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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余孽


  李鍪在一群人憤怒而又無奈的眼光中,拿著讓他們無比渴望的布帛離開了趙府。

  趙霖看著李鍪離開,看著一群人憤怒而又無奈的盯著李鍪,最后只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心中也在哀嘆,“趙家的男人,是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般懦弱了!”

  “老太爺…” 老仆將李鍪送出趙府之后回到了趙霖的身邊,“那人已經(jīng)走了!”

  “確定么?”

  “老奴親眼看到那人離開走遠了,想來是不會再回來了!”老仆彎著腰,輕聲說著話。

  “那些人…都看了么?”趙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里有些難受,那些都是趙家的忠仆家奴,甚至還有不少趙家的旁系。

  “都看了。”老仆輕聲說到,“所有人全都是一擊斃命,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手法干凈利落,不是野路子出身。”

  趙霖點了點頭,心中對田豫的印象再次上升了兩分,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猛地抬起頭來,“那會不會是…那里出來的?”

  “應(yīng)該不會!那里的人雖然也是殺人不眨眼但是他們沒必要將自己練得這么隱蔽,而且,換句話說,他若真是那里出來的人,也不會在田豫手下聽命!”

  “說的也對,也對。”

  趙霖長出了一口氣,揮揮手讓老仆離開了,然后抬起頭看向了下面不遠處的趙匡,再看看一臉哀求的大兒子趙賜,心中更是搖了搖頭。

  “趙匡!”趙霖平淡的話語讓還在頹然的趙匡猛地一個激靈。

  “爺爺…”趙匡直接跪在地上,自覺的等候著老太爺?shù)陌l(fā)落。

  “你可知錯么?”

  “孫兒知錯了!”趙匡弱弱的答到,“孫兒不該惹祖父生氣…”

  “砰!”一個瓦罐飛過,直接在趙匡的額頭上碎裂開來!

  “混賬東西”趙霖拍著桌子怒罵了起來,“你也配稱之為趙家子?”

  趙匡被趙霖這句話嚇得渾身戰(zhàn)栗起來,雖然他這個趙家的家主當?shù)暮退赣H趙賜一樣,名存實亡,但是那畢竟是家主之位啊,小老太爺總不能再活三十年吧。

  可是趙匡今天若是被趙霖說成不配當趙家子的話,那么不用等趙霖再活三十年,身后的那些同族兄弟就能將他從趙家家主的位置上弄下去!

  “爺爺…”趙匡趕緊向前爬了兩步,哭喊著向趙霖求饒,“孫兒真的知錯了,真的知錯了啊!”

  本來就一肚子怒氣的趙霖,看到自己的孫子趙匡這副模樣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若非因為自己身子骨真的不利索了,趙霖現(xiàn)在真想跑過去一巴掌拍死這個不爭氣的玩意。

  “哭個屁!”趙霖氣的直拍桌案,“三十多歲的人了,你還在這里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tǒng)!”

  “太爺!”趙匡的父親趙賜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也覺得自己的兒子今天太過于丟臉了些,但是哪怕丟臉那也是自己的孩子。

  “怎么,他哭你心疼了?”

  “太爺,這孩子雖然也是經(jīng)歷了軍陣,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之前我們那是什么陣仗,十人去三人回,那都是天大的幸運了。

  這群孩子仗著自家的身份,在軍伍之中那也是活的有滋有味的,所以現(xiàn)在回來了,難免有些失了計較。

  不過孩子還都是好孩子,他們現(xiàn)在就是缺少太爺您的教導(dǎo),希望,太爺您要以身體為重啊!”

  趙霖看著一樣跪在自己面前的趙賜,不由的感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自己這一代人行走的如履薄冰,費勁了千辛萬苦才沖殺出來,趙賜他們這一代也是稍有不慎就會命喪黃泉,可是到了第三代....

  “莫不是真如老祖宗所說,富不過三代?”

