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蕓蕓眾生海
天色稍晚之時,鳶兒出去了一趟,從外面帶回兩個精致的食盒,里面裝有這艘鯤鵬渡船為客人們準備的可口飯菜,供乘客們享用。
少女還在門口,李子衿便聞到一股香味。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到過一頓家常菜了啊!
自逃亡以來,多是走深山老林,山野小道,能吃上最好的食物,也就是烤兔、烤魚、烤雞了,可隨身沒帶上調料,滋味真不如何,果腹罷了。
昨夜在那風塵驛站,又因為跟那個樊大哥一見如故,兩人暢飲了幾壺英雄膽,讓少年還來不及享用桌上的飯菜,便有些昏昏欲睡,只得先上樓休息去了。
所以今日在眼前少女手中,食盒里的飯菜,哪怕還沒見上面,只是隔著兩三丈,讓李子衿聞到香味,就覺得食指大動,忍不住想趕緊大快朵頤一番了。
鳶兒何等善解人意,只是看著屋內那個少年劍客有些躍躍欲試的模樣,便知道他一定是餓得慌,于是一手提起裙擺,稍稍加快了步伐,三兩步便跨到里屋的飯桌旁,將手中兩個精致食盒一左一右放在桌上。
她微笑道:“公子一定是餓壞了吧,早些時候,沒有吃東西么?”
兩個食盒,幾碟色香味俱全的仙家佳肴,一碗香氣四溢的白玉米飯。
典型的山上食物。
李子衿從少女手中接過碗筷,后者微微一愣,隨即釋然,笑著站在一旁為少年倒上一杯水。
他愣了愣,問道:“你怎么不吃?”
鳶兒搖了搖頭,“這飯菜是渡船給客人們準備的,鳶兒不能吃。”
李子衿停下手中的動作,又問道:“那你們這樣的侍女,平時什么時候吃飯?”
少女歪著頭,瞇眼笑道:“咱們一般都比客人們吃的稍晚些,一會兒等公子吃好了晚飯,鳶兒便將食盒帶回火灶坊那邊,然后就可以吃晚飯了。公子不用擔心,渡船從來沒有餓過我們一頓,在鳶兒眼里,早吃晚吃都一樣,總好過沒得吃。”
李子衿又夾了幾筷子菜,看著那鳶兒老這么站在旁邊盯著自己吃,挺奇怪的。他當書童還湊合,還真沒體會過當少爺的感覺。
可是少年想了想后又覺得,這他娘的也不對啊?當年陪在李懷仁身邊時,那個郡守少爺吃飯也沒有侍女盯著看,不都是大家一起上桌吃的么?
怎么,到了這仙家渡船之上,就得尊卑有別,非要分出個身份貴賤來了?
李子衿又夾了兩筷子飯菜,覺得索然無味,便指了指食盒中剩下的那碗飯,這一碗,一般是替一些食量較大的客人準備的,有的客人一碗飯往往吃不飽。
少年指著食盒中那碗飯說道:“坐下一起吃。”
那個從來沒有聽過客人如此要求的少女,原地怔住。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敢怎么辦,只好連連擺手拒絕,搖頭說道:“公子不必如此。”
這時,房間外正好路過一個黑衣少女,身后交叉背著雙劍,聽見動靜,便遠遠地朝房里瞥了一眼,看見那個青衫少年朗,“強迫”一個侍女坐下陪他一起吃飯。
黑衣少女翻了個白眼,心里嘀咕道,又一個色胚子。
而已經被人誤會成居心不軌小色胚的李子衿,碰巧也朝門口望了一眼,看見一個加快腳步匆匆離去的背影。
鳶兒也回頭看了那黑衣少女一眼,看見她身后背著雙劍,英氣勃勃,覺得好生羨慕,可惜自己只是個沒有修道天賦的凡夫俗子,只能在這渡船之上,做一個侍女。
這樣的日子,好像可以一眼望到頭。
鳶兒覺得這樣的日子不太好,可就在昨晚,她還覺得像現在這樣,挺好的。或許人真的是一種矛盾的生物吧。
她轉過頭來,看起來有些郁悶,“公子就別為難我了。”
李子衿看到她的表情,便也不再強求了。少年只是默默加快了吃飯的速度,狼吞虎咽,將一桌子佳肴風卷殘云般席卷而空,然后一邊捧著肚子,一邊站起來“行動不便”地說著:“我吃飽了,你快把食盒帶回去吧。”
鳶兒點頭,取走兩個精致食盒,提著一個小籃子,緩緩離開房間,在邁過門檻之時,她一手拎起一邊裙擺,身形有過片刻的停頓,出了屋子,離開拐角后,少女笑了笑。
李子衿在房里來回踱步,以為會等很久,沒想到那個少女去也匆匆,來也匆匆,就好像是快速回到火灶坊,放好了食盒,然后隨意敷衍兩口飯菜,就趕著回來侍奉自己一般。
少年看了眼外邊兒的天色,笑問道:“你們這渡船晚上,有的逛沒有?”
