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款款落深情(二)
凌潺去對陸景行說了自己心中所想,陸景行非但毫不在意,反倒起了作畫的興致。拉著凌潺回了春光正泄的庭院,為凌潺繪起了丹青。
院中的那樹梨花似乎始終流連柔情星霜,花期仿佛都比別處的長了許多。這朵未開,那朵已漸老,陸陸續續舒展著那潔白的身姿到今天,最終迎來了它最動人心弦的模樣。
繁花綻滿枝頭,凋落的花瓣隨風飄舞。滿地的落花柔弱瀟灑,惹得行人不忍移步,柔風不舍輕撫,生怕弄疼了這具嬌軀,玷污了這份純潔。
落花紛飛下,白瓣停落滿案,靜坐案前的陸景行儒雅閑適,抬眸間,眼里盡是柔光。一支玉筆被悠然自得的握在骨節分明的手里,筆尖細細勾勒的是秋千上那嘴角帶著淺笑的清影。暖陽清風中衣袂飄飄的兩人閑適愜意,花瓣帶著嬉戲玩鬧之意悄然散落肩頭,或是鉆入發絲、躺在紙上,輕盈優雅。
“好了。”時間過了良久,陸景行輕輕擱下了玉筆,抬頭溫聲說道。
凌潺聞聲從秋千上站了起來,她倒是很期待陸景行描繪出的她會是什么樣子。
畫中梨下秋千上的凌潺傲骨冰清,發尖輕起,繁花翩飛中有著不染塵世的脫俗氣質。嘴角的那抹淺笑不僅定格在了紙上,也烙印在了陸景行的心中。與延陵棧的那副畫相比,凌潺那淡漠的眼神已被柔和所取代。
“盛梨若下兮繁飾,芳眷星霜兮其可知。子潺若玉兮陸離,吾心所悅兮其彌章。”凌潺站在陸景行身旁,將畫瀏覽了一遍,最后盯著畫中右上角的題字,不禁讀了出來。
陸景行回眸,薄唇輕啟:“這詩可還喜歡?”
“喜歡。你還真是一個文韜武略之人。”能夠得到心愛之人為自己題字,凌潺的心中何止是欣喜,更多的則是感動,還有對陸景行那種能文能武的佩服。
“你喜歡就好。”陸景行起身,撣去了身上飄落的梨花瓣。
“你可以教我作畫嗎?”凌潺這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早已有此意,只是苦于沒有時間,而如今剛剛有了這閑暇時日。
陸景行輕輕一笑:“當然可以。小潺是想將我會的都學去嗎?”
“從認識你到現在,你教給我的東西還真不少了。關鍵是這些都是我所喜歡的。”凌潺是真的找到了自己所喜之事,正如她說的那樣,陸景行教會了她心中所渴望的事物。或許兩個志趣相投的人能夠走到一起也是無可厚非之事。
繁花依舊,春日正暖,陸景行一描一繪的為凌潺講解起繪畫中的技巧與方式來,認真中帶著細膩。凌潺心無旁騖的傾聽,用心在領會,以手在實踐。兩人沉醉其中,忘卻了一切。
自從水無月被送走后,府里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凌潺在掌握了一些基本繪畫技能后,每日除了練功,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這棋畫上面。有時與陸景行一待便是一整天,對弈作畫彈琴,這使得凌潺的棋藝精進的倒是很快,繪畫也算入了門。
查了那么久的殺人案,幾天前終于查到了一些眉目,在南涴國西部抓到了一個嘍啰,那人手持的兵器正是陳莊主說的那種,全莊人皆是死于這種兵器之下。
陳莊主在陸府靜養了一月有余,如今傷勢已完全恢復。得知這事有了線索,于是就與陸景行辭了別,準備親自去南涴國查看一番。而陸景行也算是盡了江湖人應盡的道義,不僅竭盡所能的幫他追查真兇,而且在他離開時,還擔心他一人前去會有不測,就派了十幾個得力手下與他一同前去。
“二小姐,大小姐來信了,給你的。”雀兒面帶喜色,手里攥著一封書信,踏著歡快的步子從外面進入庭院后直奔秋千而去。
梨樹上嫩綠的葉片最終代替了逃不過時令誘惑的繁花,展現出一片蒼翠生機。凌潺輕蕩著秋千,兩手扶繩,朝著陽光照射中微仰著頭,靜靜感受著暖陽的愜意舒適。雀兒那欣喜的話音使她緩緩睜開了微瞇的雙眸,嘴角上揚,接過信封。
“雪姐姐過幾天要來陸府了。”凌潺將信上的內容認真瀏覽了一遍,側過頭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雀兒。
雀兒聽后輕拍著手很是興奮:“那太好了。一月不見,大小姐一定是想二小姐了。”
“走,進屋去。”秋千隨著凌潺的離開搖擺起來,雀兒尾隨凌潺的腳步進了屋,庭院中除了偶爾的黃鶯啼鳴,再無動靜。
“二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又做起了針線活?”雀兒見凌潺進屋就找出了深眠柜中的針線,心中生起了疑惑。時間一晃,凌潺已有幾個月未碰過針線了,如今拿起這細小的身姿,倒有些生疏了。窗前繡架那半成品還是當初接到萬一齊消息時繡過的,之后由于其他的事一耽誤,到現在為止再沒有動過一針一線。不過此刻她卻并沒有繼續繡那半成品,而是拿起了一小塊深藍色綾羅搗鼓起來。
“山人自有妙用。到時你就知道了。”凌潺眼睛盯著手上那在羅緞間輕跳的針線,嘴里答著雀兒的話,順便還給她賣了一個關子。
凌潺越是不告訴她,她心中越是好奇起來,但好奇歸好奇,一個丫鬟該守的規矩她還是知道的,也不再多問。沉默了片刻,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對凌潺說道:“大小姐要來,表少爺估計還不知道,要不要我去通知他?”
