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反攻之落幕
在糜芳的等待中,呂蒙的大軍終于還是出現在了江陵的城下。
一身狼狽的傅士仁也再次出現在了糜芳的面前。
“糜芳將軍,呂蒙都督已經到了!還不開門受降!”傅士仁在城下不停的高呼著,城墻上不清楚是什么狀況的士卒,看著城下呼喝的傅士仁還有他身后那數不清的江東大軍,都變得有些慌亂。
“你們慌什么!”糜芳冷哼一聲,讓麾下慢慢安穩下來之后,轉頭對著副將說道,“煩勞叔父了,去將那人帶過來,我下去和呂蒙見一面!”
“二公子,小心!”副將沒有勸糜芳,只是讓他一定要小心。
“叔父放心吧,想當年,我也曾經縱橫沙場!”糜芳淡淡的一笑,“只是沒能將她們帶回來罷了。”
“哎!”副將嘆息一聲,便轉身離去了,他要將虞翻帶過來,而糜芳則是直接走了下去,他要去會會江東都督,呂子明。
“糜芳,見過呂蒙都督!”
糜芳走下城墻,打開城門,就這么孤身一個人站在城門之外,等待著呂蒙的出現。
“糜芳將軍!”呂蒙倒也大氣,雖然因為虞翻之事他生了一肚子的氣,但是到了江陵城下,尤其是看到一個人走出來的糜芳,還是心平氣和的出現在他的面前了,“不知道虞翻先生現在何處?”
“很快救出來了。”糜芳語氣平淡,絲毫沒有那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江陵可以投降,但是糜芳有條件!”
“說!”
“我要繼續駐守在江陵,哪怕無權無職,哪怕只是一小吏,我都要守在江陵!”
“這個某家做不了主,本都督可以和主公說,但是主公如何決定某家管不著!”呂蒙沒有直接大營糜芳的要求,“但是本都督可以給你保證的是你糜芳將軍,今后無論是榮華富貴還是頤養天年,都會平平安安的。”
糜芳看著呂蒙,沒有再說話,就這么一直靜默著,而呂蒙也沒有著急多說什么,直到糜芳的副將將一身狼狽的虞翻給帶了過來。
呂蒙看到虞翻的狼狽之后,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長出了一口氣,雖然現在虞翻看著有些狼狽,但是呂蒙還是能夠看得出來,他沒有受什么罪,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將虞翻先生放了吧!”糜芳一聲令下,副將砍斷了捆住虞翻的繩索,將虞翻送回了呂蒙身邊。
呂蒙看到這一幕,也微微一笑,“糜芳將軍已經決定了?”
糜芳看了呂蒙一眼,卻是沒有回答他,而是轉頭看向了城墻上那一群盯著他的士卒,“我,糜芳降了!”
這一句話傳到了城墻,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中,然后沒有嘩然,沒有喧囂,除了一些震驚以外,所有的士卒,默然的放下了兵器,等待著自己的主將。
“江陵,是你們的了!”糜芳說完這么一句話之后,便離開了。
呂蒙沒有問他要去哪兒,也不想知道他要去哪兒,看著和副將兩個人走在夜色中,呂蒙深深的看了一眼他們的背影,然后大喝一聲,“江東兒郎們,進城!”
“吼!吼!”
江東大軍發出了一陣陣的怒吼,江陵也是南郡,終于回到了他們的手中。
自從江東第一人大都督周瑜開始,多少年了,他們從第一次來到南郡的土地上,看到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南郡就像是一根刺一樣,卡在他們的喉嚨中,讓他們呼吸都感覺不順暢!
