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裂開來
一座被積雪覆蓋的茅草小屋,燭火微醺,那沁人心脾的濃郁酒香從窗戶往外面散發出來。
自大破滅時代之后,人類飽受地獄惡魔的奴役和蠻荒獸人鐵蹄的摧殘,茍延殘喘的人類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陸續建立了上千座巍峨宏偉的序列城市,試圖延續文明之火……
……
北境青州,朔風呼嘯。
年后的某個傍晚,殘陽如血,第996號序列城市巫血堡壘即將迎來漫長的黑夜。
一條筆直的官道上,塵土飛揚,無數衣衫襤褸的灰白流民組成的聲勢浩大的遷徙人流慢慢涌進這座位于青州最北邊的序列城市,這群人曾經住在灰白之城,但那個序列城市卻在過年的時候破滅了,無數裂縫蟲族攻破了那座位于北海邊緣的序列城市,灰白城主立于城頭,以身守城門,卻也沒能做出什么像樣的事情,城破人亡,無數流民四起。
其中極大一股流民的目的地是巫血堡壘。
這堡壘位居荒涼的北海邊緣,頗有些遺世獨立的姿態,從它建立之始就沒受到過什么大災大難,雖說這里氣候苦寒,但總歸不需要擔心什么性命之憂。
巫血堡壘南部城門下,人頭攢動,擠擠壓壓,幾名站在高臺上負責記錄入城事宜的黑甲士兵們一臉蠻橫和兇殘,恐怕也只有這樣,才能震懾住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流民們。
在人流的兩側,兩個騎著高頭大馬俯視著下方逃難人群的青州騎兵守護著秩序,他們手中的大刀染血,剛才幾名試圖鬧事強行闖入堡壘,不按規則辦事,不打算接受堡壘統一安排的流民頭目就已經死于刀下。
城墻之上一桿筆直的血色鋼鐵旗幟飄揚在朔風之中,殘陽如血。城門下一具無頭尸體被釘死在墻根上,鮮血淋漓。
那漫如蝗蟲的流民中有一年輕游俠,背負行囊,風塵仆仆,面頰消瘦,他走走停停來到城門下,對著那盤問姓名來歷職業的蠻橫士兵們亮出了一塊勛章后,那本來以為眼前人要拿出什么鋒利武器襲擊,欲要大聲斥責的士兵看到了勛章之后,瞬間收斂神色,低眉順眼,小心低呼了聲,“大人!
那年輕游俠亮出的勛章沒什么出奇的地方,呈圓形,閃耀著黑鐵的色澤,正反兩面都雕刻著許多模糊人頭的浮雕,每一個模糊人頭的背后都有著一段驚心動魄的故事。
年輕游俠旁若無人,清閑自在的一搖一擺走進了城門,身旁士兵和流民的眼神里多了些敬畏的色彩。那勛章代表著遺跡獵人的身份,這個時代的遺跡獵人,不同于前朝,那都是大有本事的人物,比起尋常的英雄來說地位還要超然。
那年輕游俠亮出的那枚黑鐵勛章,是黑鐵級別的遺跡獵人,幾乎要和這座城市的D級英雄的地位等同。
英雄呢,是自序列城市創造之初,序列千城中心,001號序列城市,英雄城,這個城市所發明的特別稱謂和職業。英雄者,是大破滅時代后覺醒了特殊能力的人物,與常人有很大很大的差別,擁有常人匪夷所思的力量,而正是因為這股力量的存在,才使得人類免于滅族之災。
英雄,貴于守護。
獵人,難于開辟。
堡壘城墻極厚極厚,從外城門到內城門有一段不近的路程,背負行囊的年輕游俠嘴唇微動耶嚅著什么,他身側一個亦是流浪過客面容蒼白但不失婉約的妙齡小娘子豎起尖耳朵偷聽。
“一,二,三,四……十,十一……”
那小娘子撩撩耳垂的發絲,裹緊破爛衣衫,撇撇嘴唇,心想這平日難得一見的大人物也挺無趣的,小孩般數著自己走了多少步,小娘子不再想著搭訕這偶落市井的傳奇英雄,她得抓緊趕路進城找遠方親戚,不知道那些血緣淡薄關系更寒涼的親戚們看到了逃難的她會如何作想,冷眼相加還好,總得給自己尋個落腳的地方誒。
“一百!
風塵仆仆的年輕游俠止住步伐,立定在內城門之下,回頭望了眼遠處的血色云霞和雄偉落日,唏噓不止。
“老了!