  趙霖壓住了自己心中的嘀咕,然后看著跪在地上的趙賜和趙匡,再看看遠處一個個縮成一團看似老實實則看戲的家伙,心中的怒火那是更旺了三分,“趙匡身為家主卻如此的目光短淺,暫時放下家主的位置,好好在家閉門思過吧。”

  趙霖的話一說出口,頓時響起了一陣陣的驚呼,而作為當事人的趙匡則是一下子就失去了力氣,如同一灘爛泥一樣的趴在了地上,眼淚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趙霖看到趙匡這幅樣子,那心里更是厭惡,同時也在反思自己,最近這些年是不是總顧著和其他幾大世家斗生斗死,從而忽視了對族內(nèi)年輕人了教導(dǎo)。

  等到趙霖甩袖離去之后,剩下的人也都一一離開,路過癱在地上的趙匡的時候,年輕人都是嘲笑中帶著興奮,老人則是一臉微笑的對趙賜還有趙匡行禮告辭。

  而所有人,從始至終,都未曾對今天在趙家所發(fā)生的慘劇發(fā)出一聲評論,仿佛門外從來未曾死過任何人一般。

  “起來,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了!”趙賜走到了趙匡的身邊,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還嫌丟人丟的不夠么?”

  趙匡抬起頭,用無神的雙眼看著自己的父親,“爹,沒了,什么都沒了!”

  看著抱著自己大腿嚎啕大哭的趙匡,趙賜是又生氣又可憐,自己當初得到家主之位時候,不想在族中過這種有名無實的日子,便一怒之下再次出了趙府,然后隨著魏王的大軍東征西討。

  雖然最后也沒有出人頭地,但是自己在外面好歹結(jié)識了不少朋友,開闊了很多見聞,回到家中見到依舊健碩的父親趙霖和已經(jīng)長大了的趙匡,趙賜那想當家主的心便更加薄弱了。

  所以干脆就自己請辭,將家主的位置交了出來,安心跟著趙霖和各個世家打交道,雖然趙霖很多做法趙賜都不能接受,但是作為趙家殺伐之氣最重的一個人,他也是有獨到之處,不至于讓其他世家覺得他們趙府后繼無人。

  也正因為如此,趙霖才在前兩年,趙匡回來之后將家主之位直接交給了趙匡這個趙家所謂的,“后起之秀”。

  但是誰曾想到就短短數(shù)年間,兩代人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好了,匡兒,你在悲傷什么!”

  “家主之位沒了,沒了!”趙匡眼淚是怎么也止不住,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到自己未來凄慘的日子。

  “誰說的?”

  “爺爺說的啊,剛剛爺爺說的啊!”

  “那新家主呢?”趙賜一巴掌抽在了趙匡的臉上,將趙匡抽懵了的同時也將他的啼哭止住了,“你祖父可曾告訴你誰是新任的家主!”

  “是...是...”趙匡足足懵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對呀,祖父沒有說誰是新任趙家家主啊,難不成是祖父要自己...”

  “糊涂!老太爺都多大歲數(shù)了,你見過快九十了的人當家主的么!”趙賜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指著趙匡的鼻子怒罵到,“上任家主的家主之位一旦被剝奪,在沒有新任家主之前暫時由老家主擔任,老家主是誰?”

  “是祖父啊...不對,是父親您!”趙匡剛想說老家主是趙霖自己就看到趙賜舉起來的巴掌,趕緊想了想改口說道,“對呀,上任家主乃是父親您啊,也就是說,咱們家還是趙家的嫡系!”

  趙賜看到趙匡總算是反應(yīng)過來了,不由松了一口氣,深知這個家伙還有救,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幾年軍伍生涯沒有改掉他的紈绔習(xí)氣,但是這幾年有名無實的家主生涯倒是讓他的腦子有了兩分長進。

  “若是明白過來了,就將你臉上的鼻涕眼淚好好擦擦,少給老子在這里丟人!”趙賜的怒喝讓趙匡徹底清醒了過來,然后一臉羞赫尷尬的用衣袖將臉上的污穢給弄干凈。

  “從今天開始好好讀書習(xí)武,老子看你這幾年也是白費了,從今天開始,老子親自教導(dǎo)你,但凡有丁點讓老子不滿意的地方,你小子便是要挨上一頓鞭子,莫要想著你娘救你,她敢啰嗦,老子就將她轟出去!”

