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水漲(四)
東里兗的話還是有作用的,至少現在西涼漢子龐德便不再擔心了。
“荊州這鬼天氣,太潮濕了!”龐德恢復了那一副暴躁的樣子。
他習慣了西涼那種寒風刺骨髓,烈陽照肝膽的大冷大熱,現在荊州這種潮濕的天氣著實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此時大帳的營門突然被人掀開,一股陰冷潮濕的風直接吹了進來,吹得龐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也吹得東里兗縮了縮脖子。
一個身穿鐵甲的漢子從外面直接走了進來,身材別說算不得高大,便是比一般的將領都還要矮小一分,和西涼勇將龐德一比,單說身材,那更是沒法相提并論。
但就是這么一個人,在他進來之后,一直吊兒郎當的東里兗卻不由的正了正身子,那一臉的無所謂也收了起來。
“令明將軍,本將讓你辦的事情,辦的怎么樣了?”進來的人就是曹軍主帥,現任的五子良將之首,于禁于文則。
之所以說他是現任的五子良將之首,是因為最近有一個叫張文遠的十分扎眼,大有逆勢而起的架勢,便是魏王都不止一次說,張遼乃是他的召虎一般勇猛。
雖然于禁這個五子良將之首的地位不保了,但是他現在仍然是曹軍主帥,也是龐德的上司,雖然龐德對于這個“過于謹慎”的主帥十分的不認可,但依舊是要聽命與他。
“回稟將軍,第一批蓑衣已經到了!末將也已經催促了后方的曹仁將軍了,不過曹仁將軍對此也多有怨言!”龐德說話的時候,臉色也是十分的不忿的,大有一種看不起曹仁的感覺。
“他有什么怨言?不能和關羽交手么?”于禁冷哼了一聲,“大軍出征在即,他把后方弄得一亂造,讓我等的輜重現在不得放棄南陽郡這條近路而繞道河南,他還有理了不成!”
于禁說這話的時候,眼光也變得十分不善,看向一般縮成一團的東里兗的時候,也是目光閃爍起來。
東里兗被他這個眼神給嚇到了,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干的那些荒唐事,若是真追究起來,罪魁禍首是成天想打關羽的曹仁,但是人家姓曹啊,自己這個充耳不聞的太守一定是最完美的替罪羊了。
想到這里,東里兗趕緊換上了一副義正言辭的臉色,沖著于禁拱手說道,“回稟將軍!曹仁將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說其他,咱們數萬大軍所用的蓑衣,讓他短時間內解決,實在是有些困難!”
“困難?這難道不說他曹仁應該做的么?為大軍保證物資供給充足,這難道不是他曹子孝早就該想好的?還是說他曹子孝這些年在樊城當土皇帝當得連怎么為將都不知道了?”
于禁的話說的十分的不客氣,便是一旁表現的有些莽撞的龐德都感覺這次他說話有些重了,只能勸諫到,“于禁將軍,請慎言。
“慎言?你龐令明什么時候也這般膽小怕是了?”于禁沒有領龐德的好意,甚至對他還有那么一絲嘲諷,“那批蓑衣他曹子孝是從哪里給咱們弄來的?”
東里兗這時候仿佛找到了存在感,趕緊起身說道,“啟稟將軍,這個小人知道....”
“知道就趕緊說!費什么話!”于禁看到這張諂媚的臉就一肚子火氣。
“諾,諾!”東里兗縮著身子點了點頭,“小人打聽到了,曹仁將軍為了能夠盡快的給大軍準備出足夠的蓑衣,便讓陸渾縣令號召全縣的工匠手藝人日夜不停的加緊趕工....”
“你說什么!”本來還真是一臉慍色的于禁此時卻是突然暴怒了起來,“陸渾縣?河南郡里的那個陸渾縣?”
“正是啊,河南郡本來不是什么大郡,但是陸渾的手藝人是很出名的,而且那里的主簿乃是曹仁將軍的門生,將軍放心,蓑衣定然能夠在規定的時限之內如數到達!”
東里兗不知道于禁為何突然就變得暴怒了起來,但是他依舊是自我感覺十分良好,覺得自己沒有說錯,甚至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還特地的附加了一句,“陸渾雖然遠在河南郡,但是河南主簿是曹仁將軍的鐵桿,定然會加緊趕回來的,這一點,將軍放心吧!”
“放他娘的屁!”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的于禁卻是突然暴怒了起來,“他曹子孝想干什么?他瘋了么?”
“于禁將軍....”東里兗和龐德都被他這突然的暴怒給嚇了一大跳,實在是想不通他為什么就突然變成了這樣,“讓曹仁將軍給大軍準備蓑衣等物資不是您的將令么?”
“老子是讓他準備蓑衣和物資,沒有讓他去陸渾準備!他的樊城呢?他的襄陽呢?他不去禍害他的樊城和襄陽,去禍害陸渾干什么!”
龐德畢竟也算的上是沙場老將了,現在也已經聽出來了一些東西,便皺著眉頭問道,“將軍是在擔心后方不穩么?”