而今天,這根刺終于被扒下來了,南郡歸屬江東,從今開始,再也沒有人可以對江東任意欺凌,他們也終于有了自己的險要之地,不用防御著那綿延數百里的長江沿岸。
江東大軍進了南郡,在呂蒙的嚴令之下, 對百姓秋毫無犯,在呂蒙看來,南郡的地位甚至要比秣陵還要高,這里將是江東霸氣的開始。
只要在南郡站穩了腳跟,再給他數年的時間,等到中原一旦生變,那就是他出兵中原,重現楚霸王霸業的時候了。
而糜芳沒有管呂蒙想要干什么,他去了當陽,當年就是在這里,他的妹妹被曹軍追殺至死,他的兩個外甥女也被曹純擄走了。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很多年了,多到他的大哥都要忘記了他們糜家還有一個叫糜貞的妹妹,多的他的主公都忘記了他曾經還有兩個那么可愛的女兒。
但是糜芳沒有忘記,他沒日沒夜都能夢到自己的妹妹,那個整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讓自己教她騎馬射箭的小丫頭,還有那兩個自小就不是很受待見,但是自己卻十分寵愛的外甥女。
“二公子!”副將看到糜芳又來到這里,不由嘆息一聲,自己的這個二公子無論經歷多少事兒,無論歲數多么大,都是這個樣子,都是這般的感性重情,這種人,就不該在這個亂世出現。
副將將一個小包袱遞了過來,里面有一小壺老酒,一些紙錢和香燭。
這是標配,幾乎每過一陣子,糜芳就要帶著這些東西,在當陽長板這一帶帶上一晚上,這在江陵,也可以說是眾所周知的秘密了,只不過很多人都不說罷了。
糜芳雖然被關羽所不喜,但是江陵城中的士卒也好,販夫走卒普通百姓也好,對于糜芳其實感情時候很深的, 一個為了死去的亡妹,還有生死不知的兩個外甥女,不惜觸怒自己的主公,明明有著大好前程,卻甘心在荊州屈居人下,這不得不讓人敬佩。
“叔兒,我想自己和阿貞待會兒。”糜芳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說了這么一句話,便讓副將明白了。
副將將小包袱放到了地上,糜芳的腳下,然后默默的退了出去,退的遠遠的,他知道自家的這個二公子,好面子,不想讓別人看見他也會哭。
糜芳下馬,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快速的從包袱中拿出小酒壺,還有小香爐,并且點燃了一塊黑乎乎的香塊。
“山海經曾言,生犀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糜芳喝了口就,嗤笑了一聲,“你二哥沒讀過書,就因為這句話,將整個山海經都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我將這南郡過往的商隊,挨個詢問了一個遍,也不過是找到了這么一小塊生犀,為了這個,將我那點身家都搭了進去,才勉強夠用,真是丟了咱們徐州糜家二少爺的臉啊。
每次來這里,都想點上它,想看看你,可是害怕,害怕山海經騙我,所以都不敢點燃它,只能給你燒點紙錢,希望你能夠在那下面啊過得好一些,不再受人欺負了。
不說你了,這么多年了,就算孤單你也該適應了吧,說說你這個沒用的二哥吧,你那個天不怕地不怕還特別任性的二哥,今天還是害怕了,尤其是我看到那仿佛看不到邊的江東軍的時候,嚇得兩條腿都顫抖了。
南郡多少年都沒有征戰了吧, 我記得上一次,上一次還是曹仁來,那都是好幾個月前的事情了。如今江東軍一來,我真的太害怕了,他們把你二哥嚇著了,真的!”
說話的時候,糜芳整個頭都低了下去,渾身不停的顫抖,就像是一個被嚇壞的孩子,不停的嗚咽抽泣。
“你說,我現在死了,還能見到你么?我害怕啊,害怕什么都見不到,害怕不能再看到那兩個小家伙,那是你唯一的念想了,琳兒和嬌兒是你留給二哥的唯一的念想了,二哥怕不能見到她們。
二哥當了這么多年的南郡守將,可是卻沒能找到你的孩子,二哥對不起你,你別怪二哥了,你出來,你讓二哥看一眼啊,生犀都已經快要燒完了啊,你倒是出來啊,讓二哥看你一眼啊!”
糜芳聲音慢慢變得有些尖銳了,隨著時間的流逝,生犀已經快要燃燒殆盡了,可是他所希望的那個人,還是沒有出現,荒郊野外,只有他一個人在這里嗚咽抽泣。
糜芳開始喝酒,不停的喝酒,那一小壺的老酒,很快就進了他的肚子,平素千杯不醉的糜芳,今日喝完了這壺老酒,居然感覺有些眩暈了。
“真是老了,才這么點酒,就已經不行了。”糜芳嘴里嘟嘟囔囔的倒在了地上,仰望著天空,這時候,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女子的背影,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是糜芳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就是他那個念念不忘的妹妹。
“貞兒,貞兒!”糜芳將手徒勞的伸向了天空,嘴里喃喃著糜夫人的名字,可是任憑他如何呼喊著,那個身影都是越走越遠。
第二天天色已經大亮了,在地上躺了一夜的糜芳,終于還是爬起來了,身邊還是昨晚造成的狼藉。
空蕩蕩的酒壺,一地的紙錢,翻了的香爐,他仿佛就是在外面睡了一夜,沒有任何的事情發生。
糜芳沉默的將香爐撿起來,小心翼翼的放進了自己的懷中,然后轉過身子就想離開。
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耳邊傳來了一陣風聲,忽然而來,忽然而去,隨即消失了。
可是糜芳卻是突然哭了出來,沒有任何遮掩的哭了出來,已經好幾十歲的人了,和一個小孩子一樣,哭了出來。
“走吧!回江陵!”糜芳哭過之后,長吸一口氣,拍打著身上的塵土,上馬而行,帶著副將回到了南郡。
(PS:關于糜芳的解釋,糜芳,徐州人,當年劉備入徐州,一躍而成為天下數得著的諸侯,除了陳家父子的投靠和陳群的看好以外,糜蘭和糜芳的舉家投靠也十分重要。
那是時候的劉備,真的可以說是春風得意,一路諸侯最重要的里子面子,名將謀士,兵馬糧草全都出現了。
可是在這里面,劉備也面臨著選擇,那就是傾向于誰,陳登代表著本土勢力和謀士,陳群代表著很大的世家潛力,糜蘭兄弟代表的就是真正的 錢糧!