  趙匡聽到平素里溫文爾雅的父親都說出了這般狠話,自然不敢再和之前一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趕緊恭聲應(yīng)諾。

  李鍪從趙府離開之后,徑直回到了郡守府里,找到了還在和王盼喝茶聊天的田豫,倒也不去避諱什么,直接走到田豫的身前,將布帛往前一遞。

  “將軍,東西拿回來了。”

  “趙家的人可都老實了?”田豫結(jié)果布帛并未著急打開,而是樂呵呵的問道,“之前聽說趙家的一些年輕人總是有些怨言。”

  “將軍放心!”李鍪臉上浮現(xiàn)了一抹微笑,很詭異的微笑,“就算現(xiàn)在趙家想要做什么,他也做不到了!”

  “哦?”田豫呵呵一笑,“看來漢隆小子,你下手很快啊。”

  “太久不活動了,的確是手生了不少。”李鍪此時卻是很謙遜,“對了,小子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郡守府周圍藏了不少老鼠,雖然不知道他們?yōu)楹尾卦诳な馗車菫榱税踩鹨姡∽泳蛯⑺麄兌寂獣灹恕!?br />
  “哐啷”李鍪剛剛說完,一旁瞇著眼睛喝茶湯的王盼直接將手里的湯碗給扔了出去,然后趕緊站起來跑到田豫面前跪倒在地。

  “小人請罪!”

  田豫一臉微笑著看著跪在地上的王盼,“王家主這是要干什么?”

  “小人請罪!”王盼依舊只是這么一句話。

  “呵呵,聽聞王盼家主和我郡守府的蒯家小子有些...交易?”

  “是!”

  “交易,都做完了么?”田豫的語氣變得十分平淡,輕輕的撫摸著面前的桌案。

  “還未曾盡全功!”

  “那未曾不繼續(xù)了呢?”

  “小人有罪!”王盼將頭深深的低下,王盼和蒯蒙的交易,前面幾件事都做的十分愉快,蒯蒙仗著田豫新到,王盼還未曾完全摸清他們的實力,狐假虎威之下連續(xù)拿下了數(shù)個世家。

  而王盼也打著郡守府的名號,在短時間里將胡家和張家兩個實力絲毫不遜色于自己的世家之田畝店鋪之大半攬入懷中,一下子將家族中一些老人的嘴給堵住了。

  但是再兩人即將進行最后一步的時候,王盼終于看清了郡守府的實力,或許說,南陽郡城的世家也終于看清了郡守府的實力。

  兵不過百人罷了,根本不足為患,這也就是趙家今天一群年輕人嚷嚷著要和郡守府翻臉,也是王盼來此一副安然自若的樣子的原因。

  田豫自然知道王盼心中的那點小心思,但是這些對于田豫來說不重要,他并不在乎王盼心里怎么想,也不在乎的是王盼手里的實力,是不是能夠為他所用。

  “王盼家主。”田豫走到王盼的面前,然后將王盼扶了起來,“現(xiàn)在有些事情,不知道王盼家主可否幫助于老夫啊。”

  “田豫大人盡管說,小人定當竭盡全力!”

  “稍后老夫會讓人給你送過去一些人的名單,聽聞你們王家的消息在南陽郡是一等一的,想來各個世家之中,總是有你的人手吧。”

  “...有!”猶豫了一下的王盼最后還是咬牙應(yīng)道,“小人原將這些人手全數(shù)交于大人!”

  “不用,不用,你將老夫給你的人選,都盯好了就行,剩下的,不用你多管!”田豫微微一笑,“去吧,將你的人都帶回去,現(xiàn)在晚上還是挺冷的,若是在外面待上一宿,明天容易傷風。”

  “諾...”王盼應(yīng)了一聲,然后行禮告退,“多謝郡守大人,小人告退!”

