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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天涯明月


  一個人可以非常清貧、困頓、低微。

  但是絕對不可以沒有夢想。

  只要夢想存在一天,就可以改變自己的處境……

  時代序言。

  面子從來都不是別人給的,只不過是自己湊過來丟走的。

  ……

  他的鬢角早就已染上了冰冷的秋霜和歲月的刀痕。

  那是任長劍。

  他的空洞眸子像是利劍一樣筆直,一樣鋒利,一樣森嚴。

  在云水謠看來,那眸子并不是空洞,而是閃爍著黃金。

  那是無比古奧和森嚴的黃金瞳,那是致命重重的威嚴色彩。

  任長劍盤著雙腿,靜靜的端坐在白色大廳的正中央,就像是那一尊冰封的佛像,他的頭發和胡須都早就已經變得很長很長,那是須發盡白,枯槁和暮年的氣息能夠讓人想到這樣一幅畫面:森亂的天邊,落日即將散盡所有的余暉,黑暗即將吞沒掉這一些,這是已經步入了暮年的任長劍,這是已經快要迎接著死亡崩潰的執劍者。

  但是她的頭發一點也不亂,被梳理的很整齊,就如同馬上就要去迎接一場盛大的開幕式,他純白色的發絲幾乎要和那座白色的墻壁交融為一體,這使得他穿的黑色風衣顯得異常醒目。

  他就是靜靜的端坐在那里,穩定而恒久。

  仿佛就是海灘上一只孤獨的鐵錨,任由時間和歲月的風華從他的頭頂肆意的吹散過去,任宇宙和代表了時間的海浪在他的面前咆哮和沸騰,他自巋然不動。

  執劍者始終都是這樣,他以一種永恒的,難以理解的,不可思議的堅定穩穩的等待著一艘永遠不會歸航的巨型輪船。

  任長劍的右手處握著一尊紅色的長條形狀物體。

  那就是所謂執劍者的榮耀的象征,那是代表著人類未來命運的劍柄。

  那是一把長劍,一把代表著人類太空防御系統,一把凝結了人類萬世榮耀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這把劍,橫亙于冰冷的太空之中。

  以毒蛇般陰冷的姿態虎視眈眈著每一只星空巨蟲的王族,首領以及后代……如今,透過那殘忍的空間裂痕入侵到人類世界的星空巨蟲,不過是一堆小可憐蟲兒罷了,它們是一支先鋒軍隊,一支名副其實的雜牌軍隊,它們所擁有的力量是遠遠低于那達摩克利斯之劍所要求的能量界限之下,所以,這些蟲子才能夠安然無恙的透過空間裂痕闖進來。

  但是,縱然再孱弱,再雜牌,這些蟲子所擁有的強橫力量也是地表那些手無寸鐵的機械人類所難以抵抗的,除非等待來自于人類基地高層人物的援軍,否則,迎接地表人類的必定是死亡和淪為餐桌上的美味食物。

