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方軒十分苦惱，自己從省級機關到岳州任職已經三年多了，依然沒有絲毫動靜，以前同事已先后升任副廳位置。

　　夏永江進來說省財政廳預算處長下來了，請示是否參加座談會。方軒擺了擺手，摁滅手上煙蒂，說道，晚餐我來作陪就是了。夏永江點頭往外走，心里想，書記這是怎么啦，平時這種情況都會很高興地參加的。

　　方軒斜躺在椅子上，腦子里依然盤旋著那個老問題。前幾日，他到蘭心月辦公室匯報工作，這位女部長很是淡漠，對所有提議都未表態，只是說找某某分管部長吧。他實在想不透哪里沒對路，突然想起曾經的老廳長說過的話，基層不一定復雜，但一定不單純。

　　晚上，他只是應酬性地客套幾句，找了個理由離開了晚餐飯桌，留下薛家駒陪著那處長。

　　寧致遠正在家里替女兒洗漱，市財政局預算科長李響突然打來電話，笑嘻嘻地說，老同學，出來見一面吧。他驚奇地問，你來岳州啦?怎么不早些聯系。李響回道，見面說吧，我在岳州賓館六一五房間。

　　他讓媽媽陪語嫣睡覺，自己趕到岳州賓館，按響房鈴，李響打開門，示意他進去。

　　坐在椅子上，李響笑著說，當書記滋味怎么樣？他摸摸頭說，鄉干部呢，哦，對了，你怎么突然來岳州？李響回道，陪省財政廳預算處于處長，你大舅哥的老部下呢。

　　他笑笑說，你們都是手握財政大權的。李響擺擺手，低聲說，我聽周漣漪說，本來這次調整方案里有你的，只是突然被換下，我庚及找內線打聽，你猜是誰？

　　寧致遠沒作聲，心里明白，除了一號誰能左右蘭心月。李響聲音壓得更低說，夏洪國。他驚了一跳，常務副省長。

　　見他一臉懵逼又驚訝樣子，李響擺起一件事。于處長笑我好久出去也任個常委干干，我說不容易的，于處長就說一個電話的事情呢。然后他就說起曾參加廳里一次接待，無意中聽見夏副省長打電話說，對，對，叫唐興鵬，安排下去任個常委吧。我回來一想，聯想到漣漪說的話，我就猜到是這么回事呢。

　　寧致遠沉默著。

　　稍時，李響電話響起來，接聽后說，縣財政局請和夜啤酒，一起去？他搖頭說，女兒在家還沒睡呢。李響只好作罷，將他一直送出賓館。

　　隆冬夜晚，寒風刺骨，他裹裹羽絨服，心里想，最近怕是要下場大雪了。

　　這天上午，他正在辦公室研究流浪乞討人員救助工作，一個號稱唐興鵬秘書的電話打進來，讓他現在去唐常委辦公室。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電話那邊提示說唐興鵬常委、宣傳部長。他回聲好的然后繼續安排工作。

　　散會后，他看看時間，居然不知不覺快到十二點，他趕緊找出剛才電話回撥過去，說，能否下午上班就來見部長，確實上午有事走不開。

　　下午來到縣委宣傳部，一個年輕小伙子見到他，滿臉笑容說，您就是寧書記吧。他笑著回答，然后說，有什么重要事情么？年輕小伙子突然壓低聲音說，不知道，上午我把你請假的事情匯報后，部長不大高興呢。然后匆匆帶著他向部長辦公室走去。

