淺笑淡淡內亂生(三)
“什么?好心?那么你也認為我邋遢?”孔伯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荀揚嘴里說出來的,一時又驚又氣。
荀揚連忙搖頭,額前那一縷垂下的發絲飄蕩得歡暢,而這發絲之事卻已被他忽略,他故作鎮定的說道:“不是的,我怎么會是這個意思呢。我只是希望崖主您大人有大量。”
“你這糟小兒,我說你怎么了,我還要罵你呢!邋遢鬼,邋遢鬼!”荀揚這個情還未求完,鳳兒站在那還在有恃無恐的撒**。聽得荀揚眉頭緊皺,隱在闊袖中的雙手已緊握成拳,指節咔咔作響,泛著蒼老的白,內心既有恐懼又有惋惜,這次他是真的救不了鳳兒了。他深深地望了鳳兒一眼,最終緩緩閉上了雙眼,那一縷垂下的頭發已難掩他額上暴露的一根根青筋。
“去死吧,小孽障!”孔伯炤話音未落,身子已離開了主座,撐著七分力道的掌風直逼鳳兒而去。隔著老遠,荀揚與柯天序就已感到一股巨大的內力波在涌動,但是卻無能為力。荀揚只能將眉頭皺的更緊,眼簾鎖的更嚴。
鳳兒偏著腦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朝她而來的掌心,她不但沒有一點恐懼,臉上反而綻放出天真燦爛而玩味探究的笑來,那是對孔伯炤的不屑。掌風越來越近,內力波動帶來的輕風繚亂了鳳兒肩頭的發絲,就如失去了重力般在空中亂舞。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抹身影一閃而來,將鳳兒牢牢地抱在了懷中。兩掌相擊,“嘭”的一聲,巨大的氣流波向四周迅速擊去。孔伯炤瞬覺體內氣血翻滾,真氣亂竄,手臂麻木,一口鮮血噴灑而出,染深了墨綠的地板,染紅了萬一齊衣袖的一角,更染艷了他自己的銀辮子,就連身子都被彈得向主座的方向飛去,又是一聲巨響,主座前的案幾已被孔伯炤沉重的身子砸的四分五裂。兩旁的荀揚與柯天序還未來的急反應就已被這兩掌相擊而孕育出的內力波拋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墻壁間,后又從墻上摔落在地,頓時口吐鮮血,已無力爬起。
孔伯炤一手撐著地,一腿半跪著,眼中充滿震驚地望著自己前方接他一掌而毫發無損的萬一齊,說不出一句話來,他難以置信,這世上除了水南羌在拼死一搏的情況下略勝他一籌外,眼前這個小輩竟能如此輕而易舉的就將他傷成這樣。
萬一齊臉上帶著那抹邪魅的如同魔咒般的笑漫不經心的打量了孔伯炤片刻,之后轉移了視線,對著鳳兒柔柔的一笑,指著孔伯炤的小辮子問道:“這是我的鳳兒編的?手藝不錯。這幾天玩的可開心,可有想我?”
“這幾天玩的很開心,不過如果有爹爹在,我會玩得更開心喲。”鳳兒摟著萬一齊的脖子,笑得仿若夏季傍晚里的云霞。
受傷的三人愣愣的望著這殿中央親密互動的父女倆,荀揚與柯天序皆是一臉的難以置信,武功這樣高強的人物實在是令人畏懼,荀揚現在才明白為何派去那么多殺手去刺殺他,卻連他的身都近不了。但又有另一件事令荀揚產生了疑惑,那便是萬一齊是如何上了這飛徹崖的。孔伯炤憤恨難消,準備起身偷襲將注意力放在鳳兒身上的萬一齊,結果一運功,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在心中恨恨的想著:也不知這人練的是什么功夫,今天一時不注意竟著了這黃毛小兒的道,他日他必奉還。
“你們也不要用這樣幽怨恐懼的眼神望著我,我如今已不殺生。我說過,我對你們那些無聊的爭斗不感興趣,你們就算斗得天翻地覆也與我無關,最好別再在我身上花心思。”萬一齊說得輕描淡寫,卻句句令人生寒,好似有一種莫名的威壓。
“你?你便是萬簡閣閣主?”在場的三個人都未見過萬一齊的真面目,如今看到真身,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荀揚撐著身子,有氣無力的問道。
萬一齊沒有否認,也未承認,目光輕輕瞟了荀揚一眼:“這幾天你將我的鳳兒照顧的不錯,這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好自為之。”