  多么殘酷和冰冷的……就像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天涯明月遠,不如歸去。

  這就是人類手中所掌握的最終主動權。

  最后的達摩克里斯之劍。

  人類所建立的最后一道太空防線。

  這把武器,其實代表了人類機械文明的最終精華,它不是人類所研發的,它來自于一個神秘人物的手中,這似乎是一個古老的遺跡,一個擁有著塵封歷史的古老星空武器。

  現在,它為人類所用。

  它很幸運很頑強的抵抗住了來自于宇宙最深處的射線狂暴沖擊,然后,成為了人類手中握著的最后一把尖兵利器。

  隔絕了無數體形龐大,殺傷力驚人的洪荒和星空巨蟲。

  它們不敢前行半步。

  這是一種威懾心理。

  向前進就是意味著那絕對殘酷和冰冷的死亡。

  因為已經死去,已經化為冰冷塵埃的巨蟲告訴了后來的巨蟲,不要前進,否則會死亡的。

  于是,人類和星空蟲族之間的僵持就以這樣一種微妙的平衡和妥協所導致的。

  其實,一個更為聳人聽聞的事實,巨蟲的入侵在幾十年前就有了,它幾乎是與星空機甲的侵襲發生在同步之間。

  但人們只是很簡單的銘記了那星空機甲的殘暴和毀滅。

  殊不知,如果不是巨蟲和巨大機甲的爭端時常發生,而由此人類才能夠茍延殘喘到這個地步。

  這是三足鼎立的時代。

  有兩大外來者和一大原始住民。

  任何兩大勢力如果聯合在一起,對另外一個勢力。

  但不會聯合的,絕對不會的,不同種族之間的殘暴史詩絕對會讓各自互相敵對。

  天涯,明月。

  天神,面具。

  這就是那分外殘暴的鐵血事實。

  任長劍的存在使得那個空洞的眼珠子有了意識和感覺,那是生命的氣息和延續,那是種族的存亡。

  如果面壁五十年可以破壞掉墻壁的話,那么那堵平淡的白墻或許已經被修修補補無數次了。

  他已經堅持了整整五十五年了。

  五十五年的最后幾分鐘,任長劍依舊是在持之以恒的堅持著,像是喚醒這一切。

  在這個龐大的威懾系統建立的最初始,任長劍也是有過一段十分美好的時光啊,他是一個懂得如何去疼愛他人的男人,雖然這段時間很是短暫,甚至還不到一年,但是足夠了。

  再次見面之時,任長劍已經把自己變成了一個陌生的怪物了,他已經毀滅掉了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是屬于他自己的精神世界,而在此之后,他又變成了一個把兩個世界的命運都攥在手中的男人了。

  威懾系統建立之時,任長劍就開始了那屬于自己的漫長的執劍者生涯了。

  他是第一任執劍者。

  他也希望自己就是最后一任了。

  可是時間和歲月的磨痕始終都在,像是刀痕一樣,任長劍被迫置身于那殘酷的宇宙空間所構造出來的決斗場之中,他將來注定要去面對的,可不是已經成為了花架子的人類劍道之術,也不是曾經消散在魔力時代的偉大自然魔法,而是那一擊致命的殺手之道,最殘酷的打擊。

  在真正的殺手之道中,殺戮過程是極為短暫的,是不惜手段,不惜一切代價的……嘗嘗縮短至半秒鐘,最長也不會超過兩秒鐘,匕首和刀刃撞擊的那一刻,必定會有一方倒在冰冷和溫暖的血泊之中。于是在這種電光火石的對決之前,交戰雙方必然要以一座石雕般凝固的姿態站立著,長時間的互相審視著對方,這一過程可能長大幾分鐘,幾天,幾月,幾年……甚至于幾個漫長的世紀。

  任長劍已經堅持了五十五年了。

  而來自星空巨蟲的威懾力已經達到了五十年了。

  在這個時候,殺手的劍并不在自己的手里,而是始終都潛藏在自己的心里,心中的長劍化為隱晦的目光直接刺向敵人的心靈最深處。

  真正的刺殺活動都是在這一過程,這一瞬間完成的。

  在殺手與殺手的那種寂靜的空間里,靈魂之劍始終都如同無聲的霹靂和雷霆在肆意撞擊和搏殺著。

  手中的利刃還未飄出,而那勝負和生死的局面已經完全確定了。

  任長劍就是憑借著這種殺手的目光長時間的注視著那堵白色的墻壁,逼視著那個相隔了數千萬公里的世界。

  他很清楚的知道和明白那星空巨蟲的眼睛能夠使隱藏在暗處的敵人很清晰的看到自己的目光,這決然的目光里自始至終都涵蓋著地獄的寒氣和巨大石頭一般的沉重。

  帶著犧牲掉所有一切的決絕和大無畏的趨勢,讓敵人心悸,讓它們恐懼和心慌,讓敵人打消掉一切的輕率念頭,讓所有敵人都不敢前行,讓這些星空巨蟲不敢入侵人類世界半步。

  可是,殺手之間的互相注視終于會有著盡頭之處,最后的致命對決肯定會到來的,但對于任長劍來說,對于他所參與的這場宇宙中的殺手決斗,出劍,散發無邊殺意的時刻很可能永生永世都不會出現。

  但這也很可能就處在下一秒鐘。

  利刃懸于頭上,這是兩個文明,乃至三個文明,都不想理會,不想感悟的存在。

  就這樣,任長劍和星空巨蟲的世界直接對視了五十五年,那漫長的時間終于如同煙花般消散,他由一個十分玩世不恭的少年,最終變成了一個漫長堅韌的面壁者。

  一位執劍待發的人類文明的守護人。

  這么多年來,任長劍一直在沉默寡言,一直在沉默中堅守,他相信沉默是金,沒有說過一句話。

  或許他的語言功能早就已經退化,甚至喪失掉。

  任長劍已經不會說話了,他的所有言語都儲存在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之中,他已經把自己的全部都變成了那一臺格外冰冷的威懾機器,一枚在半個世紀的每一秒中都有可能一觸即發的毀滅性的地雷,于是繼續維持著這兩個世界之間的微妙平衡和關系。

  這個老人的思想或許在歲月的沉淀之中已經變得像人類頭頂的地層一樣沉重和壓抑,也可能像湛藍天空一樣空靈,老人聽到了有人過來。

  他站立了起來,他凝望著那半個世紀的白色墻壁幾秒鐘,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是在向那個偉大的敵人致意。

  隔著數千萬里的黑暗深淵對視了半個世紀,這恐怕也是一種殘忍的緣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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