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長河
“食物和水源會成為讓這個團體產生爭端和裂痕的第一原因。”
“它們都不多了。”楚秋水低聲說,“當所有人從悲痛中緩和后,都會清醒的意識到這兩者的重要性,它們等同于生命。”
“而且,團體中的個別人士似乎有弄權的極端思想。”
“嗯。”白鴿的心頭不禁有些沉重。
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一陣騷亂。
楚秋水和白鴿相視一眼,走了過去。
……
漂亮的長裙女孩貼著柱子無助的蹲著,白皙飽滿的側顏上印著擦傷的紅痕,她的表情有些麻木,眼神空洞,仿佛外界發生的一切都與其無關。
風吹裙擺,露出雪白細膩的小腿。
旁邊一個蒼白且油膩的青年氣急敗壞,嘴里罵咧咧,一只手揮動著,顯然,他剛剛打了女孩一巴掌。
“臭……玩意,給臉不要臉。”
奇怪的是,看到了這種惡行,圍觀的人竟然沒有上前阻止的。
幾乎所有人都是畏懼的看著那個面容蒼白的輕浮青年。
似乎被某種力量所攝服。
白鴿正準備沖上去,一道纖細的身影遮住了她的視線。
楚秋水皺著細眉。
“謝邪,你干什么?”她的聲音中藏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那青年轉過頭,眼神亮了下,一臉邪笑,“喲,愛管閑事的楚大小姐來了,怎么?還想打抱不平?還當出頭鳥?”
“我問你干什么?”楚秋水重復說。
“哼。”謝邪朝著地面不屑的吐口痰,“與你何干?”
“她男友死了,我想照顧她,她不愿意……我生氣打了她一巴掌。”
“平白無故的打人是犯法的。”看著謝邪一副傲慢得意的模樣,楚秋水咬牙切齒道。
“呵,犯法?”謝邪嘲弄道,“姐姐,世界都已經完了,你和我談法律?”
“還有,別忘了,今早上如果不是我攔著那頭腐尸,大部分人都得死!”他狠厲道,“所以這一巴掌,可以被我的功勞抵掉了。”
楚秋水漸漸走近謝邪,她歪著腦袋,在剛才的交談中,女孩終于想通了一件事,在這個特殊的情況下,唯有暴力可以應對暴力。
講道理,是完全行不通的。
空氣突然灼熱了起來。
黑暗中,火光在跳動。
楚秋水纖細白嫩的手指上纏繞了一抹炙熱的烈焰。
白鴿吃驚的看著,眼里閃過一絲隱晦的色澤,她終于弄清楚了一件事。
神秘力量的擁有者。
不只是她一人。
白鴿內心很是釋懷,原來‘異類’有千千萬萬。
……
看著那股不斷逼近的灼熱烈焰,謝邪的臉色漸漸陰沉了起來。
“你真的要這樣搞嗎?楚秋水,有必要嗎?”可他的問話明顯有些色內厲荏,膽氣不足。
“我做事與你何干?如果我今天不給你點教訓,不讓你長點記性,日后你會惹出什么來?”楚秋水義正言辭。
而來自謝邪的反抗開始了,他的身軀赫然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
面容似狼,毛發旺盛,一對鋒利的鋼爪從手背上恣意生長。
這也是個神秘力量擁有者。
周圍的眾人都是面面相覷,不知所措,誰都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到了這種地步,生死之爭。
白鴿緊咬著牙,如果形勢對楚秋水不利的話,她隨時將自己的腐尸陣容給呼喚過來,撕碎眼前的丑惡。
……
終于,凝滯的氣氛被破開了。
“都住手!”
男人的聲音不怒自威。
人群分開一個通道,一個背著長刀,手臂上纏著繃帶的寸頭男人走來,皮膚深灰,左臉有刀痕。
所有人都簇擁著他,像是簇擁著一尊王。
背刀男人的后面是一個高大健壯的人影,身軀如同山岳巨人,他默默跟隨在背刀男人的后面,表情嶙峋冷硬。
山雨欲來,
風滿樓。
背刀男人走到獸化的謝邪旁邊,謝邪低眉順眼的喊了聲。
“刀哥。”
啪!
