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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風雪夜歸人(下)


  這次有些難過呢,她看見吳桂在破廟中痛哭流涕。

  她也努力試了試,可惜她只是一只木偶傀儡,擠不出眼淚,不過她卻記住了這種悲傷的感覺。

  年輕人吳桂,踏上賣藝之路以后,再沒有回過家鄉(xiāng),他說不衣錦,不還鄉(xiāng)。

  她便有了個小小心愿。

  后來演出時,吳桂手中的牽絲傀儡,時常會綻放出一縷靈光,讓看客莫名覺得好看,便增添了不少賞。

  吳桂的笑容變多了,手中的牽絲傀儡也仿佛在笑。

  她把自己能夠有望修煉成人身,辛辛苦苦汲取的天地靈力轉(zhuǎn)化為靈光,只為給他帶來賞銀,好讓他早些衣錦還鄉(xiāng),不用再過風餐露宿,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苦日子。

  所以這么多年以來,那只牽絲傀儡都沒有能修成人身啊。

  按理說,他們應該很快就能過上好日子,可惜,她靈力薄弱,每使用一次靈光,為他賺來賞銀,她的靈性就褪去一分。

  修煉乃竊陰陽,奪造化,本就是逆天而行,而且事皆前定,一個人一生能吃幾斗米,其實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

  她改變了賣藝人吳桂的定數(shù),自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承受懲罰。

  這份代價,便是終于在一次靈光換來賞銀后,她徹底失去了靈性,不再擁有自己的思想,變成了最普通的牽絲傀儡,與其他那些賣藝人手中的牽絲傀儡再無不同。

  這樣的后果不難想象,吳桂的日子,很快就不再好過,更談不上衣錦還鄉(xiāng),沒了她的靈光奪賞,吳桂連溫飽都難。

  人生在世,如白駒過隙,幾十年光陰,一閃而逝。

  在一個大雪天,風雪夜中。

  一間破舊寺廟,吳桂回想起自己的一生,覺得都是手中的牽絲傀儡誤事,才讓自己碌碌無為,漂泊不定,加之冬夜風雪無情,寒冷刺骨。

  他親手將手中已經(jīng)不再栩栩如生的老舊傀儡扔進火堆,看著她身上的紅衣被燒成灰燼。

  微弱火光中,那個已經(jīng)年邁的老人,賣藝人吳桂,親眼目睹有個紅衣少女,火中起舞,舞步如飛,一如當年他第一次為她穿上紅衣,在三尺紅臺上演傀儡戲的模樣。

  這是她失去靈性后,在消亡之前的最后一次“開竅”,如同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她最后向已經(jīng)年邁的賣藝人吳桂,施了個萬福,叩謝塑身之恩,嘴角微動,卻怔怔無言。

  紅衣少女,伴隨著熊熊烈火,身形逐漸模糊,就此消散于天地間。

  這是老人吳桂,最后一次覺得自己魔怔了。

  他揉了揉眼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一樣,吳桂趕緊借助身旁一根樹枝刨開篝火,想要從中撿回那個牽絲傀儡,可是她好像就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一般,他沒能找到。

  吳桂拼了命地想要撲滅火焰,卻怎么也做不到,一如她無論如何努力,都擠不出一滴眼淚。

  火只是越燒越旺。

  那場火,燒得格外旺,旺到讓吳桂在一個風雪夜,穿著單薄的衣衫也感覺不到絲毫寒冷。

  火焰直到天亮才緩緩熄滅。

  老人在火堆中翻翻找找,什么都沒有找到,就好像那個牽絲傀儡已經(jīng)被燒成了灰。

  他老淚縱橫,悔恨不已,一股寒意涌上心頭,心身俱冷。

  此時的吳桂,終于是孑然一身了。

  紅衣少女講完了這個故事,問山洞里那個少年,有何感想?