……
新年雖過了不久,但年味不止。
大街小巷上盡是些煙花爆竹的氣息,城內千門萬戶的大門外都還掛著喜慶的春聯和燈籠,鬧市沸騰,戲子起舞翩翩,那亭臺樓閣里燈火通明,鶯鶯燕燕,夜夜笙歌,平日里上不得大臺面的各種奇技淫巧紛紛亮相,爭相斗艷,有噴火球的,有舞刀弄槍的,有耍猴的,有人影戲的,引得無數大人小孩駐足觀看。
破敗城根子的角落,一披著破舊爛棉襖尖嘴猴腮的小商販竭力叫喚著,他身后是一個鐵制籠子。
籠內,一淚眼婆娑的小狐貓女蹲在陰影里,白皙柔嫩的脖頸上掛著堅硬鐵圈,身后一只白色長尾巴搖搖晃晃,一蕩一蕩。
乖乖,這小商販竟然準備出手這樣名動天大的絕世珍物,狐貓女,生于西部荒漠的蠻荒獸人一族,天生人形,這一族在獸人中的地位極高,幾乎每一代獸人王者的胯下都會騎著這么一個禍國擾民千嬌百媚的絕代妖妃,經常誕生貴妃,甚至獸后的族群,地位豈會差到哪去?
對這等妖媚物件感興趣的可不只是獸族,還有那人族序列城市中的大人物,供不應求,于是這狐貓男女竟然被哄抬到了堪稱無價之寶的程度。
千金難求。
而今日,這荒僻寒涼,被那些養尊處優的讀書士大夫極為不齒的愚昧北境,這破敗地方,竟然出現如此上好的貨色,一時間,暗流涌動,密密麻麻的人群將這里包圍的密不透風。
那小商販似乎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物,橫眉冷對這千夫指,絲毫不慌,氣定神閑的吆喝著。
“上好的西部狐貓女,味道絕對純正!
有人裝模作樣故作清高,有人蠢蠢欲動欲說還休,有人實在按捺不住自身欲望,一個黑臉蠻橫大漢暴力的推開人群,他笑罵著,吐沫星子飛濺。
“狗-日的,黑爺我走南闖北這么多年,多少次從那刀光劍影的鬼門關里走出來,也沒好好享受一回,我好好享受一回又怎么了?”
“今個見到仙女下凡,唾手可得,豈有不要的道理?”
他一臉霸氣,襯得身旁的那兩個抬箱提錘的惡奴十分唯唯諾諾。
小商販滿臉奸笑,“這位爺,是瞧上了?”
黑臉大漢一臉不耐煩,他擺擺手道,“爺平生最討厭和你們這些生意人打交道,嘮嘮叨叨的沒個停頭,你開個價吧,爺絕不還!
小商販眼珠子咕嚕嚕轉,伸出五個手指頭,“五顆次等靈玉珠子!
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冷吸聲,五顆次等靈玉珠子,這玩意可是橫行大江南北序列千城的硬通貨幣,一顆便價值千金,是從那黑暗深處的惡魔奴役們腦中摘得的東西,可以供人類的能力者們修煉所用。
如今的惡魔奴役,哪怕是最次等的,也萬萬不好對付,這種被惡魔腐化的玩意在大破滅時代之初,還算愚昧和笨拙,但在經歷了殘酷自然淘汰的今日,每一頭惡魔奴役都有著比人類還要恐怖萬分的心思,詭計多端,再加上一身初代惡魔賜予的恐怖能力,十分難以獵殺,于是靈玉珠子的價值可想而知。
一個用來褻玩的狐貓女,五顆價值連城提升實力的靈玉珠子。
黑臉大漢仿佛鐵下心來要好好享受一番,沒有一點肉痛之色,他吩咐手下去取。
從人群中又擠出來一個手持折扇,氣宇軒昂的白面書生,他輕輕搖著折扇,以貴公子的姿態質問著人群中央的那小商販,嗓音醇厚。
“你這家伙可真不厚道啊,商人逐利,也不能忘了祖上的本分啊,一個被惡魔意志纏身的俗世狐貓女,你是打算迫害大家嗎?”
那白面書生輕揮折扇,一道隱匿的氣流正中鐵籠里小狐貓女的眉心處。
此話一出掀起無邊波瀾,人群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那小狐貓女玉體一顫,眉眼更加柔順和惹人愛憐起來,她那潔白的眉心處脫落了一層遮掩的白,露出了里面的猩紅。
那是一副惡魔展翅飛翔的細小圖案,只是在眉線之間點染著一抹猩紅,尋常人若不仔細觀察,定發現不了其中奧秘,唯獨那些功力深厚的修行人士才能感應到惡魔的氣息。
這赫然是被惡魔纏身的魔女。
不說在天地間游走的修行者們聽說過魔女的厄運之災,就連平;燠E于市井中的販夫走卒,在學堂里吱吱呀呀的小學生們,也都知曉魔女的厲害。
她自身并不厲害,但她會招來厄運,任何與她有牽連的人都會死掉。
曾經一個狂妄自大的序列城主不信邪,非要納一位人類魔女為妾,最后城毀人亡。
大破滅時代的千年來,世人都被魔女厄運的恐怖傳言所籠罩著。
無人不曉,無人不談之色變。
眨眼間就受到千夫所指的小商販臉色青白交錯,只能哭著笑,“這位爺,你這就有點不厚道了!
“我只為人間道義。”那玉面公子輕搖折扇。
那滿臉狠厲氣息,身強體壯的黑臉大漢不自覺的退后了幾步,咧了咧干澀的嘴唇,轉身倉皇離去,如同一只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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