結果劉備選錯了,他將糜家放在了第一位,這個可以說導致了陳登和陳群兩人放棄他的最重要的因素,而糜家也對得起他的這份兒信任,糜家當初有著億萬家財,全都充作軍資,萬余家仆私兵,全都送給了劉備。
在徐州,乃至在天下的人脈也都毫不保留的交給了劉備,就連他們的妹妹,糜夫人也交給了他。
可是那個時候,劉備很矛盾,他十分的看重情誼,糜家夫人帶著幾乎全部的身家來到了劉備的身邊,本應是正室的她一直趨于甘夫人之下,這也是為什么甘夫人死后,孫權才有理由嫁妹妹。
對于這種情況來說,糜芳是有理由對劉備有意見的,然后糜夫人在嫁給劉備之后,變沒了消息,這里取得是三國演義的說法,直接就死在了當陽長坂坡,因為在當陽,劉備的確是丟過兩個女兒,所以其中糜夫人出事的可能性同樣非常大。
而說回來糜芳,作為劉備的元老以及前期大將,他和劉備的關系可以說是不錯的,在劉備入川之后,他大哥糜蘭的位置一直很高,在最后大封群臣的時候,糜蘭的地位一度高于諸葛亮,法正兩人,僅次于簡雍這個老兄弟。
可是相比較而言,糜芳就尷尬了,他到投降東吳為止,也就是一個南郡守將,若是糜芳真的無能,那他不可能守著南郡,畢竟劉備,關羽,諸葛亮幾個人都不是傻子,這種重鎮讓他駐守,說明他絕不是三國演義說的那種無能之輩。
而說他能力高,可是莫說屈居關羽之下, 便是荊州治中這個半吊子出身的潘睿都在他之上,這也十分的不合情理,所以極有可能,糜芳并不是誰安排到南郡,而是他自己要求就留在南郡,留在江陵。
在劉備的地盤上,江陵有兩個標志,第一,離曹營很近,那里有他的兩個外甥女,第二,離當陽長板橋很近,那里有他妹妹的回憶。
而同樣都是投降江東,同樣都被江東之人看不起,糜芳和傅士仁兩人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傅士仁投降之后,銷聲匿跡了,零陵太守郝普投降之后同樣是這般,潘睿這種從心里就像和江東穿一條褲子的家伙不算,但是和他們都不同的是,糜芳去了江東依舊在領兵。
其中虞翻曾經數次侮辱于他,第一次是在船上兩人相遇,糜芳麾下的士卒厲喝,讓虞翻讓開,但是最后被虞翻給罵了,而糜芳選擇了忍讓,讓虞翻先過,雖然這件事說的是糜芳無恥,但是同樣說明,他第一掌兵權,第二麾下士卒愛護他并且聽他的話。
另外,在黃龍二年,孫權下令賀齊突襲蘄春,麋芳等人跟隨,最終獲勝,還順帶俘獲了晉宗,這說明糜芳在孫權心中,還是有那么一定的位置的,所以作者認為,雖然糜芳和傅士仁一樣都投降了,但是糜芳應該是情有可原那種。)
言歸正傳。
糜芳回到了南郡江陵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正忙碌不已的呂蒙。
看著一身酒氣的糜芳,呂蒙雖然心中不喜卻也沒有多說什么,昨夜他也稍微打聽了一番糜芳的情況,對他也有了一些了解,對他的一些行為也就大致能夠理解了。
“糜芳將軍有何事尋某?”
“管都督要一人!”糜芳倒是開門見山,“君候之女關銀屏今日在南郡,想來都督也已經找到她了,某特來尋她!”
呂蒙看著面前的糜芳,臉上慢慢變得肅穆起來,“你可知道,吾主曾想關羽求親,卻被他侮辱?”
“那是你們的事,與某家無干。”糜芳面無表情的說道,“關將軍之女,關銀屏何在?”
“她,本都督要押回江東,交給主公發落,你放心,我主寬宏大量,定然...”
“我會帶她去,但是現在你必須將她交給某!”糜芳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呂蒙的話,“若是報復,你隨意,但是他必須在我身邊!”
“糜芳,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
“知道,戰場是屬于男人的,與女人無關!”糜芳也毫不客氣的對視著呂蒙,絲毫不在乎南郡已經不是他的地方了。
“本都督若是不給呢?”
“那我就搶!”糜芳留下這么一句話之后便轉身離開了,在門口沖著他的舊部大吼道,“若是半個時辰后,看不到關家小姐,就給我放火燒了這個江陵城!”
這句話徹底的掐住了呂蒙的命門,也知道了糜芳的底氣在哪里,哪怕現在江陵讓給了呂蒙,但是糜芳仍然在江陵有著絕對的底氣,因為他無懼任何事情,而呂蒙則不然。
聽到糜芳這魚死網破的話,看著那一臉肅穆的臉,呂蒙突然抽出腰間長劍,一劍將身邊的桌案劈成了兩半。
“將那女人給他,給他!”呂蒙沖著門口怒吼道,“告訴那個姓糜的家伙,這是最后一次,他若是敢再威脅本都督,老子讓他全家死絕,一個不留!”
與此同時,遠在樊城養傷的劉復,也受到了一封無名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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