  他只是抬起手臂,擦了擦眼角。

  再然后,火光變小了,她知道自己該走了。

  臨行前,少女讓李子衿以后若是碰巧經(jīng)過賣藝人吳桂的墳,便在他墳前,撒紙一疊,替她對賣藝人吳桂說出那句話,那么她此生,才算無憾。

  李子衿答應了少女。

  ————

  光陰流水消散于天地間。

  鬼物吳桂那一掌,懸停在李子衿頭頂。

  少年氣定神閑,收劍入鞘。

  鬼物怨氣完全消散。

  在李子衿眼前凝聚出一個模糊身形,是一位老人模樣,瘦骨嶙峋,衣衫襤褸。

  小道長驚疑不定,完全不明白在剛才那一個“瞬間”,發(fā)生了什么,他只看見那個耍劍的抬手出劍,然后下一刻鬼物的怨氣便完全消失。

  小道長望向那個身形模糊的老人,問道:“那是誰?”

  李子衿答道:“賣藝人,吳桂!

  只剩下一縷孤魂的老人,朝眼前少年緩緩作揖,千言萬語,盡在此揖中。

  少年笑問道:“吳老先生,可見到她了?”

  老人嗯了一聲。

  李子衿點點頭,若非如此,鬼物吳桂身上的怨氣也不會完全消失了吧。

  吳桂的身形愈發(fā)模糊,最后聲音幾乎不可聞,說出一句:“謝謝!

  而后隨風消逝,來去匆匆。

  小道長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樣一回事,不過仍然是蓋棺定論道:“看樣子,這只鬼物身上的怨氣已經(jīng)被化解了,那縷孤魂一直吊著一口氣,如今也算是歸還天地,只是,要想他無法再害人,仍然需要做最后一件事。”

  李子衿好奇問道:“什么事?”

  從正一派小道士袖中滑出一顆黑色丹藥,“此物名為定魂丹,可以安尸定魂,根據(jù)那個鬼物此前的種種跡象來看,我推測是吳······吳什么來著?”

  李子衿笑道:“他叫吳桂,不是鬼物,是個賣藝人。”

  正一派小道士翻了個白眼,懶得跟耍劍的在用詞上爭出個勝負,繼續(xù)說道:“我推測吳桂的埋骨之地,應該有些蹊蹺,極有可能,是棺槨出現(xiàn)了問題,加之鬼物···賣藝人吳桂的怨念太強,所以怨氣泄露出棺槨,凝聚成那個黑影,時常在這個村子里游蕩,只是為何會在此地徘徊,道爺我便不得而知了。”

  李子衿轉(zhuǎn)頭望向一處,他知道吳桂在找什么,一定是村子里,也有那稚童,家中有牽絲傀儡,所以吳桂才會拼了命的去挨家挨戶的尋找,白天由于陽氣下地,陰祟之物不能外出,他便只能夜里出沒,所以才會在子時現(xiàn)身。

  本性不壞,即便是被怨氣左右了心念,他始終沒有主動害人,只是為求自保,打傷了幾個前來斬妖除魔的江湖游俠。

  但歸根結(jié)底,都是吳桂做錯了,不該傷害無辜。

  雖然少年愿意相信那個吳桂其實在共情中,通過光陰流水見他所見,看到了紅衣少女,不再有半點怨念,更不會再出來害人。

  但是為了萬無一失,李子衿依舊決定跟那小道長一起,前去為此事做個了結(jié)。

  兩人來到村里一處亂葬。

  “道長帶我去哪里?”

  “找吳桂的墳啊。”

  “道長能找得到?”

  “廢話。我這法寶可厲害了,一個朋友送的,壓箱底的物件兒!”

  “可我看你這法寶,似乎卡住了。”

  “······”

  正一派小道士使勁搖晃了下手中的尋龍尺,發(fā)現(xiàn)它果然不是有意指著某個方向,而是年久失修,卡住了不能移動而已······

  于是小道士罵了句娘,“怎么跟你這耍劍的一起,就這么倒霉?先是槐樹下見鬼,又是浪費道爺我一張金光符,之后更是莫名飄雪,現(xiàn)在又是尋龍尺失靈,你該不會是跟道爺我八字犯沖,專門克我來的吧?”