萬一齊對著孔伯炤那張臭臉又是戲謔一笑,奚落道:“還別說,我的鳳兒編的辮子就是好看,這些辮子倒是很適合你呢。”
孔伯炤的精氣神已緩和不少,慢慢的站了起來。這一次所受的內傷,沒有十天半月,是難以痊愈的,令他慶幸的是這一掌他未用全力,如果用了全力,傷得會更重。此時他表情扭曲的古怪,他不知他這一天到底種了什么邪,竟被這對看似稚氣未褪的父女捉弄成這般狼狽模樣。萬一齊捋了捋鳳兒剛剛被掌風吹得凌亂的發絲,懷抱鳳兒轉身踏著地上的狼藉一片出了這座殿宇,留下的只是那六道目送他離去的灼灼視線。
夜晚月光淡淡,伴隨著殿內投射出的盞盞微弱燈光,荀揚一副微醉的模樣,身子就如失去了骨頭般慵懶隨意的倚坐在自己的殿外石階上,不停的向嘴里灌著辛辣的液體。一個個侍從都已被他撤退,周圍寂靜的只剩下風拂綠葉和三三兩兩的蟲鳴聲。鳳兒就這樣悄無聲息得從殿旁的大樹后面走了出來,“這個藥給你,對你的內傷很有幫助的。”鳳兒在荀揚面前站定,夜風輕掃著鳳兒額前的碎發,癢嗖嗖的卻使鳳兒感到很舒服愜意,她將手中那只白玉瓶遞給了荀揚。
荀揚聞聲,一絲驚喜訝然瞬間從他眼中閃過,他側眸,迷離的視線落在了鳳兒身上,雙眼漸漸變得清晰起來。“你怎么沒走?可有受傷?”荀揚有些微愣,遲遲沒有去接鳳兒手中的藥瓶。
鳳兒俏皮一笑,將藥瓶塞進了他手里,在他身旁坐了下來,說道:“我沒事,他傷不了我的。反倒是我害你受了傷,這當然得彌補了。我走后,那個邋遢鬼可有為難你?”鳳兒清楚,她惹怒了孔伯炤,即使萬一齊不來,孔伯炤也奈何不了她,而無處撒氣的孔伯炤定會遷怒于荀揚。
“沒事。”荀揚淡然無謂地搖了搖頭,眼睛里是掩不住的茫然沉郁,他猛地又將一口酒灌入了肚中,他不會告訴鳳兒當時孔伯炤看他的眼神是有多么兇狠可怕。鳳兒被萬一齊帶走后,怒氣沖天的孔伯炤如發了瘋的野獸般沖至荀揚身前,死死地掐住了荀揚的脖子,后來經過柯天序的極力求情,才保住了荀揚這條命,但卻要他將功補過,下次的任務將由他帶領手下去完成。飛徹崖被鳳兒這樣一鬧,三個有權威的人紛紛受傷,只剩顧盼曼一人難以處理過多事物,孔伯炤已命人給古珉羅飛鴿傳書,要求他不管人在哪里,都得速速回崖。
“你能告訴我,你今天是如何進入正殿的嗎?我找了你好久,你上哪去了?”荀揚無力地抬頭望了一眼掛在夜空中,烏云半掩的月,柔聲問出了自己心中不解的疑惑。
鳳兒嘟了嘟嘴,小手撐著腦袋, 瞥了荀揚一眼,語氣中竟帶著一點埋怨:“你不陪我玩兒了,我一人覺得無聊。就趁別人不注意時,爬上一棵梧桐樹上睡覺了。濃密的梧桐葉遮擋,你們找不到我的。后來睡醒了,又覺得無聊,就到處逛逛了,誰知就讓我看見那個邋遢鬼躺在座位上睡大覺,后來的事你都知道的。”
聽完鳳兒的話,荀揚才算明白鳳兒為何會出現在顧盼曼的住處附近,只因飛徹崖上就那里有一棵梧桐樹,那還是兒時他們四人共同種下去的。兒時的天真無邪、親密無間早已不復存在,四人的關系在殘酷無情的成長中不知不覺已變了質,再也回不去了。
荀揚無奈的搖了搖頭,對這個鳳兒不知該說什么好,半晌才開口:“你為何這樣喜歡梧桐?這倒是與你的名字很般配呢,鳳棲梧桐。”壺中剩下的最后一點酒也被荀揚喝進了嘴里,他搖了兩下空壺,確定一滴都不剩后,便隨意一扔,“咕嚕嚕”滾出去好遠。
“你活得真痛苦。”鳳兒見荀揚這副略微頹靡消沉的樣子,蹙了蹙眉,輕嘆了嘆,又說道:“這藥可是我特意向爹爹要來的,你快點吃了吧。”
荀揚端詳著手里的玉瓶,對著鳳兒澀澀一笑:“你未離開,就是為了給我送藥?謝謝你。”
“你不用謝我,爹爹一直都對我說,做錯了事就得盡力彌補。我害了你,這是我應做的。只是那個邋遢鬼脾氣那樣差,你為何不離開呢?忍受他這樣的人,煎熬。”鳳兒將最后兩個字咬得稍重。
荀揚悵然的抬頭微瞇了瞇眼,好像想要更加清楚的看清天空那一輪遙不可及的月亮。他自顧自的嘆息一聲,自語般的說道:“你還小,這些身不由己,你是不會明白的。對了,你爹爹呢?他就這樣放心將你留在這,不怕我殺了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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