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回 乞丐狀元
賀瓊對(duì)李靈幽說完了朝堂上的事,又跟她分享了一件稀罕事。
“這幾日不知哪兒來的一伙乞丐,蓬頭垢面,邋里邋遢,卻都穿著浮光錦和云霧綃做的坎肩,整日在鬧市上閑逛,驚的人眼珠子都要掉下來,殿下要是拿這兩樣料子制了宮裝,今年端陽節(jié)大宴,千萬不可穿出來,免得招人笑話!
李靈幽挑眉一笑:“我這里可沒有浮光錦和云霧綃,都拿去給那群乞丐做坎肩了!
賀瓊聞言,驚訝地瞅著她:“這件事是您讓人干的?”
李靈幽點(diǎn)點(diǎn)頭,把六尚局前陣子送來發(fā)霉布料的事情說給她聽,賀瓊氣的牙癢癢。
“這幫作死的奴婢,連殿下都敢怠慢,真不知背后有誰在撐腰,也太惡心人了些!”
賀瓊好歹跟李靈幽在宮里從小呆到大,見多了勾心斗角,知道六尚局不敢自作主張,背后必有人指使。宮里總共三位主子,小皇帝必不可能,那么不是殷太后就是榮太后。
賀瓊沒聽說過殷太后和李靈幽有什么過節(jié),倒是榮太后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畢竟月初那會(huì)兒永寧大長公主壽宴,李靈幽當(dāng)著眾人的面狠狠教訓(xùn)了她一通,榮太后身為永寧大長公主的親表姐,替她出氣倒不奇怪。
但榮太后亦是李靈幽的長嫂,當(dāng)年曾待她親如母女的人,賀瓊不愿用惡意去揣測(cè)榮太后,怕說出來惹李靈幽傷心,是以只罵了兩句六尚局的人,便岔開了話題。
“不說這些個(gè)糟心事……聽說殿下前些天去了平康坊,打砸了一間青樓?快跟我說說,這又是怎么一回事。”賀瓊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李靈幽端起泡了青梅的茶水抿了兩口,將小賀氏偷拿了她當(dāng)年寫給榮清輝的那封回信,交給群芳樓的海棠姑娘,編排了一出《龍鳳佩》來詆毀她的事也說給賀瓊聽。
賀瓊這下不止牙癢癢,臉都?xì)饧t了,捶著大腿懊惱不已:“當(dāng)年我就不該替他送信給您,您也不會(huì)給他回信!
賀瓊尚不知榮清輝寫給李靈幽的那封信的內(nèi)容,不知他有意在李靈幽和親之前占有她的清白之軀,只當(dāng)榮清輝寫信要李靈幽同他私奔,但被李靈幽拒絕了。
她還記得李靈幽讓她轉(zhuǎn)告榮清輝那一句話——大涼公主李靈幽,不能縱馬提槍上沙場(chǎng),但愿舍身護(hù)國保天下。
所以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李靈幽絕不可能與榮清輝私奔。
“賀瑤這只糊涂蟲,”賀瓊提起小賀氏這個(gè)嫡姐,更沒有好氣:“她自己瞎了眼拿榮清輝當(dāng)成寶貝,要死要活給他做了妾不算,真以為人人都非他不嫁嗎?明天我就上榮府找她去,非叫她醒醒腦子!”
話音未落,就聽身后傳來一道嬌聲:“我跟娘親一起去!”
李靈幽和賀瓊扭過頭,就見展又菁梳好了頭,站在通往內(nèi)室的一道珠簾后面,圓圓的小臉上滿是義憤填膺,不知在那兒偷聽了多久。
賀瓊有些尷尬地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湊什么熱鬧,下回再偷聽大人說話,我就不帶你出來了!
李靈幽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沖展又菁招手:“過來我瞧瞧。”
展又菁沖她娘吐了下舌頭,快步走到李靈幽跟前,扶著發(fā)頂?shù)拿导t寶石蝎子尾盤花,臭美地在她面前轉(zhuǎn)了個(gè)圈。
“好看嗎殿下?”