  李子衿啞然失笑,伸手指了指自己,“道長這也能怪我?”

  那正一派小道士忽然以食指抵住嘴唇,“噓。”

  李子衿不再說話。

  小道士耳朵微動,詢問道:“你聽見沒有?”

  少年好奇道:“聽見什么?”

  小道士又歪了歪腦袋,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后收起尋龍尺,指向一處,斬釘截鐵道:“是那里,我聽見風聲的不同,其他的墳都很正常,只有那一處,風聲與眾不同,如果說有哪一座墳里頭不太對勁,那么就只能是這一座墳了!

  李子衿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小道長氣急敗壞道:“耍劍的,你啥眼神,信不過道爺是不?”

  少年劍客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一本正經(jīng)道:“畢竟咱們要干的事情不太厚道,要是挖錯了······”

  不等李子衿說完,那小道士就怒目相視,“你別烏鴉嘴了,呸呸呸!

  不過他似乎也覺得僅憑自己一聽,就挖人家的墳,確實不太好,便從懷中又摸出了一件法寶,是一面鏡子,乃是出自佛門的法器,篆刻有“明鏡非臺”四字真言,是一位好友相贈,他唉聲嘆氣道:“跟你這么個倒霉催的待在一起,真是讓人腦瓜子嗡嗡的。也就是道爺我江湖人稱多寶真人了,才能拿得出這么多法寶陪你嘮······”

  李子衿哈哈大笑,覺得天底下竟然還有臉皮這么厚的小道長?便打趣道:“道長年紀這么小,便已經(jīng)是‘真人’了?自封的?”

  “多寶真人”忍住一鏡子拍死他的沖動,咬牙切齒地念出口訣,“明鏡當臺,摧邪輔正,我心浩然,去偽存真!”

  小道長手持銅鏡,鏡面朝上,一縷佛光從鏡面中激射而出,去往一處墳頭。

  跟他此前聽聲辨位的,是同一個方向,同一座墳,相互印證之后,小道長點頭道:“確定就是這里了,絕無可能出錯,若有差池,道爺我就······”

  李子衿已經(jīng)去到那座墳上了,小道長自然也就沒有將毒誓進行到底。

  雪花飄落在泥土里,融化后格外冰冷,不能直接下手,依舊是“多寶真人”從懷中掏出一張自己所畫的蹩腳符箓,頗為得意道:“此符名為搬山符,有搬山卸嶺的神通,乃是道爺我親筆所畫,待會見到了搬山符的神奇作用,可不要太過驚訝哦!

  李子衿忍住笑,點頭道:“道長請!

  他倒是想看看,這位“多寶真人”身上到底有無一樣靠譜的法寶。

  小道長捻碎指尖那張親筆所畫,“威力無窮”的搬山符,默念口訣,指尖符箓飄落在腳下墳頭,果真將墳上泥土抬開,露出下面的一具棺槨。

  少年鼓掌笑道:“厲害厲害,搬走好大一座山。”

  小道長定睛一看,果然跟他猜得沒錯。

  李子衿也凝神望去,只見那具棺槨的“槨”已經(jīng)倒在一旁,直接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這具棺槨,其實有些簡陋,想來也對,應該是村里頭那些人,好心為一個外鄉(xiāng)人湊錢買的吧,即便是這亂葬崗,依舊有不少墓碑。

  只是這一座墳上卻沒有墓碑,想來也許是他們并不知道吳桂的姓名,自然立碑也無用。

  “外棺歪了,所以怨氣泄露出去,凝聚成鬼物。確實是這座墳!毙〉篱L做完定論,只等蓋棺。

  他將那顆黑色藥丸屈指一彈,彈進棺材里,打算動手將外棺移正,好讓賣藝人吳桂,真正入土為安。

  李子衿卻喊道:“等等!”

  “多寶真人”疑惑道:“怎么了?”