“總算是還有一個明白人!”于禁大口喘著粗氣,看樣子是被曹仁給氣的不輕,“南陽現在還沒有真正的平定,田豫說最快還需要三個月左右的時間,現在我們只能走河南郡這一條路,若是陸渾再讓他曹仁給逼反了,他干脆去投奔劉備算了!”
“將軍慎言!”雖然龐德是真的看不起自己的這個謹慎過了頭的主將,但是現在他們都在同一陣營之中,自己又是一個沒有任何根基的降將,若是于禁出了什么以外的話,沒有人會為了他說好話的。
“老夫....”于禁本想說罵娘的,但是看到龐德那眼眸深處的慌亂之后,突然想到了自己從鮑信將軍那里剛剛來到曹營之時,那種窘迫,突然一下子就心軟了。
“罷了罷了!”于禁本來暴怒的心情一下子平復了下去,沖著龐德說道,“之前你不是一直要鬧著分營么?去吧,你帶著一部分兵馬,另尋他處安營扎寨!”
龐德被于禁這突然的轉變弄的有些懵,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只能臉色尷尬的說道,“之前末將的確是沖動莽撞了,但當時末將也是心憂襄陽的安危才貿然出兵的,還望將軍見諒!”
當初田豫致信滿寵,說南陽巨寇馬歡意圖沖破襄樊防線去和關羽會和,滿寵為了出兵不引起于禁等人的誤會自然是遣人來大營之中和于禁詳細的解釋了一番。
那時候于禁只是覺得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便只是單純的應承了滿寵,告訴滿寵自己會緊守大營,絕不外出。
但是當時龐德這個西涼勇將卻是不甘心這樣結束,眼睜睜的看著關羽征伐襄陽再安安全全的退回來,便堅持出兵包圍關羽,在他看來,若是運氣能夠再好一些,或許他真的能夠將這個曹軍的大敵直接斬殺了。
為了這個,龐德和于禁鬧得十分不愉快,甚至龐德為了出兵,不惜和于禁徹底鬧翻說出要分營而立這種話,最后于禁拗不過龐德,同意他帶著本部兵馬出擊,龐德也的確是沒有讓人失望,雖然未能擊殺關羽,但是,龐德還是一箭射中了關羽的右臂,這也是直接導致了關羽中毒昏迷的最大原因。
可是這也讓龐德和于禁兩人幾乎徹底的鬧僵了,在此之前,龐德甚至都將本部兵馬直接帶到了前營,就連自己都不再大營居住了,今天于禁終于說出了讓龐德正式分營而立的話,這也讓已經安靜下來的龐德有些慌亂!
于禁看到已經服軟了的龐德,卻是沒有給他反悔的機會,“最近陰雨連綿不絕,若是分營而立也可防備水患,若是龐將軍不愿意另尋他出安營扎寨的話,那么于某自去!”
龐德看著于禁真要離開,頓時有些慌了,若是于禁真帶著大軍另尋營地了,然后事后還有人將這件事捅到魏王那里的話,那么龐德就算真將關羽斬殺也那也沒用了,一個傲字就能害死他。
龐德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既然于將軍如此說了,那么龐德便尊于將軍將令,這就帶著本部兵馬另尋他處,還望將軍能夠調撥一些糧草輜重,以及蓑衣給龐某!”
這種陰雨天氣讓龐德帶著本部兵馬另外安營,不說別的,他能讓士兵不嘩變就很不錯了,至于抱怨他這個主將,他肯定是逃不了了。
帶著滿腹的怨氣,龐德帶著自己的本部兵馬,穿著蓑衣,帶著輜重糧草,還帶著更加牢騷滿腹的東里兗,畢竟他一個純粹的西涼漢子,想要在這地方找到合適的地方安營扎寨,實在是有些扯淡,蓑衣他決定把向導都帶走,對此于禁倒是十分樂意的。
等龐德等人都離開之后,于禁看著營帳外連綿不絕的陰雨天氣,心中也是不停的感覺到慌亂,尤其是感覺到這雨滴低落之后帶來的潮濕。
“來人!”于禁一聲怒喝之后,一個傳令兵立刻便包了過來,等候著于禁的命令,“去查查,本將派去找文聘將軍和滿寵大人的人還是沒有回來么?”
“諾!”傳令兵跑去找人了,于禁看向陰沉沉的天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自從這個雨下的第一天,他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雖然東里兗信誓旦旦的說荊州每年都會這樣,不停的下雨不停的下雨,但是從來沒有出過任何事情,水患也從來沒有過。
但是常年征戰的于禁還是感覺到很不對勁,便專門讓人去找駐扎在江夏的文聘和在樊城的滿寵,去找他們核實這件事,同時也讓人日日夜夜的在漢水河畔巡視,以防關云長決堤。
可是這么久了,別說去詢問文聘和滿寵的人沒有回來,便是每日巡視漢水的士卒都沒有發現任何關羽麾下荊州軍的蹤跡。
“關云長,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呢!”于禁看著陰沉的天空,忍不住喃喃自語道,“先是候音反叛,再是你關羽出兵,這荊州可真是處處都透露著要人命的詭異啊。”
曹營發生了什么,關羽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想來就算知道了他也管不了,而且是那種能管也不想管的。
“你看看你!連個端碗都能端成這樣,這水撒的,滿桌案都是,你這是想干嘛?”關羽緩步走下了主位,走到了李鍪身邊,看著李鍪那忍不住微微搖晃的手,“能不能端穩了,一直這么晃來晃去的,你練這個有個什么用!”