“他應該早就知道了。”凌潺仍然未抬頭,嘴角一絲淺笑。
雀兒點了點頭,蹲在一旁看起凌潺刺繡來。
“二小姐。”雀兒目不轉睛的盯著那細細的絲線來回穿梭于綾羅,當一朵粉色鼓鼓的鈴形小花最終呈現在綾羅上時,雀兒撓了撓頭。
“怎么了?”凌潺動作稍停,側頭望了雀兒一眼,平和的問道。
“你繡的這花,我以前怎么從未見過呢?”雀兒在腦海中冥思回想了一會兒,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樣的花。
凌潺以為是何事,聽了雀兒的問題后解釋道:“歐石楠,是我兒時最喜歡的花,它可是陪我度過了整個兒時光陰呢。你沒見過很正常,因為我們這個地方根本沒有。”
“難怪。那哪里才有這種花呢?”雀兒睜著好奇的眼睛,對歐石楠感了興趣,柔聲問道。
凌潺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不可能告訴雀兒除了他們如今所生活的所謂的東洲,其實還有其他的陸地,因為就算她真的說出來了,別人也不一定相信。她盯著前方想了會兒,才說道:“天涯海角,也許是世界的盡頭吧。”
“二小姐說得好深奧的樣子,那它可有特殊的含義?”雀兒被凌潺說得一臉茫然。
平日里雀兒總是在凌潺面前問東問西的,凌潺也已習慣,緩緩答道:“這便是它的有趣之處了,因為它有兩個截然相反的花語,第一個就是孤獨與背叛,而第二個卻是幸福的愛情。”
“二小姐,我感覺你懂的東西好多。”雀兒有些艷羨。
雀兒在凌潺身旁蹲了會兒,最終腳有些麻了,干脆坐在了光潔的地板上。
“多大的人了,還坐地上,有軟席不坐。”凌潺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打趣。
雀兒聽后動了動,又起身蹲在了那。凌潺微微搖了搖頭,伸手拿起一個軟席遞給了她:“我說過,你不必太在意主仆之分,陸府沒有這樣多的規矩,我同樣也不會給你定那么多的規矩。”凌潺如今心中也有了人人平等這一觀念。凌潺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從前生活在一個明主平等的社會,她卻從未有過這樣的觀念。而如今身處封建等級制度如此森嚴的中原國,心中卻生出了這樣的觀念來。這是部分江湖人才有的,同樣也是陸景行灌輸給她的。
雀兒見凌潺這樣說,也不好推辭,并從心里發出一句感嘆來:“二小姐,你是我遇到的主子中,對我最好的一個。”
“你一前的主子對你不好嗎?”凌潺頓了頓,不禁問道。
雀兒的情緒瞬間低落了幾分:“我們這做女婢的,隨意被打罵,轉賣那是平常事。在我進江府之前,我被轉賣過兩次,遇到的主子從未將我當人看。也就二小姐與其他人不同。”
凌潺微微嘆息道:“其實以前的我,與其他人并無差別。人生經歷終究還是會改變一個人。”
在兩人閑聊的功夫里,又一朵小鈴也已成型,而時間也過去了一個時辰。
凌潺見雀兒坐在那無事可做,也著實無聊,說道:“天色尚早,你上街去買些香料回來,記住是蘭草與白芷。”
“原來二小姐是要做香包,我這就去。”雀兒這才明白凌潺現在真正做的事,手腳麻利的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雀兒走后,屋子又靜了下來。
江聽雪給凌潺的信中,除了告訴凌潺她將要來徽州,順便還提醒凌潺,陸景行的生辰將至。因此凌潺才做起了香包,她只是不知陸景行是否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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