而那個其實連飯都顧不上吃,就匆匆趕回來的少女,微笑不已,點頭道:“有的有的!”
————
方才李子衿問鳶兒,渡船有的逛沒有。
后者笑著一口氣說了好多個渡船上好玩兒的地方,問李子衿想要先逛哪里,少年便說先去垂釣臺吧。
所以兩人此時此刻,正站在鯤鵬渡船十樓,也是頂樓的垂釣臺上。
垂釣臺這一邊,由于距離旁邊的觀景臺很近,所以為了給所有人一個更好的觀景體驗,鯤鵬渡船在這邊的結界較為薄弱一些,風要比一樓大,視野也更開闊一些,東西南北,四面皆一望無際。
云海渺渺,星漢燦爛。
風聲不時呼嘯而過,兩人為了對方能夠聽得清自己講話,便走的極近,幾乎要貼在一起了,盡管如此,李子衿倒是能夠邊走邊說,而鳶兒卻時不時需要踮起腳尖與少年講話,否則在這萬丈高空之上,渡船又故意薄弱了結界,尋常少女細蚊般的講話聲,很容易被風一吹就散了,聽起來模糊不已,難以交流。
翠衫綠裙的少女鳶兒抬手指向前方,說這里就是垂釣臺了。
李子衿順著少女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人山人海,頗為擁擠,他好奇問道:“鳶兒,怎么這垂釣臺這么多人,難道一個個都如此有閑情雅致,喜歡釣魚?”
鳶兒笑道:“公子有所不知,這垂釣臺,外邊兒那一層,不是云海,而是‘蕓海’,乃是蕓蕓眾生的蕓,之所以會有此名,是因為蕓海之中,花鳥魚蟲、奇珍異獸、千奇百怪,無奇不有。”
少年點頭道:“這個我倒是知道,之前聽你提過一嘴。”
少女眨了眨眼睛,又補充道:“還不止如此呢,之前被公子打斷了,鳶兒后面的話還未說完。聽聞有修士曾在從蕓海之中,釣到過‘仙丹’、‘古籍’、‘神兵’,只不過這一類傳聞,傳得神乎其神,也許經太多人添油加醋之后,最后傳到鳶兒耳里,便有些不可信了吧,公子聽過就算,可別當真啊,嘻嘻。”
李子衿哈哈大笑,又往前走了幾步,離得近了些,果真人聲鼎沸,人頭攢動。
少年好奇道:“咦,咱們現在是沒動了?”
鳶兒微笑道:“沒錯,蕓海可不是哪里都有的,蕓海是一份機緣,隱藏在九天之上,云層之中,一般渡船發現了蕓海,少說也是要在空中停靠三日的。方便給乘坐渡船的修士們額外撿來一份機緣。而能不能在這垂釣臺上,從這蕓海之中帶走一份屬于自己的機緣,可就看各自造化如何了。”
李子衿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忽然前方蕓海之上,有祥瑞景象,霞光燦爛,彩朵呈祥。
垂釣臺那一排,有人驚呼道:“是金甲龜!三品瑞獸!”
有手握釣竿的修士感受到釣竿猛地一沉,整個身子都被那股力道往下拖曳,若非渡船欄桿外的結界,幫忙攔了他一手,那么此人極有可能就跟之前被拋下渡船的修士一個下場了,粉身碎骨。
身邊有好心修士拉了他一把,以術法神通扯住那人一只腿,強行將他從欄桿外扯了回來,這才沒什么大礙。
那支釣竿也被先前那處蕓海中的金甲龜給咬走了。
李子衿又漲了見識,問那同樣好奇不已,已經雙手搭在渡船欄桿處,踮起腳尖朝蕓海里望去的綠裙少女,“鳶兒,金甲龜是?”
那少女頭也不回,語氣匆忙,趕緊說道:“公子,快去奇珍樓買釣竿!我在這里幫你占位置,一定要抓緊,說不得就有一份機緣是公子你的。”
李子衿一頭霧水,不過還是選擇聽了少女的話,讓鳶兒別走遠了,他去去就回。
沒了鳶兒帶路,李子衿一邊問路,一邊自己瞎摸索,倒還給他沒花多長時間就找到了奇珍樓,只因為一路上他碰見那些帶著渡船乘客去到處逛的侍女們,便向人家問路,好在那些侍女雖然覺得突兀,卻也都熱心為李子衿指路,這么一來二去,不過半炷香的功夫,就給李子衿找到了奇珍樓。
他買來釣竿,花了一枚小滿錢,有些心疼。
等李子衿回到垂釣臺時,看見那個翠煙衫、綠褶裙的少女已經站在欄桿上,朝著自己這邊瘋狂招手了,而旁邊有幾個修士,看見少年身后背一把劍,快步過去,便只好打消了強占這塊垂釣地盤的念頭。
天下煉氣士,劍修最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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