李鍪看著面前這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關羽,臉色也是變得有些難看了,咬著后槽牙說道,“我說關將軍,您覺得這個很容易么?”
“老夫覺得這個并不難!”關羽冷哼一聲,“關平,去將你自己的兵器取來,給他們二人演示一番!”
“諾!”關平直接應諾一聲之后,便跑了出去,很快便扛著一把和關羽的冷艷鋸很像很像的大刀跑了回來,或許是因為跑的太著急了,也沒有穿蓑衣就直接出去,回來的時候,身上還掛著雨滴和潮氣。
“慌里慌張,毛手毛腳的!”關羽看到關平這個樣子,非但沒有贊譽他動作迅速反而怪他做事慌張,還訓斥了他一番,不過對于關羽的訓斥,關平卻也是習慣了。
“將軍恕罪!”關平沒有辯解,直接請罪說道。
“行了,下次做事情,莫要這般慌張了,給他們演示一番,你是怎么練習的!”
關平應了一聲諾,便扎了一個標準的馬步,然后右手持刀前伸橫擺,周倉也很自覺的給他的刀頭上綁上了幾塊石頭,比劉復的更多,也更加的沉重了。
“看好了,都是半個時辰!”關羽留下這么一句話,便回到了主位上,繼續開始看他的春秋來。
或許是剛剛開始,關平的手特別的穩,沒有一絲一毫的晃動,就連帳篷的營門都因為微風吹過還會不斷的吹動,但是關平的手卻是非常的穩,穩得讓人看不出一絲顫動。
開始劉復和李鍪兩人還有些不服氣,畢竟關平這唯唯諾諾的性子著實讓他們感覺十分的別扭,作為一個年輕人,在李鍪兩人看來,應該是朝氣蓬勃,充滿活力的,但是他們在關平的身上看到的只有濃濃的死氣。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劉復和李鍪的想法變了,已經兩刻鐘了,他們兩刻鐘的時候便已經開始顫抖了起來,但是關平明明東西比他們的更加沉重很多,但是卻依然還是保持著十足的穩定。
“你這個家伙...”劉復的手已經顫抖的有些劇烈了,為此他再度挨了周倉一鞭子,沖著不遠處的關平咬牙說道,“你不知道什么叫酸痛么?”
李鍪也看向一臉平靜的關平,臉皮也是有些抽出,他深深的感覺到了,不遠處這兩個耍大刀的就是兩個怪胎。
關平臉上十分的平靜,反復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一般,“從十七歲見到父親...見到將軍開始,每日便是如此,一天最少三個時辰,早就習慣了!”
“三個時辰!”劉復猛地吞了一口口水,一天十二個時辰,面前的這個家伙一天就是三個時辰,而且一練就是十幾年,對于劉復來說,今天連一個時辰都沒到,他已經感覺兩條膀子要廢掉了。
“嗯!”或許是關平還沒有發現自己每天都在做的事情是多么的讓劉復吃驚,平淡的點了點頭,“已經習慣了,感覺沒什么!”
這次劉復徹底閉上了嘴,就連很跳脫膽大的李鍪也不再吭聲了,看著那個紋絲不動的身影,李鍪突然想到了他母親說的一句話。
“咬人的狗,永遠是不叫的,千萬不要去招惹老實人,因為老實人爆發了,那是極為恐怖的。”
李鍪在母親死前,一直覺得自己就是那種老實人,任憑村民又打又罵的,但是為了懷中的一包藥,死活都不去還手,然后直到回到自己的家,裝成一副很輕松的樣子。
但是他今天看到了這個家伙,他覺得這才是真正的老實人,李鍪不知道關平是為了什么,十數年如一日的過著這種生活,每日被關羽打罵不休不說,還要做著很多讓人難以堅持下去的訓練。
可是關平沒有一絲一毫的怨言,李鍪很確定,雖然他很年輕,但是他確定,這個叫關平的家伙,對自己的父親,對關羽,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
大帳之中再次這么莫名其妙的安靜了下來,三個人也好,幾個人也好,就這么安安靜靜的待著,扎馬步的扎馬步,端水的端水,看書簡的繼續看書簡,沒人在說話。
時間就這么慢慢的過去,雨也是這么一點點的下著,不只是今天,也不只是明天,在關羽的調.教之下,兩個人每天都過著可以說是生不如此的生活,不過他的成效顯然也是顯著的。
直到兩個月的某一天,在漢水河畔巡視的曹軍士卒,穿著并不怎么管用的蓑衣,看著波濤洶涌的江面。
“某家怎么感覺....這江水洶涌了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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