清脆的聲音回蕩著。
謝邪蒼白的臉瞬間浮現一抹紅腫,他低下的眼里折射著屈辱的色彩,卻不敢怒不敢言。
“楚小姐,這是我給你的說法。”背刀男人面容沉穩如山,他平靜的看著楚秋水。
“可以。”她淡淡回應道。
“可是,現在我很不爽,我需要你給我一個說法。”
聲音還未淡去。
身形如鬼魅。
刀起。
刀落。
電光石火間,只留一縷被斬斷的煙火落在了木椅上,驟然枯萎消逝。
他重新背起刀,拍了拍謝邪。
“走啦,別在這丟人了,今天的事,楚小姐在理,我吳刀客也是個講道理的人……”
背刀男人,巨人青年,狼人謝邪,走進了遠處的黑暗中。
白鴿表情凝重,那個背刀男人的實力很恐怖,她連他出刀的痕跡都沒看清,內心認真估量了一下……就算自己出動腐尸大軍,估計也會淪為男人的刀下亡魂,更何況刀客的身邊還有一個不知深淺的巨人青年和狼人謝邪……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楚秋水面無表情的擦了擦嘴角的殷紅,她走近那個蹲在角落里的孤寂且悲傷的女孩,伸出了手。
“來我這邊吧,你會受到應有的尊重。”
漂亮女孩恍若未聞,她很久才抬起頭,空洞的眼瞳里恢復了些光采,嘴唇一吸一合。
“不了。”
就算是面對刀客的冷硬一刀時楚秋水的身軀也未折下半分,可是在聽到女孩回話時,卻止不住踉蹌了好幾下。
“好。”
楚秋水轉身,回到原來的地方,身影似乎在一瞬間清瘦了很多。
她躺著窗,瞥了瞥沉默跟來的白鴿。
“明天再給你解釋。”
聲音柔和。
她累了。
……
白日焰火。
窗外的陽光有些刺眼,這似乎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白天了,眾人紛紛從昨夜的美夢中醒來,重新回到了這黑暗殘暴的現實。
白鴿和楚秋水吃著早餐。
“我是職業人,燃燒者。”楚秋水開門見山。
“如你所見,我,刀客,謝邪,還有那個巨人青年項鐵石都掌控了讓人類匪夷所思的特殊力量。”
“職業人也有高低和等級之分。”
“我們四人等級都差不多,二級。但是品階卻有差別,”
吳刀客,二階職業人,銀刀狂。
項鐵石,一階職業人,巖衛。
謝邪,一階職業人,狼人。
一切都和白鴿思索的差不多,只是讓她感到有些詫異的一件事:那個守夜的男孩也是個職業人。
一階職業人,鷹眼。
夜視,看穿怪物實力,算是一個比較雞肋的職業,毫無威懾力。
但有很大作用。
憑借著他出色的視線分享,這個小團體規劃了一次遷移到第一餐廳的行動,將傷亡減到了最小。
只是男孩平常太過木訥,沉默了些,像個影子一樣。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端,強權。
當逃亡的團隊占領了第一餐廳后,派系變得簡單明了。
一派是以吳刀客為核心。
另一派是楚秋水掌握。
兩派實力懸殊太大。
吳刀客這邊兵強馬壯,手下兩員大將野心勃勃,關鍵是糧草充足。
而楚秋水孤身一人,身邊混了些連蝦兵蟹將都算不上的清高且自私的人物,食物和水的供應都需要楚秋水耷拉下臉去那邊要……這也難怪昨夜那個漂亮女孩為什么要拒絕楚秋水了,拜托,醒醒吧,這是末日,吃飽飯比什么都重要。
說起來,那漂亮妞兒挺……識時務的。
選擇不同罷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鷹眼沈目是個中立派,沒什么野心和夢想,有人能賞他口飯吃就感激不盡了。
……
吃飯時間被打擾真的是一件很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一個戴眼鏡的文弱女孩抿著刻薄的嘴唇,走了過來,當她看到白鴿的嘴時,眼中晃過一絲讓人不可察覺的厭惡。
“楚姐,你沒詢問過我們大家伙的意見,就引新人過來,有些不合適吧。”文弱女孩句句見刺。
楚秋水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余小利,你什么意思?小鴿是我的朋友,又不是什么陌生人……”
文弱女孩擺擺手,“不是不是,楚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白鴿是你朋友,可是咱們也有咱們的難處啊。”
“食物本來就不夠分,現在又多了一張嘴,大家的心里多少都有些意見。”余小利指了指旁邊,與一堆男女沉默相視著,咄咄逼人的姿態顯而易見。
“我看,不如請白小姐去那一邊,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沒什么損失,大家的心里也就好受了些。”
“楚姐,我們之所以跟著你,就是因為你主持公道,想必你是不會讓大家寒心的。”