　　待秘書介紹后，他笑著喊，唐部長好！唐興鵬嗯了一聲，抬起頭說，寧書記真忙呢。他心里一怔，這部長架子不小呢。

　　他懶得解釋，笑著說，請部長指示。唐興鵬依然沉著臉，啪的一聲丟過來一本材料，冷冷地說，你看看吧。他馬上拿起材料，認真看起來。

　　一會兒，他抬起頭，笑著說，部長，這網絡信訪件所說事實，我馬上回去調查核實，但據目前掌握情況看，青山別水安置房政策執行是符合規定的。

　　唐興鵬把桌子一拍，厲聲道，你面對群眾來信是什么態度？這事情在網絡發酵是什么后果，你一個黨委書記承擔起這個責任？寧致遠驚愕地望著，不知哪里回答錯了。

　　唐興鵬繼續硬著脖子說，限你一天時間給出答復，必須解決來信反應問題，否則我就向方軒書記匯報，興隆鎮漠視群眾利益受損，你作為書記必須為此負責。他突然想笑，還沒調查核實清楚就問責，這怕不是工作方式的問題，而是有些情緒化了，信訪這個東西是不可以僅僅采信一方之辭的。

　　他穩住臉色變化，平靜地說，請唐部長放心，我一定盡快調查核實，及時回復信件。唐興鵬哼哼兩聲，就自顧自看起材料來。

　　他站起來，笑著說了告辭，便徑直走出去了。心里想，這架子還真不小呢，當初自己行走在書記身邊，都不見有這待遇呢，也不知哪里得罪了這尊新來的神。

　　第二天下午，寧致遠接到唐興鵬親自打來責問電話，便耐心解釋道，已經再次確認政策執行并沒有偏差，現正在做信訪人的工作，確實需要一些時間。唐興鵬啪的一聲掛了電話，讓寧致遠拿著手機一片茫然。

　　唐興鵬快步來到方軒辦公室，粗聲說，方書記，必須處理寧致遠，安排他今天調查出結果，現在都沒完成。方軒抬頭看看說，那就讓他調查清楚再說嘛。唐興鵬拉過班前椅，一屁股斜坐下，帶著情緒說，書記你得給個態度。

　　方軒把桌子一拍，厲聲道，給個什么態度？唐興鵬嚇了一跳，趕緊坐正了。方軒指著門吼道，你給老子出去，簡直規矩都不懂，人家一個堂堂黨委書記，沒調查清楚就處理？誰給你的權力？還要給個態度！

　　唐興鵬戰戰兢兢站起來，嘴里還想說什么。方軒簡短而有力地吐出一句：滾！

　　他趕緊溜出去。聽見身后有摔材料的聲音，心里一陣驚悚。

　　晚上聽許凡說起這情況，寧致遠心里一陣悲哀，就這水平！許凡壓低聲音說，以后你可得注意啦。他懵逼地說，這新來的部長怎么會針對我呢。許凡哈哈笑著說，估計他要么慚愧，要么心虛。他秒懂，笑著說，聽說你要去市委辦啦?許凡應道，快了吧。他正色道，去的好，你有整材料天份。許凡笑著說，去了再說吧。突然壓低聲音說，最近一號情緒不好哈，經常把他隨行秘書罵得狗血淋頭呢，大家看到他都開始躲起來。

　　他哈哈笑著說，離家久了吧，松活松活就對了。許凡也笑起來。掛了電話，他收回笑容思考起來，這方軒恐怕也是不得志引起的，這該死的遠大前程！

　　誰曾想，他一語成讖。冬雨夜色中，方軒宿舍里一片春色。激烈躁動后，正在穿衣的縣接待辦主任徐春嬌滴滴說，軒哥真厲害。對方哈哈大笑，順手掐了一把翹凸。走出院子，徐春嬌呸了一口，尼瑪，三分鐘！

　　分管政法副書記肖學成匯報完信訪件調查結果，說，良才，你分管建設拆遷，你補充補充。李良才沒好氣地說，沒得補充的，就他媽打胡亂說、無中生有、血口噴人！

　　寧致遠認真看了材料，刷刷簽上字，淡淡地說，良才明天去宣傳部匯報吧。兩人出了辦公室，寧致遠點燃一根煙，腦子里思考著如何與這個帶有成見的新來常委相處。

　　岳州有句俗話，寧可打老虎，也不愿遇財狼。他覺得需要引起高度重視，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落水濕身，甚至是致命傷。很多年后，寧致遠遇到這類似情況，差點毀掉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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