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錦囊三劍氣
月明星稀,夜涼如水。
一個刀疤漢子一瘸一拐地走在山間小道上,他腿上有一道豆大窟窿,是被人以凌厲劍氣洞穿,今夜想要追到蘇斛是不可能了。
韓翦挑了一座山野亭臺,倚靠在亭臺內(nèi)石柱上,隨意扯下身上一部分衣衫,將小腿上的傷口包扎了一通。
“真是陰溝里面翻了船。”一想到之前與那古靈精怪的小鬼一番交手,他就惱火不已,天底下怎會有如此難纏的一境修士???
當時那少年郎以一記詭異的分身符,佯裝真身逃離,分身停留原地,吸引自己御風去追,結(jié)果當韓翦掠過半空中那尊“分身”之后,一道鋒利無匹的劍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他身后激射而來。
若不是他受傷之前憑借著修為與速度遠超于那少年郎,瞬間發(fā)力在空中翻轉(zhuǎn)一圈,將身體打了一個轉(zhuǎn), 把那道本該命中自己頭顱的劍氣換到了小腿之上,那么此刻的自己恐怕已經(jīng)下去見閻王了。
不止如此,他還會死得不明不白,只能夠帶著一堆疑惑奔赴黃泉路。
且不談那少年郎如何擁有一道幾乎等同于九境劍修傾力一劍的劍氣,只說他面對生死之戰(zhàn)的思路,就絕非常人能及。
捻碎一張分身符,然后真身屏住呼吸,眼睛都不眨一下,巍然不動,以近乎于送死的姿態(tài)停留在原地,而心神控制分身光速跑路,還佯裝出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樣。
精彩,真是精彩。
就連常年與人捉對廝殺,生死大戰(zhàn)極為豐富的韓翦,此刻都不得不拍手稱贊一聲,論境界,那少年郎才剛剛踏入明竅境,修為如螻蟻一般。
可要是論算計和膽識,就絕不是一句少年老成可以形容的了,膽大心細,此舉實乃以退為進,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一步險棋。
他難道就沒有想過,若是自己先殺掉他留在原地的“分身”,再去追那個落荒而逃的“真身”,豈不是白白送死了?
至于那道劍氣,一開始自己以為是那女子劍仙“借”給他的,可是當那道鋒利無匹的劍氣洞穿了韓翦的小腿時,殘留在他身體里的劍意連綿不絕,讓韓翦這位八境巔峰的武夫都不能迅速愈合傷口,這才是最厲害的地方。
這道劍氣其中蘊含的劍意至陽至剛,與那女子劍仙此前出手所表露出的至陰至柔的劍意截然不同,所以想必是另外一個人提前借給了少年劍氣。
那么,這個小書童的真實身份,也許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大煊王朝指名道姓要李懷仁和半塊玉牌,卻又絕口不提那書童的姓名,究竟是自己也被蒙在鼓里,還是說······
“嘶。”劇烈的疼痛打斷了韓翦的思緒,冰涼徹骨,那劍意仍舊留存在他體內(nèi),仿佛時時刻刻都有一把匕首在他腿上剜肉下來一般,這是即便八境巔峰的武夫,也難以承受的痛苦。
李子衿是吧,這筆賬,我韓翦記住了。
————
書童李子衿慢吞吞地走在那條驛道上。
那柄煙霞劍分身已經(jīng)被韓翦打散了。
所幸自己當時距離地面本就不遠,也正是因為低飛,才會被韓翦發(fā)現(xiàn),給他偷襲了一刀。
他憑借一招向死而生,差一點就將一位八境武夫絕地反殺了。
韓翦受傷不輕,暫時是沒法威脅到他了,所以李子衿才會敢于繼續(xù)追擊那刺客。
“真是可惜。”
李子衿自言自語道,回憶起此前跟韓翦斗智斗勇的那一幕,少年便捶胸頓足,懊惱不已,只覺得那道劍氣怎么不夠快,不能直接要了刀疤漢子的命。
若是韓翦知道少年的心思,怕才會當場氣死。
堂堂八境武夫,打一個剛踏入一境的煉氣士,竟然都差點陰溝里翻了船,然而這個不過明竅境的少年郎,竟然還覺得可惜?真是心大!
倒也怪不了韓翦,是那位借劍氣給李子衿的老前輩,太過驚世駭俗了。
李子衿親眼目睹那位前輩一劍破開天幕,仗劍飛升的模樣,便覺得甚么八境,九境,在那位前輩的劍術(shù)之前,誰是一合之敵?