  等到王盼離開之后,李鍪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打開布帛仔細看了起來。

  李鍪看田豫看的認真,便想著告退,“國讓將軍,若是無事,學(xué)生便先行告退了。”

  “怎么?困了?”田豫呵呵一笑,看他的樣子,應(yīng)該心情挺好的。

  “還好。”李鍪現(xiàn)在變得有些沉默了起來,不是在田豫面前拘謹,而是真的變得有些沉默,不再像以前一樣那么“碎嘴子”了。

  “若是無事就等等。”田豫將布帛收進來懷里,拿出蒯蒙之前給他的竹簡,繼續(xù)看了起來,“一會兒你還得替老夫跑一趟王家。”

  “諾!”

  田豫看李鍪應(yīng)的很是輕松,忍不住提醒道,“王家不同于趙府,他們的人,和你差不多。”

  “阿蒙和學(xué)生說過,學(xué)生有過了解。”

  田豫還想提醒,不過看李鍪一副淡然的樣子,再想想剛剛李鍪輕輕松松便將郡守府周圍埋伏的探子給弄暈了,便放下心來不再多說。

  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田豫才將竹簡卷了起來,然后伸手從旁邊拿過一張已經(jīng)裁好的布帛,提筆寫了起來。

  很快一張寫滿了各種名字的布帛便出現(xiàn)在桌案之上,田豫輕輕的將布帛上的墨跡吹干,然后疊好之后伸手遞給了等候一旁的李鍪。

  “去吧,小心些。”

  “諾!”

  出了郡守府大門的王盼趕緊跑到他知道的幾處地方,看到已經(jīng)昏迷倒地的手下,心中的寒意更是直沖腦仁。

  吞咽了幾口口水之后,趕緊想辦法將那幾個人弄醒,問清他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迷的時候,王盼心中那最后一點僥幸也沒有了。

  “娘的,老子還是小看了田國讓。”王盼用力的錘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吩咐道,“去將弟兄們都弄醒了,然后繼續(xù)藏好,等著某家的命令,記住,務(wù)必都要藏好了,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諾!”

  王盼回到家中,剛進大門便得到了趙家的消息,趙家家奴,私兵共計一百四十余人,竟然一夜之間被人殺了干凈,就連旁系子弟都被殺了二十多人,若非是后院女眷孩子和趙家的嫡系都安然無恙,南陽郡的世家還以為這一夜之間,四大世家再少一個呢。

  王盼知道這個消息之后,也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雖然之前聽到田豫和那個年輕人的對話他就有所猜測,但是當他親耳聽到結(jié)果之后,心中還是不由的有些后怕,“田國讓,名將也!”

  王盼吩咐家中私兵家奴,明松暗緊,足足加了兩倍以上的明巡暗哨,直到他自己都覺得這樣應(yīng)該萬無一失了,才回到自己的房中,收拾一番準備睡下了。

  剛剛躺下的王盼就感覺到了一陣陣的睡意,畢竟他也是忙碌了足足的一整天,迷迷糊糊的王盼剛剛要睡著就感覺到了有人在輕輕的推搡著自己。

  心有所思的王盼一下子就驚醒了過來,猛地睜開雙眼同時右手往床邊一伸就要將藏在身邊的短刀拿出來。

  “別摸了,短刀某家拿走了!”一陣悠悠的聲音傳了過來,讓王盼的心頭更是一驚。

  王盼抬頭看去,借著微弱的月光也只能勉強看到一個輪廓,不由輕聲問道,“這位好漢,不知深夜來此是為何事?”

  “奉國讓將軍之命,給你送樣?xùn)|西。”李鍪說這話便從懷里掏出了田豫之前寫好的布帛,遞到了王盼的面前。

  王盼趕緊伸手將東西結(jié)果,同時猶豫的問道,“您是之前郡守府里的那個小將軍?”