  棺材之外,外棺之上,一個牽絲傀儡,靜靜躺在上面。

  一襲紅衣。

  李子衿猛然驚醒。

  原來如此。

  自己在山洞中見到的,只是她靈性的一部分,那個老人吳桂,其實在死了之后,都還能凝聚出怨念,去那個山洞中,將牽絲傀儡的本體找了回來,他一定是想等把傀儡的靈性也找回來之后,再一起葬入棺中吧。

  那么那個牽絲傀儡,其實在被老人親手扔進火堆之后,靈性與本體便剝離了。

  她殘存的那點靈性只會在篝火點燃之時出現(xiàn),便誤以為自己一直被困在山洞中。

  而本體實則被鬼物吳桂帶回了墳里,暫時放在一旁,等待它完整地變成她。

  而這一切,就連吳桂自己也都不知道,只有那個老人怨念所化的鬼物知道。

  陰差陽錯之間,就讓紅衣少女與賣藝人吳桂,錯過這么多年,是天意?

  少年想通之后,大笑不已,在一旁的小道士,看得毛骨悚然,覺得這耍劍的莫不是中了邪?

  李子衿將外棺上的紅衣傀儡輕輕放入棺材,與那吳桂的白骨,葬在一起。

  少年劍客與正一派小道士,一人一邊,一起抬起外棺,將槨蓋正。

  做完這一切,兩人翻回上面,小道長再度施展搬山符,將之前移開的泥土重新填滿這座墳。

  吳桂與牽絲傀儡,一同入土為安。

  如果她靈性未消,能夠親眼看見這一幕,應該會很高興吧。

  離開亂葬崗的途中,李子衿回望一眼,仿佛望見那座墳頭,有一位少年正在雕刻手中木頭,他精雕細琢,將木頭雕成木偶,木偶栩栩如生,少年拿起一支筆,蘸了蘸墨,呵一口氣,給那只木偶畫上眼睛,最后替它穿上自己親手做的紅衣。

  一個紅衣少女,便出現(xiàn)在少年身后,少年轉(zhuǎn)頭,兩人相視一笑,隨后一起消散在風雪里。

  她與他初見,是在風雨夜。

  而她與他共葬時,是在風雪夜。

  好在風雨不歸人,最終還是成為了風雪夜歸人。

  李子衿微笑道:“吳桂,無歸,真是天定?”

  旋即他搖頭道:“吾心安處即吾鄉(xiāng),吳桂心安處,便是吳桂鄉(xiāng)。”

  天快亮了,一旁的小道長瞥了身邊少年劍客一眼,覺得他講話真叫人摸不著頭腦。

  兩人走到村口,李子衿發(fā)現(xiàn)那個老人已經(jīng)不見了。

  分別之時,李子衿轉(zhuǎn)頭問道;“還未請教道長名諱?”

  小道長瞥了那耍劍的一眼,沒好氣道:“怎么,是仰慕道爺我法寶眾多,神通廣大?”

  李子衿實誠得很,咋能昧著良心說話呢,自然是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是想說,道長不告訴我名字,以后我怎么賠你金光符外加還你的人情呢。”

  小道長一拍腦袋,對啊,這耍劍的還欠道爺我一張金光符和一份天大的人情呢,差點兒望了,他清了清嗓子,挑了挑眉頭,一抖衣袖,頗有高人風范地說道:“道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一派方歸一是也~”

  李子衿點頭道:“那方小道長,咱們就此別過,后會有期!

  方歸一就那么直愣愣地盯著他,也沒離開。

  李子衿也納悶呢。

  那小道長冷不丁來一句,“你的呢?”

  少年這才反應過來,覺得這位方小道長,還真是從不做虧本買賣,他這意思不就是“我的名字說了,你的名字還沒講,不說我就不走了”。

  他爽朗笑道:“在下李子衿,宗門······宗門太小,不提也罷!

