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秋望著已經(jīng)有些飄飄然的百擇，心中的好奇像一團火似的滋滋地燎灼著他身體里每一個細胞。

　　正當他想要再催一下百擇，讓其正經(jīng)一些的時候，百擇卻先提出了一個問題：

　　“作為一個制卡師，物質(zhì)波你應該還是有些概念的吧？”

　　“嗯……”荀秋心緒沉凝了下來，一雙眸子緊緊地盯著百擇，這個幾乎知道自己所有秘密的硅基生命體。

　　“我看得出來，你在制卡師方面，還是挺有天賦的。

　　雖然其中，我占據(jù)了很大的功勞，嘿嘿！

　　即便是以模塊卡的形式存在，但是你也該明白，我是可以了解到你的想法的吧。”

　　“嗯？所以說？”荀秋不解地問道。

　　“不明白嘛？其實與物質(zhì)波膠囊類似的技術，你已經(jīng)用過了。”百擇的電子眼開始了歡快無比地跳躍，其戲謔之情，幾乎用簡簡單單的線條就完美地表現(xiàn)了出來。

　　我用過了？物質(zhì)波……猛然間，荀秋想到了物質(zhì)波封裝技術在引擎【秋零】之中的應用。

　　“原來如此，是一種空間壓縮技術啊……但是，這與齊氏因子有什么關系呢？”

　　“齊氏因子，被物質(zhì)波膠囊給壓縮了，然后……”百擇突然在這里停頓了一下，一雙電子眼相當凜冽地化為了兩道利劍，直勾勾地看著荀秋。

　　“然后？”荀秋心中遽然間涌現(xiàn)出一股相當不好的預感。

　　百擇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反而像是宕機似的，陷入了詭異的沉寂。其冷漠無情的模樣，第一次讓荀秋意識到百擇其實與自己還是有著很大的不同。

　　他希望我自己獲得答案。

　　仿若時空靜止般，荀秋在寂寂無聲的【八角】里思緒飛揚，發(fā)散，狂涌，不可遏止……

　　齊氏因子是以物質(zhì)波膠囊的形式存在的……

　　齊氏因子是自己通過百擇增長甲師維數(shù)的途徑和根本原因……

　　每一次獲得甲師維數(shù)的提升，自己身體里都會涌現(xiàn)出一股暖流，將自己的每一個細胞、組織、神經(jīng)都溫潤一遍……

　　在不考慮憑空出現(xiàn)和瞬間傳送的情況下，以物質(zhì)波膠囊存在的齊氏因子，應該一早就隱藏在我身體內(nèi)部了！！

　　一想到此，荀秋倒吸一口涼氣。

　　“明白了吧？”

　　百擇在荀秋獲得了答案的第一時間，終于開始了他的解說：

　　“齊氏因子，一直都藏在你的血液里！嘻嘻……

　　人類果然是相當有趣的，尤其是……腦回路有點不正常的家伙！哈哈哈！”

　　這……還真的是超出了荀秋的認知。他凝眉鎖額，渾身不由自主地戰(zhàn)栗起來。

　　直接將齊氏因子封裝到血液里？！

　　這事情，應該也只有老爹能做的出來吧？！外號狂人的老爹果然是有點與常人不同的想法！

　　但是，更為溫和的方式，相信兩個精神力方面的天才，不可能想不出來！

　　莫不是，另有隱情？

　　他的思緒剛剛跳躍到這里，百擇又繼續(xù)說了下去：

　　“當時，事情的發(fā)展已經(jīng)脫離了你母親的掌控。

　　你父親因為自己的狂癥久久沒有收斂的手段，又始終得不到冥想收心法，再加上一直也找不到你真正意識波的所在。多重打擊之下，整個人陷入了精神極度委靡的狀態(tài)。

　　恍恍惚惚中，在你母親偶然的一次外出后，他不想再在如何安置齊氏因子的問題上糾結(jié)。他想盡快繼續(xù)出去尋找真正的你，所以直接采取了當下浮現(xiàn)在他腦海中的幾乎是最糟糕的方案……

　　也就是將物質(zhì)波膠囊直接注射到你的體內(nèi)。”

　　荀秋聽得一愣一愣地呆滯在原地。

　　他能體會到那種絕望。

　　就算是一個天才甲師，他也是一個普通人，一個父親，一個丈夫。

　　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狂癥發(fā)作的情況下，除了無法給家人帶來幸福，還讓自己的孩子陷入了匪夷所思的困境中。

　　換成是誰，都難免會采取比較極端的行事風格。

　　荀秋深深地嘆了口氣。

　　毫無遲滯地捕捉到荀秋心態(tài)的變化，百擇虛無飄渺的電子音又回蕩在【八角】內(nèi)：

　　“你應該覺得慶幸，這種方式并沒有給這副身體帶來永久性的傷害。不過……

　　身體里存在異物，并不是什么影響都沒有的。

　　那些物質(zhì)部膠囊存在于身體里的每一個角落，勢必會影響到身體的機能。

　　這副軀體的體格，力量，尤其是感知與分神，都不可遏止地被套上了枷鎖。

　　所以在學院里，原來掌控這副身軀的家伙的成績，與其天賦完全不成正比。

　　在你開啟百擇任務后，除了齊氏因子的作用，物質(zhì)波膠囊這一枷鎖的漸漸消失也起到了一定的積極意義。嘿嘿！”

　　居然是這樣……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父母親都是站在七海世界顛峰之上的甲師，而“荀秋”卻過得如此的憋屈！！