  “某家不是將軍!”說完這句話的李鍪便扭頭離開,不再管在床上驚魂未定的王盼。

  “小人恭送....恭送...送...”王盼還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李鍪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若非是手中還拿著那布帛,王盼真的覺得剛剛那就是一個夢。

  李鍪把玩著從王盼房間里搜出來的短刀,一路徑直回到郡守府,這次他沒有再去拜見田豫,因為他出來的時候看見田豫已經(jīng)是哈欠連天了,想來現(xiàn)在也該睡了。

  回到自己房間之后,李鍪并沒有直接洗漱睡覺,而是將門窗關(guān)緊,同時熄滅了所有的燭光火源,最后席地而坐,閉著雙眼依靠在一個墻角里。

  腦海里回憶起王越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作為一名刺客,不要總想著上床睡覺,刺客房間里的床鋪是用來吸引敵人的目光的。”

  李鍪逐漸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控制住自己的動作,慢慢的陷入了睡眠之中,只不過他這種睡眠只需要有丁點動靜,他就可以第一時間睜開眼睛并且做出正確的行動。

  今年幾家歡喜幾家愁,更有幾家眼淚流,不過夜晚終歸還是會過去。

  南陽郡城的清晨伴隨著滿城的粥香告訴了百姓,新的一天再次來臨了。

  所有人幾乎是重復(fù)著昨天的動作,整個南陽郡城再次陷入了忙亂之中,而這次百姓卻是不再像昨天那般手忙腳亂不知所措了,他們不知道這種幸福的日子還能持續(xù)多久,但是對于現(xiàn)在的南陽郡城來說,能看得到希望,那便是最好的。

  候謙在清晨到來之前便已經(jīng)走了,這次的事情十分重要,他交給其他人,并不放心。

  南陽郡城外四十里的一處密林里,一群身著破爛皮甲,拿著缺了口的兵刃的漢子正在警惕著四周。

  而密林最里面,則是在一個篝火旁圍坐著一圈人,等候著一瓦罐的稀粥。

  “吳校尉,咱們都多久沒有吃到粥了?”一個雙眼瞪著眼前的瓦罐仿佛冒出光來的漢子吞著口水說道,“這幾天餓的兄弟們都要吃觀音土了,今兒咱們能吃個飽不?”

  這行人的首領(lǐng),也就是那個所謂的吳校尉也是看著眼前的稀粥,眼睛中也帶出來了一抹笑意,不過很快就克制住了,“一個個的別總想著自己胡吃海喝的,等粥好了先給外面巡視的弟兄們送過去點!”

  “諾!”

  一群已經(jīng)餓的兩眼快要冒光的家伙這時候卻都是答應(yīng)的毫不猶豫,在他們看來,將最好的飯食給那些辛勞的下屬本就是最為應(yīng)該的事情。

  吳校尉看到這一幕也是滿意的笑了,然后問身邊那個長著山羊胡子的人,“最近綠林里可有什么消息?”

  “嘿嘿”山羊胡子露出了一個猥瑣的笑容,“自從刀疤子讓咱們給屠了之后,一個個都老實的不行,至少現(xiàn)在可沒人敢打南陽郡城的主意。”

  “嗯, 這樣便好。”吳校尉放下了心,但還是一直叮囑道,“將那群家伙都盯好了,可別讓他們給騙了!”

  “末將明白!”山羊胡子正色說道,“末將定當死死的盯著他們!”

  “嗯,南陽郡新來的這個郡守,看樣子人不錯,至少有他在,南陽郡城應(yīng)該會慢慢恢復(fù)吧。”

  吳校尉的話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鳴,當他們得到南陽郡城開始放糧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們歡欣鼓舞了一整天。

  雖然他們都是無法歸家的游子,但是那個城池里還有他們的家人,朋友和各種回憶,他們希望那個生他們養(yǎng)他們南陽郡城更好,所以這一段時間以來,哪怕他們每天都過的十分艱難,但是他們沒有人選擇放棄。

  “報!”就在一群人等待稀粥煮好的時候,一個在外巡視的士卒跑了過來,“啟稟校尉,候謙將軍回來了!”