  倒不是李子衿真覺得不提也罷,而是他忽然才反應過來自己連謝于鋒出身哪個宗門都不知道,總不可能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出身何門何派吧?怕不是會被對方笑掉大牙。

  其實方歸一倒不覺得李子衿背后的宗門太小,恰恰相反,他認為以少年的劍術來看,一定是師出名門,而這燕國境內(nèi)的劍宗,方歸一確實不太了解,據(jù)他所知,好像燕國比較厲害的宗門,就只有一座云霞山了吧,云霞山也算是劍宗名門,可是山上全是女修,而且只收女修,眼前這耍劍的肯定不會是云霞山的。

  思來想去,方歸一決定懶得費腦子了,管他是哪的,總之自己只要記住,這個叫李子衿的二境劍修,欠下他方歸一一個天大的人情就是了。

  方歸一點頭道:“無所謂,反正知道你這耍劍的叫啥名字就行了,我可等著你還人情啊,別忘了。”

  “一定!

  李子衿目送那個自稱多寶真人的龍虎山正一派方小道長離開,身形越來越遠,逐漸消失在視野中,想著自己也該走了。

  此前在無定河那個山洞附近,徘徊太多時日,就為了找到吳桂的墳,沒想到他都沒報什么希望,只打算日后碰碰運氣,看什么時候能碰到吳桂墳頭的時候,卻在這無名村落陰差陽錯遇見了鬼物吳桂。

  那個紅衣少女,在山洞中給他講的那段故事,當時聽起來沒有多么迂回曲折,事后回味起來,卻覺得有太多太多遺憾,太多太多可惜。

  甚至在牽絲傀儡和老人都已經(jīng)真正死去以后,老人的尸骨,和失去靈性的紅衣傀儡,一個棺內(nèi),一個棺外,都沒能做到同生共死。

  想來那位紅衣少女的執(zhí)念,和賣藝人吳桂的怨念,都是支撐他們一個留在山洞,等候一個聽故事的人,將心中的故事說出口,如此才能不留遺憾的放心離去,一個怨念化作鬼物,拼了命地想要找回那個牽絲傀儡的靈性,好讓它真正完整,這樣才能消除怨念,入土為安。

  李子衿又聯(lián)想到,那個在吳桂還是少年時,去往他家鄉(xiāng)的那個老賣藝人,同樣一生清貧,無意間演出一臺傀儡戲,便影響了吳桂的一生,還在多年后與同樣成為賣藝人行走江湖的年輕人吳桂,相逢于一座破舊寺廟中,兩人同樣一生清貧,唯有牽絲傀儡作伴而已。

  還有吳桂的父母,可能也沒想到他真是鐵了心要做這一行,怎么勸也勸不回來,一條道走到黑,一心想著等自己賺了大錢,再衣錦還鄉(xiāng)去好好侍奉二老。

  誰知道,等一個衣錦還鄉(xiāng),就等到了一生的盡頭,也沒能做到。

  世間如吳桂這般賣藝人,多了去。

  留下名字的,自古無幾。

  眾生皆苦。

  李子衿忽然覺得,共情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劍術,沒有之一。哪怕以后他能成為劍仙,大劍仙,也不可能學到比共情更好的劍術了。

  人間應有共情。

  少年抬起頭。

  雪停了。

  ————

  在天幕處,那個昨夜躺在村口,雙目無神,衣衫襤褸的老人已經(jīng)換上一身干凈道袍,頭戴芙蓉冠,目光炯炯有神,視線穿透云層向下望去,凝望那個站在村口,久久不愿離去的背劍少年。

  老人撫須笑道:“斬不盡世間妖魔,斬得盡眼中妖魔,管不完天下不平事,管得了身前不平事,這份答案,你以為如何?”

  有位身披袈裟的赤腳和尚點頭道:“已經(jīng)很好。”

  老道人眉頭一挑,“哦?已經(jīng)很好,就是說還不是最好?”

  那赤腳和尚微笑道:“眼中的妖魔易斬,心中的妖魔難收,身前的不平事能管,心中的不平事,又如何平息。”

  老道人嗯了一聲,補充道:“道阻且長啊!

  老道人拂袖離去。赤腳和尚最后瞥了一眼地上那少年,“阿彌陀佛!彪S后身形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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