豆蔻年華的少女,白皮膚大眼睛,骨子里透著純真,隨便戴只花都是俏滴滴的,何況用金玉寶石堆疊出來,簡直鮮亮的能掐出水。
李靈幽拉著展又菁的小手,在她粉嫩的小臉輕掐了一把,不吝贊美:“和你娘年輕時(shí)候一個(gè)模子印出來的,又乖又俏,叫人看了就歡喜!
展又菁本來還在臭美,被李靈幽這一夸,卻害臊起來,低下頭搖晃著她的手道:“殿下別再夸我了,不然我非飄起來不可!
賀瓊斜著眼拆穿她:“我和你爹在家也沒少夸你,怎么不見你飄起來過?”
展又菁理直氣壯:“那怎么能一樣,您二位是凡夫俗子,公主殿下可是仙女!
“你這個(gè)小滑頭!辟R瓊笑罵一聲,伸手要擰她,嚇得展又菁一頭鉆進(jìn)李靈幽懷里。
李靈幽呵呵笑著,把展又菁摟住,拍掉賀瓊伸過來的手,故作威嚴(yán):“大膽凡人,敢在仙女面前放肆?”
賀瓊絲毫不懼,挽了袖子站起來,撲上去咯吱李靈幽的腰窩:“叫我來看看仙女和凡人有什么不一樣,長沒長癢癢肉!
李靈幽腰上最是怕癢,連忙躲到展又菁身后:“護(hù)駕、護(hù)駕!”
“娘親住手!”展又菁挺身而出,不消片刻就敗下陣來,被賀瓊撓的扭成一條麻花:“哈哈哈哈,娘親饒命!殿下救我!”
三個(gè)人嬉鬧著在長榻上跌成一團(tuán)。
忍冬走到門口,看見這一幕,不由地停下腳步,皺起了眉頭。
兩個(gè)小宮女正不知如何是好,見她來了,忙湊上去小聲詢問她,該不該勸阻。
忍冬收斂了神色,輕輕搖頭:“算了吧,殿下高興就好!
***
殷郁下朝之后回到御王府,見到了那個(gè)空有狀元之才,卻淪為乞丐的倒霉蛋。
倒霉蛋姓莊,字和煦,今年二十一歲,與掉包了他考卷的沈祖堯剛巧同年,乃是河?xùn)|太原人士。
展曜飛把一瘸一拐的莊和煦領(lǐng)到殷郁面前,殷郁最先留意到的不是他臟到看不清五官的二臉孔,也不是他比竹竿還瘦弱的身材,而是他身上那件花花綠綠的坎肩。
“草民拜見王爺。”莊和煦拄著一根老樹枝,慢吞吞要行跪拜之禮,他的聲音十分嘶啞,說話還帶氣喘,活像快要入土的老叟,仿佛下一秒就會(huì)斷了氣。
殷郁虛扶了他一把:“不必多禮,看座!
“多謝王爺,草民站著就好!
殷郁一向賞識(shí)有才能的人,只當(dāng)他拘謹(jǐn),又勸了他一句:“還是坐著吧!
莊和煦卻很執(zhí)拗地?fù)u頭道:“多謝王爺體恤,草民喜歡站著。”
殷郁一聽這話,就覺出眼前這人是個(gè)認(rèn)死理的硬骨頭,便不再勉強(qiáng)他,示意展曜飛坐下后,開口詢問莊和煦。
“你的冤屈,本王大致聽說了,還有些細(xì)節(jié)不甚明白,得親自問一問你,免得日后到了三司會(huì)審的公堂上,再出什么岔子!
“王爺請(qǐng)講,草民必當(dāng)如實(shí)回稟!鼻f和煦說話雖然費(fèi)力氣,卻咬字清晰。
殷郁揣著一肚子問題,話到嘴邊,卻問了一個(gè)最不相干的:“你身上這件浮光錦做的坎肩,是從哪兒來的?”
莊和煦骯臟的臉孔上唯有一對(duì)眼珠子黑白分明,不染一塵,他握緊了老樹根,語氣鄭重道:“是恩人賞給草民的,與本案無關(guān),請(qǐng)恕草民不便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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