  從那個士卒臉上的欣喜就可以看得出來,候謙在這群人心中的地位還是蠻高的。

  吳校尉也被這個消息弄得有些呆愣,一下子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在哪兒?候大哥在哪?快帶我等過去!”

  候謙在密林外等候著士卒的通稟,看著一個個哪怕身上的皮甲都已經(jīng)破爛到無法蔽體的地步,仍然站的筆直的士卒,看著一個個面黃肌瘦但是仍然雙眼充斥著希望的士卒。

  候謙的心里突然很想哭,就是這群家伙,守護了南陽郡城足足四個月,這些人里有候音將軍之前的麾下,有衛(wèi)開副將之前的士卒,也有本來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的家伙。

  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這群人聚在一起,相互守望了四個月。

  “最近,還好么!”候謙看著面前的那張稚嫩的臉,張了張嘴最后只是說出了這么一句。

  “還好!而且聽說今天能喝到粥。”還只是個孩子的士卒咧開嘴笑了起來,“謝謝候謙將軍,聽吳校尉說了,這些糧食是您在那邊想辦法給我們送來的。”

  “你們受苦了,真的,辛苦了。”候謙拍打著那士卒的肩膀,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你們放心,很快就會好的,以后咱們都能吃上飽飯,睡上安穩(wěn)覺,還能給你找個婆娘過日子!”

  “嘿嘿”那個孩子聽到吃飽飯睡安穩(wěn)覺的時候眼睛就亮了,等聽到給他去個婆娘的時候,小臉一下子就紅了,只是在哪里嘿嘿的傻笑。

  “候大哥,候大哥呢!”

  遠處吳校尉的大嗓門子傳了過來,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欣喜和焦急。

  “吳憲!”候謙看到?jīng)_過來的吳校尉臉上也是帶出了一抹笑容,“你個臭小子,還活著呢!”

  上來就被候謙使勁兒錘了一拳的吳憲確實露出了一臉憨厚的笑容,“候大哥,還能見到您,真好!”

  “好好好!”候謙也是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看見你們都還活著,真好啊!小老頭呢,那小子怎么沒出來!”

  本來一臉憨笑的吳憲聽到“小老頭”的名字的時候,卻是沒了笑容,咬著嘴唇說道,“前一陣子,安眾那邊的盜匪刀疤子知道南陽郡城現(xiàn)在守備空虛,便想著趁虛而入。

  我等和他在育陽戰(zhàn)了兩場,雖然最后將刀疤子一群人給屠了,但是我等也是折損了不少,小老頭替我扛了一刀,最后沒有挺過去,和其他的弟兄一樣埋在了育陽。”

  候謙聽吳憲說完之后,更是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雖然知道這段時間南陽郡城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的,多虧了他們這幫人在外替南陽郡遮風擋雨,但是當候謙真的看到這群人,知道這些事的時候,心里還是忍不住的發(fā)酸。

  “其他人呢,羅翔,葉開,費齊還有,少將軍呢。”候謙壓下來心里的難受,繼續(xù)問道,“他們還好么?”

  “少將軍身體還是和之前一樣不見好轉(zhuǎn),羅翔那廝去了鎮(zhèn)平,葉開在舞陰,費齊…費齊去了樊城沒了消息!”

  “費齊去樊城干什么!”候謙驚了一下,“他這是要干嘛!”

  “他要去給將軍報仇。”吳憲沉聲說道,“我們都知道將軍是被宗子卿騙了,關(guān)羽是再利用我等,曹仁更是屠殺我等,但是關(guān)羽和咱們本就是利用關(guān)系,曹仁和咱們敵對,他們雖然可恨,但是咱們倒是不那么痛恨他們。

  但是宗子卿不一樣,這個騙子從始至終就是在欺騙我等,他是聽命于誰咱們不知道,知道了咱們也惹不起,所以若是報仇,咱們只能找宗子卿那個家伙。”

  候謙眼光一陣閃爍,“找到宗子卿那廝了?”