壓抑,沉悶。
一面是公道,一面是私欲。
楚秋水面色掙扎。
白鴿可不想讓師姐為難,她擦擦嘴,走近楚秋水,手指捋了捋她柔順的青絲。
“師姐,感謝你的招待。”
“其實,這真挺不適合我的。”
“我走吧。”
白鴿揮揮手,轉身離去,余小利的嘴角泛起事情得逞的微笑。
楚秋水迷離的眸子看著白鴿的身影,白鴿沒有去那邊,而是走向了樓下,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驚恐的事實……楚秋水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仿佛喉嚨里卡了塊十萬年的寒冰,冰冷徹骨。
她漸漸蹲下去,眼神泛紅,望離人遠去。
她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
其實她沒錯。
錯的是這個世道和人心。
……
白鴿走到樓下,鷹眼男孩目光銳利如初。
“走啦?”他問。
“嗯。”白鴿點頭。
一道縫隙,有光進來。
白鴿鉆了出去。
晨光熹微,白鴿心中的一絲陰霾消散的無影無蹤。
楚秋水是個快意恩仇的性情中人,但在處理一些細膩問題上,她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諸如剛才的事情……白鴿談不上心有芥蒂,她依然打心底敬重著楚秋水,恰好她也必須溜出去,借此機會不用費神的去找個合理借口了。
一夜未見,自己的腐尸手下們早就已經饑渴難耐了。
A座教學樓,沉悶死寂,整整十層樓高。
白鴿重臨此地。
不為別的,練兵,不久前她只是清理掉了下三層的腐尸,還有上七層。
……
白鴿吐了口濁氣,隨著一頭腐尸的死亡,她升級了。
等級:2級
升級進度:0/20
可支配物種:5/10
都是成倍的提升。
可喜可賀,自己麾下的兩頭普通腐尸也隨之步入了二級,除了氣息更加狂暴外,并沒什么大的變化。
看來等級給這些普通腐尸實力帶來的提升有些微不足道。
白鴿突發奇想出了一個效率比較高,但危險系數也很高的念頭。
兵分兩路。
自己帶著西裝腐尸去馴服。
而另外四頭普通腐尸則是去完成殺戮。
這樣,提升會很快的。
可是,伴隨著很高的危險,一旦陷入了圍攻中,僅憑西裝腐尸自己可能獨木難支。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想到昨夜那背刀客給她帶來的震撼,白鴿的緊迫感十足。
……
當輕松且安全的抵達第十層時,白鴿才發現自己想多了。
經過了昨天的血腥洗禮,教學樓早就沒有了生氣,絕大部分腐尸們在沒有食物可撕咬的情況下,紛紛跑出去狩獵,留在教學樓里的只剩下些寥寥可數的殘兵敗將……
白鴿很輕松的收拾了它們。
如今,她今非昔比。
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這是十頭腐尸帶來的震懾感。
一頭二級的侍衛西裝腐尸。
四頭二級奴仆腐尸。
五頭一級奴仆腐尸。
強悍如斯。
十層。
其實就是一個空曠的天臺,那里應該不會藏有腐尸的,白鴿只是想去休息一下。
就在她指揮著十頭腐尸行進時,忽然,窗外的天空上傳來了雷鳴震動的聲音,這是讓所有舊時代人類都很欣喜若狂的聲音,在廢墟中殘存的人類紛紛抬頭看天,熱淚盈眶。
一架迷彩色的直升機像雄鷹一樣振翅。
直升機。
意味著官方的鐵血力量。
那人類,還有救嗎?
……
白鴿心心念念,她快跑來到了通向十層天臺的鐵門處。
奇怪的是,昔日的堅固鐵門被某種巨力爆裂破開,撞成了一攤廢鐵,穹頂的光裹著絲絲縷縷的寒意透過那縫隙墜了下來。
心急如焚的白鴿沒有多想,她一個靈敏的跳躍攀了上去。
如上地獄。
寬闊的天臺被一道遮天蔽日的身影覆蓋的欲顯逼仄,狹窄。
天地間,巨人臨世。
它弓著腰,面容與尋常腐尸無異,但身軀卻大的驚人,宛如神魔,那鐵青色的肌膚上覆蓋著堅硬的鱗片,如柱子般粗重的手臂緊緊貼著地面發力,它的面前矗立著一個被鐵皮包裹的巨大水桶。
它被啼叫不止的直升機惹怒了。
巨人在搬山。
腐尸巨人終于掀起了那堅硬的鐵皮桶,它咆哮著,揮舞出去,獵獵生風,天空滑落一道優美的弧線,地面激蕩起一層灰塵。
直升機像是折翼的鳥兒發出悲泣的鳴叫,墜落,爆炸,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人類重新縮回廢墟,死灰再不復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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