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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南陽郡城初定


  “殺!”孫英的命令下達之時,早已做好準備的白馬義從士卒便沖殺了過去。

  不管之前這群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之前的風評如何,是橫行街里的惡霸還是老實本分的百姓,這一刻,他們再白馬義從的眼中,就是純粹的敵人。

  對于敵人,白馬義從從不手軟,一次沖殺,便讓他們哀嚎遍地。

  關于這幾乎是屠殺的一幕,在場所有人的神色都不一樣,除去那些已經(jīng)被嚇傻了的梅亭家眷以外,剛剛被包扎好的劉復臉色難堪的將頭扭到了一邊去,他知道這是孫英的選擇,他不認可,但是他也不能反對,所以干脆選擇眼不見為凈。

  李鍪就這么平靜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他是一個刺客,他也不喜歡殺戮,尤其是這種屠殺,很容易讓他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情,但是王越告訴過他一句話,“刺客一定要習慣殺戮,哪怕你不喜歡,也要讓自己的心頭血冷下來。”

  所以李鍪強忍著自己的不適,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白馬義從的屠殺,而與李鍪一樣在冷漠以對的還有兩人,就是白馬義從的兩個都尉,田七與田五兩人,不過他們與李鍪不同的是,他們沒有強忍著什么,他們也不喜歡屠殺,尤其是這群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百姓,但是將令下達之時,便要忘記一切,只需要知道,眼前之人乃是敵人。

  如果說他們的反應還算是正常的話,那么還有一個人的反應,絕對算不上多么正常。

  梅亭此時也已經(jīng)被松了綁,他拖著殘廢的雙腿,就這么一點一點的爬到了院子里,親眼看著那些自己曾經(jīng)的同僚兄弟的尸體就這么躺在自己的眼前不遠處,在看著他的那些同僚的家眷被一個又一個屠殺,梅亭的臉上卻是看不出任何的痛苦。

  “剛剛你在說出這些人的名字時候,不是很痛苦么?”孫英突然出現(xiàn)在梅亭的身邊,看著突然變得一臉平靜的梅亭繼續(xù)說到“還是說,你突然醒悟過來,繼續(xù)裝樣子,并不能救你的性命了?”

  趴在地上的梅亭努力的抬起頭,看著一臉陰翳的孫英,他突然發(fā)現(xiàn)這張讓他感到恐懼和惡心的臉上,這種表情仿佛沒有變化過。

  “小公子,某家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下去的”梅亭突然笑了一下,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做出了這么多的掙扎努力之后,依舊還是沒能保住自己性命的時候,梅亭仿佛徹底放棄了一樣,“某家只想懇求公子一件事,放過某得家人可好?”

  孫英看著梅亭的這張平靜中帶著懇求的臉,突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呵呵”孫英突然很想笑,他想起來這張臉他是從哪里見過了,“給我一個放過他們的理由。”

  “某家沒有什么理由”梅亭猶豫了一下,還是沉聲說到,“某家為非作歹,自然是應該千刀萬剮的,就算全家死絕那也是理所應當,但是某得這些家眷,某得父母兄弟,他們確是未曾和某一般為惡鄉(xiāng)里啊!

  老父親已經(jīng)年近六旬了,我娘也已經(jīng)垂垂老矣活不了多久了,等某家死了,想來某家那年邁的父母沒了我這個兒子照顧,應該也難以存活太久的時間,不會對您這種大人物造成什么威脅的。

  至于那些兄弟姐們什么的,某家在的時候他們依仗著某家的勢力雖然沒做什么大奸大惡之事,但是也沒干什么好事,等某家死了,他們自然樹倒猢猻散了,恨不得從來就不認識某家,更不要說給某家報仇了。

  饒過這群無傷大雅的人,來換取公子您和咱們新任的南陽太守田豫將軍的仁義之名,不好么!”

  孫英聽梅亭說完,看著那張隱隱帶著哀求的臉,真的要贊上一聲好演技,若非是孫英不久之前剛剛在幽州被這么一張幾乎一樣的臉給差點坑死的話,他還真就信了這廝說的話。

  若是孫英真的被梅亭給忽悠了的話,那么接下來梅亭可就不是簡簡單單的保住他的家眷了,剛剛這梅亭不是說了么,他只要死了,那些兄弟姐們一定會翻臉不認人,他那年邁的父母,一定活不了多久的。

  梅亭這就是在賭最后一次,賭現(xiàn)在在自己面前的這群家伙里,有哪個人處事未深,能夠被自己的苦肉計所打動,進而給自己能夠找出一條活路。

  只可惜梅亭這一套用的太晚了,若是時間在早一些,哪怕是兩個月以前,他這一套用在孫英劉復身上那都是無往不利啊。

  只不過現(xiàn)在,莫說孫英已經(jīng)在幽州已經(jīng)吃夠了苦頭,就連他這張原本俊美的臉,都因為自己等人的大意,而被毀成了這般模樣,若非是李鍪拼出性命將他扛了出來,他的性命便交代在幽州了。

  這中間所受到的痛苦,已經(jīng)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了,也正因為如此,在這場屠殺的面前,其他人的心思都是百般思緒,只有孫英才是真正能夠做到冷眼旁觀,心中竟然沒有泛起一絲絲的波瀾。