　　而現(xiàn)如今，我體內(nèi)的物質(zhì)波膠囊已經(jīng)全數(shù)消耗完畢，這一枷鎖也不復存在。那我豈不是——

　　“并不會哦，嗬嗬，”百擇又一次潑了道冷水給荀秋，“你現(xiàn)在的潛力已經(jīng)挖掘了七八成，這桎梏對你來說，有沒有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呵呵……荀秋對著百擇悵然一笑，旋即意識到一個細節(jié)，并脫口而出道：

　　“……按照胥辰對我父親的描述，他那時候應該已經(jīng)獲得了冥想收心法吧？他與胥辰見面時，精神狀態(tài)似乎相當不錯……”

　　“嗯，的確如此。雖然他與胥辰的見面我沒有親眼所見，但是在那之前，他的狂癥已經(jīng)有了大幅度的改善。”百擇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那么，你應該有冥想收心法吧？！”荀秋幾乎高興地跳起來。

　　百擇搖了搖頭：

　　“他并不是靠冥想收心法收斂心神的。

　　而是用一種叫做‘寧心因子’的藥劑。但是，我并沒有獲得配方。因為李諾也沒有。

　　這種藥劑雖然可以起到一定的收斂心神的作用，但所需要的材料都極為稀有，所以他身上肯定不多。

　　在需要定期服用的情況下，很容易因為缺貨造成狂癥的反復。

　　所以后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他最終陷入了絕境，難以遏止自己心神的狂散，并栽在了幾個心懷不軌的家伙手里。嘖嘖……”

　　“寧心因子……”荀秋黯然垂首，喃喃自語了片刻，才繼續(xù)追問道，“莫非跟齊氏因子是同一個人做的？取名的套路很像啊……”

　　百擇的冷水桶似乎永遠都不會空：

　　“并不是。這是蠻海域的煉藥師常用的命名規(guī)則。

　　煉制齊氏因子的煉藥師名叫齊星海。因為李諾荀雨曾經(jīng)救過他一命，才以齊氏因子相贈。

　　正如你所知的。一共兩份。一份給了你。一份給了胥辰。

　　而寧心因子嘛……”

　　說到這里，百擇故意停了下來，一雙電子眼怡然自得地閃動著。

　　“怎么樣？！”荀秋豎起了耳朵，用相當玄學的方式不斷在心里暗暗地念著“告訴我一個好消息吧”。

　　百擇語氣淡然、輕描淡寫地拋出了一個對荀秋來說相當震憾的消息：

　　“寧心因子的煉藥師，你見過她哦。”

　　這個消息宛若一塊巨石丟進了荀秋平靜的心海，掀起了滔天巨浪，震得他差一點精神恍惚。

　　我居然見過那個煉藥師？

　　這怎么可能呢？！

　　我唯一見過的煉藥師，就只是在無當甲師團營地里那一個中年煉藥師而已……

　　不不不，絕對不是那個家伙……荀秋忙不迭地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望了望百擇有些戲謔的眼神，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被這個個性不怎么樣的瑟吉特人給耍了！

　　“是誰？”荀秋與百擇對視了好一會兒，也沒見百擇有直言相告的意思，只得出聲問道。

　　百擇的眼波又化成了兩道半月形，笑瞇瞇地說道：

　　“那十五個人之一。”

　　也就是狂濤甲師團的成員！原來如此，那我確實也算見過了。荀秋還待繼續(xù)追問，卻又聽到百擇勸聲道：

　　“她的外號，叫‘雀女’。

　　不過，你知道了又怎么樣？

　　十幾年了，那十來個人，你可曾見過一個活的？嘿嘿……”

　　百擇的冷水桶似乎又畜滿了，迎著荀秋當頭澆下。

　　……至少我知道是女的了。那十五個人中，除了我母親外，僅有兩個女甲師而已……荀秋在心里暗想道。

　　目前看來，這一條路，甚至于比獲得冥想收心法還要難上一些。暫且表過……荀秋思忖了良久，還是決定先放過“雀女”的情報，將那一個埋在他心中很久的問題問了出來：

　　“我一直有一個疑問。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明白了自己與‘荀秋’在意識波層面上的不同。

　　所以你只依附于我，而舍棄了擁有我身體的‘荀秋’。

　　但是，你又是通過什么方式，找到了遠在另一個世界的我，并實現(xiàn)了人生交換的？”

　　百擇這一次，終于現(xiàn)出了一絲絲的困惑。這盆冷水，也不再是由百擇澆下，而是通過潛藏在某一個陰影角落的未知存在。他歪斜著頭，很是干凈利落地黯然說道：

　　“不曉得……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

　　雖然你與那個倒霉蛋的意識波并不完全相同。

　　但是相差并不大。

　　也就是說，這事情雖然存在著一定的偶然性，但也不是完全的沒有任何緣由。

　　我記得荀雨曾經(jīng)說過，人的意識波就像是人的DNA。人與人之間，意識波的差距是相當細微的。而且，同一個家族的人之間，差距就更小了。

　　她就是根據(jù)這一點，才判斷出留在七海世界的意識波，雖然不是你，但也屬于某一個天元荀氏的孩子。

　　這就是他們將你的身軀丟在天青學院，始終在外面漂泊、尋找真正的你的理論依據(jù)。

　　而他們的目標，當然就是天元荀氏在七海世界、甚至于其它星外世界的各個聚居地。”

　　果然，并不是同名同姓那么簡單！沒想到還是同族！

　　而最令他感到悚懼難擋的是——

　　除了虎牙衛(wèi)之外，廢土世界還與天元荀氏搭上了線！

　　蒙在荀秋心中的那一層濃霧，在百擇的解答下，漸漸變得越來越稀薄！

　　荀秋也禁不住地暗自戰(zhàn)栗起來！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

　　他害怕到了最后，自己不得不將天元荀氏，也就是荀常荀大哥，也擺到自己的對立面！

　　那……他又該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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