  “哪里有那么簡單啊。”吳憲苦笑一聲,“這個家伙自從逃跑之后再也沒有了消息,但是費齊說這個家伙一直在圍繞著關(guān)羽和曹仁在騙我等,所以如果想要找他,只能從樊城那便想辦法。”

  “少將軍知道么?”

  “知道了,少將軍也連夜去找了費齊希望勸住他,但是費齊并不聽,堅持要去,最后少將軍也沒有辦法。”

  “哎”候謙也只能嘆息一聲,費齊是候音將軍的親將,跟隨了將軍二十多年,從少年時候就跟隨著候音,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從來沒有過一絲的猶豫。

  候音將軍死了,大家都很難過,但是最為瘋狂的,只有費齊這個瘋子,他是一個可以為了后候音將軍與整個天下為敵的人。

  “那費齊走了,他之前在的地方,是由少將軍接替么?”

  “對,少將軍現(xiàn)在就駐扎在西鄂,離南陽郡城是最近的。”

  候謙點了點頭,候音將軍死后,他麾下的三個校尉吳憲,羅翔,葉開加上親將費齊護著少將軍候令逃出了南陽郡城,曹仁離開之后,他們便跑了回來,在郡城周圍四散開來,從四個方向守護者南陽郡城。

  一個是為了保護南陽郡城的百姓不被一些流寇盜匪所騷擾,另一個也是為了離自己的家人更近一些,南陽郡城里面還有他們在乎的人。

  候謙隨著吳憲來到了密林深處,看到了那一大鍋混合著野菜的稀粥,看著周圍一個個吞著口水的士卒,心里更是不忍。

  “吳憲,派人去通知少將軍,還有羅翔和葉開,就說某家在這里等候著他們,有大事和他們商量!”

  “諾!”吳憲應(yīng)諾之后就要出去傳令。

  看著風風火火的吳憲,候謙趕緊將他叫住,“等等,先吃了飯再去,不著急!”

  “嘿嘿。”吳憲回過頭憨憨的一笑,“那是給士卒們吃到,他們累了這么長時間了,我的還沒好呢,不著急!”

  說完之后吳憲便跑了出去,安排人去通知少將軍和另外兩個校尉,而之前跟在吳憲身邊的山羊胡子則是將煮好的粥拿去給士卒們分了。

  候謙在密林里等待著其他人的到來,同時也想著那些還在南陽郡城的百姓,想來他們也會很快就會變好的吧。

  時間在等待中總是過的很緩慢,直到一天半以后,也就是第二天的夜晚,候謙等待的三個人才全部到齊。

  “少將軍!”候謙走到一個瘦弱的年輕人面前,“身體好些了么?”

  候令很是消瘦,臉上也有些蠟黃,這是常年患病的樣子,但是若是有誰敢因為他這個樣子而輕視了他,那可是會吃大虧的,候令這個少將軍的名號可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候音將軍的兒子。

  更多的是因為候令本身就足夠悍勇,說一個病秧子悍勇,這本就是很神奇的事情,但是這個詞在候令身上卻是實至名歸。

  南陽郡城保衛(wèi)戰(zhàn)的時候,被候令親手殺死的敵軍不下數(shù)十,這是一個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的人,候謙就曾經(jīng)親眼見到候令將一個被他強壯數(shù)倍的壯漢活活咬死。

  “謙叔!”候令看到候謙也是十分的開心,“南陽郡城還好么?姨母和阿妹,都還好么?”

  “還好!”候謙用力的點了點頭,“新任的南陽郡守至少表面上是一個正人君子,對百姓也還好,每日都施粥,雖然不能管飽,但是百姓的日子確實是比之前要好多了。

  夫人和小姐也好,來之前我去看了夫人和小姐,雖然狀態(tài)還是有些低落,但是身體確實已經(jīng)有些好轉(zhuǎn)了,他們都想念著您呢。”

  候令也點了點頭,“之前您讓人送來的糧食侄兒也收到了,今天托這些糧食的福,咱們的士卒都吃了一頓正經(jīng)的飯,士氣更加好了。”

  說道那些糧食的時候,一臉兇狠的羅翔還有一臉冷漠的葉開,兩人的臉色也都是變得有些柔和。

  “今天某家將幾位請來,就是有件事想和幾位好好商量一下。”候謙直接步入了正題。

  “謙叔您說,我們聽著。”

  候謙看了一眼周圍的幾人,正了正臉色,說道,“之前南陽郡的新任郡守田豫找到了某家,他想和咱們見見面!”