替他保管半卷天書,為期十年,老前輩便借給少年三道無上劍氣,以及傳授少年一門玄之又玄的劍術(shù)心法。
關(guān)于那道劍術(shù)心法,老人只說需要到達洞府境才可修煉,否則如同引火自焚,李子衿謹記老前輩的教導,這些年來并未私自偷練那門劍術(shù)心法,而關(guān)于那三道無上劍氣,當時老人只說了句“九境之下皆可殺”。
對少年來說無疑是天大的震撼,要知道扶搖天下煉氣士總共也就只有十一境,分別是:明竅、凝氣、筑魂、培元、洞府、煉神、金丹、元嬰、分神、入圣、證道。
而武夫境界總共只有十境:明竅、煉體、筋骨、銅墻、鐵壁、排山、倒海、金身、御風、武神。
一句“九境之下皆可殺”是什么意思呢?基本上相當于在整座扶搖天下,只要不刻意去某些老骨頭面前賣弄,那么他李子衿都可以橫著走了。
因為迄今為止,這座扶搖天下步入十一境之人,一個都沒有,而步入十境之人,也只不過一掌之數(shù),就連九境的煉氣士和武夫,都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像唐吟這般,九境的劍修,已經(jīng)是扶搖天下十大掌門之一了,境界提升之難,由此可見一斑。
修道難,難于上青天,此乃真正的萬人修道,一人難成。
而三道無上劍氣。
在太平郡為了脫身,劍氣逼退長眉道人,已去其一。
今日與八境武夫韓翦一戰(zhàn),從他身后偷襲,又去其一。
眼下,李子衿就只剩下一道無上劍氣了啊。
李子衿抬起左手,并攏食指和中指,指尖隱隱有華光流轉(zhuǎn)。
在半年前,李子衿是萬萬想不到自己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就花掉兩道劍氣的,要是早知如此,他鐵定舔著臉向那位老前輩多求個十道八道的,反正也是人家隨手為之,在他這邊可就是能救自己一命的神技啊。
少年忽然停下來,收斂心神,觀察了一番周遭環(huán)境。
地上馬蹄的痕跡很重,足跡入土較深,少年只瞥了一眼,便分析出馬上有兩人。
這條大煊與燕國邊境上的驛道,鮮少有人來往,結(jié)合今日發(fā)生的一切,以及唐吟此前以心聲告訴自己的信息,不難分析出馬上兩人的身份。
“定然是拐走懷仁的刺客與唐姐姐了,就是不知他們會不會連夜趕路,要真是如此,那便麻煩了。”
沒了那柄煙霞劍分身,即便是唐吟,也無法再通過煙霞劍分身建立起與李子衿心湖之間的聯(lián)系了,自然無法再以心聲與少年言語。
只是眼下,她也無暇分身去管李子衿的境況。
少年只能靠自己,其實現(xiàn)在無非兩種選擇,一種是走回云霞山搬救兵,另一種則是自己繼續(xù)追下去,在那道劍氣的加持之下,不說成為這場博弈中的勝負手,但至少,他也能發(fā)揮不小的作用。
半卷天書其實并沒有藏匿在李懷仁那塊格致誠正的玉牌之中,而是在自己身上,而另一半篆刻有“修齊治平”四字的玉牌,里邊也藏匿有另外半卷天書。
湊齊一卷完整的天書會發(fā)生什么,李子衿不知,但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既然答應(yīng)了人家保管十年半卷天書,那么自然是不能讓李懷仁落入他人之手,否則對方發(fā)現(xiàn)李懷仁身上那塊玉牌里邊沒有天書,指不定會做出什么舉動,太平郡不都被人家掘地三尺了?
只是有一事,李子衿至今未想明白。
既然那半卷天書如此重要,那么為什么那位前輩要將半卷天書交給自己一個小書童呢?之后更是故意放出消息,讓外人以為是在李懷仁那塊玉牌之中。
此舉難道不是懷璧其罪,更引人注目嗎?
大煊王朝得到了另外半塊玉牌,自然就會想法設(shè)法的取得這半塊玉牌。老前輩又憑什么認為,他李子衿一個當時連長生路都沒踏上的少年郎能夠護得住如此貴重的物品?
至于老人口中的什么萬古劍主,李子衿就更沒放在心上了。
聽起來牛叉哄哄的,能當飯吃啊?
還不如隨便給他打賞一點神仙錢,買幾個境界高的供奉護他周全來的實在。
“嗯?”
李子衿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馬蹄印斷了。
夜里光線本就黯淡,這條驛道又偏僻的很,說是荒郊野嶺都不為過,而此處更是雜草叢生,路有枯木。
他發(fā)現(xiàn)一座破敗古寺,沒有急于進去,而是先貼在大門外,小心翼翼地露出半個腦袋,朝里面探。
寺廟內(nèi)空無一人。
等等,那是一匹馬?
少年瞇起眼,依舊沒有急于進入寺廟,他左右環(huán)顧了一番,看見一株巨樹,于是便循著那株巨樹往上爬,矯健如山野間的猿猴,三兩下便登上枝頭,李子衿微微躬身,將重心放低,蹲在一根較為粗壯的樹枝上,用手扶著左右兩邊稍微纖細一些的樹枝,平衡身體,緩慢貼近破敗古寺。
這根枝頭蔓延到了古寺大殿之上,李子衿伸出左手,探了探路,這才放下心來,慢慢爬過去,將身體伏在破敗古寺的房頂之上,他剛要揭開一塊瓦片,便有一只野貓“嗖”一下躥過房頂,嚇得他一個不小心,差點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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