  “為什么?”候令臉色無悲無喜,只是想知道田豫的目的,“是勸降還是想說什么其他的?”

  “這個事情某家也不清楚,他只是說,若是咱們不想一輩子都做賊寇的話,便相信他一次。”候謙嚴肅的說道,“這個人是真君子還是偽善某家并不清楚,所以某家不能做主,只能來和你們商量!”

  候令陷入了沉思之中,羅翔只是看著候令一聲不吭,他雖然是一臉的桀驁不馴,但是他卻聽話,候令讓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至于結(jié)果是生是死,是好是壞,他不會考慮。

  而葉開則是閉上了雙眼,他也在等待候令的結(jié)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以建議,卻不多說,在他們這個小圈子中,絕對不能再出現(xiàn)兩個聲音了。

  候令想了半天,開口說道,“那個田豫,還說了其他么?”

  “他說他會保住咱們!”候謙據(jù)實回答了,“某家也不相信,也和他說了,咱們已經(jīng)是朝廷定下來的叛逆了,若是他想要保住咱們,那就是和朝廷對著干,可是他不聽。”

  “他,是真心的么?”

  “某家不知道!”

  候令扭頭看向了四周,看向了他身邊的三個校尉,看向了更遠處偷偷注視著他們這里的士卒們,這群十足每一個人都是南陽郡城的英雄,今天他無論做什么決定,這群家伙都會毫不猶豫的相信自己。

  也正因為這樣,候令才這么的為難,他不想讓這群可憐又可愛的家伙再收到傷害,也不想他們再活的這么凄慘,他們很多人,還都是孩子,他們的父母,他們的親朋,還在南陽郡城,等待他們回家。

  “在哪里見他?南陽郡城的郡守府么?”

  候謙看到候令答應(yīng)了下來,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氣,同時又有些心慌,害怕自己的到來會給他們帶來不好的事情。

  “不是,田豫說,讓咱們明天晚上去城外的十里坡,他會讓人在那里等著咱們!”

  “好。”

  一天一夜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十里坡,南陽郡城城北十里之外,一個不高的小山坡,所以被叫做十里坡。

  十里坡不高,不陡,莫說藏下什么伏兵,便是人多一些變會被發(fā)現(xiàn),所以這個地方不是個埋伏的好地方,倒是一個見面的好地方。

  李鍪很早就來到了十里坡,他身上還有著沒有消散的血腥味,那時剛殺過人的血腥味。

  “來都來了,就別躲躲藏藏的了。”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李鍪突然睜開了眼睛看向了一旁,“五個人,腳步聲隔著老遠都能聽得見!”

  隨著李鍪話音的落下,也是剛剛趕到的候謙等人出現(xiàn)在了李鍪的面前,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們之間的氣氛也越來越詭異了起來。

  “小....小將軍”候謙靠著月光認出了這個年輕人,他們見過一次。

  “某不是什么將軍。”李鍪打斷了候謙的話,直接站起身來,走到了他們面前,“誰是可以做主的?”

  候令從后面走了出來,“小人候令,見過....英雄?”

  李鍪看著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心底也是微微有了一聲音嘆息,“某家名叫韓龍!”

  “見過韓龍公子!”

  李鍪從懷里掏出了一張布帛,“南陽郡城你們比我熟悉,這里有不少兵器甲胄,去取了吧,那里有人會告訴你之后怎么做。”

  李鍪說完就要離開,接過布帛的候令突然開口問道,“韓龍公子剛剛殺了人?”

  “怕你們能力不夠誤了事,來的路上便順手幫你們解決了那些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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