  不過孫英已經(jīng)看出了梅亭的那點小算計,所以自然不會被梅亭這廝再給算計了,不過即便如此,孫英也實打實的贊了一聲,這廝當真好演技,不說之前強忍著疼痛一路裝昏迷,單說現(xiàn)在這一臉死寂之中還能隱隱的透露著那哀求和期盼,這些情緒都能這般和諧在這張臉上展現(xiàn)出來,還表現(xiàn)的這般和諧。

  孫英真心覺得,這是一門學問。

  也正因為如此,孫英突然覺得將這家伙就這么殺了,那簡直太浪費了,而且他真的想知道,孫英這般的保護他的雙親和家眷,到底是因為什么,孫英不可不相信這梅亭是一個重情重義的漢子。

  甚至孫英都在懷疑,從田豫翻盤的那一刻開始,這個梅亭就在偽裝,剛剛田七已經(jīng)將這梅亭如何發(fā)家的事情悄聲告訴了孫英,所以孫英才會有這種懷疑,畢竟一個人從街頭的潑皮無賴,一步一步走到女監(jiān)守將,乃至最后搭上了現(xiàn)在大漢最頂尖的那一小撮人里的曹子廉將軍。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若說孫英沒有幾把刷子,可是絕對不可能的。

  想明白了這個,孫英便做好了決定,“既然你這般為我等著想,那我若是仍然一意孤行,那就太不知好歹了,想來田豫將軍也會處置孫某的。”

  孫英并不會演戲,也不知道怎么能樣才能演的更真,但是孫英卻是有一張最好的臉,現(xiàn)在他那張可怖的臉只要保持住和之前一樣的陰翳,那便是最好的偽裝。

  果然孫英的話讓梅亭心中一喜,雖然偷眼看去實在是不能從那張臉上看出什么來,但是梅亭此時更愿意相信孫英真的是被自己打動了,趕緊跪下去繼續(xù)表演了起來,“多謝這位公子的大恩大德,小人別無他求,只求他日我那年邁的父母若是想念小人了,能讓他們來小人的墳前看看小人。”

  梅亭說著話,那一滴滴的眼淚就從眼角那里流了下來,這一幕雖然孫英已經(jīng)有所預測,但是仍然是對梅亭這份作態(tài)感到震驚。

  不過震驚歸震驚,戲還要跟著梅亭繼續(xù)演下去的 “沒想到,你還是個孝子!”

  “孝子”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在這個大漢,無論是朝廷還是普通百姓,最為看重的那就是孝道,若是一個人被評為不孝之子,那么就算是再有能力,幾乎可以說他在這個大漢就廢了,同樣的只要一個人被說成“孝子”那么多大的罪孽,都還有一線生機。

  梅亭一直在努力,就是為了搏這個孝子的名聲,只要他被說成了孝子,那么他苦苦追求的這一線生機就出現(xiàn)了。

  “小人現(xiàn)在這副樣子,也不怕公子笑話”梅亭嘆息了一聲,苦著臉說到,“小人有時候也真的是沒辦法啊。

  小人不同于其他的官兒,他們或多或少的都有路子,或者就是有能力,小人說白了,那就是一個南陽街口的一個潑皮無賴。

  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征戰(zhàn)沙場,但是某也有一顆讓父母活的好的心啊。

  某其實也是不想在街頭廝混,但是像某家這種要能力沒有能力,要本事也沒有地方學本事的怎么辦呢?小人只能在街頭廝混想辦法弄些銀錢來贍養(yǎng)老父母,畢竟他們歲數(shù)已經(jīng)很大了。

  等小人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那東里兗大人,這才有了向上爬的機會,小人知道,小人做的這些事的確是罪孽深重,對此小人絕對不會找任何借口,只是小人并不后悔,若不這么做,小人無法照顧好自己的父母,若不這么做,小人不能給他們這份兒生活。

  所以,公子也好,田豫大人也好,想要殺了某家,某家毫無怨言,就算將某的家財全都收沒了,那也是理所應當,但是小人還是想請求您和田豫將軍,看在小人父母年邁的份兒上,給他們留上一口飯吃!”

  說完之后,梅亭便趴在了地上,痛哭不止。

  也就在這個時候,院落中的屠殺也終于告一段落了,遍地的尸骸,每個人的臉上都布滿了驚恐或是怨恨,他們有反抗,也有哀求,但是無論如何都沒有阻止的了他們的結局。

  “啟稟孫英公子!”田七走到孫英面前,拱手說到,“所有敵人已經(jīng)全部斬殺,已確定并無一人生還。”

  孫英點了點頭,眼角的下撇的時候看到腳邊的梅亭渾身一顫,想來是被這樣的狠毒也給嚇了一跳。

  “麻煩田七都尉了,既然都已經(jīng)斬殺了,那么咱們的事情也就都做完了,麻煩田七都尉安排人手將他們所有人的首級都砍下來,稍后咱們回郡守府的路上,還要用他們來告訴這個南陽郡城的百姓,我等與他們并無關系!”

  “喏!”斬首示威這種事田七他們并不陌生,在幽州他們就沒少干,不過現(xiàn)在田七卻是看了一眼孫英的腳邊,提醒到,“請問孫英公子,這梅亭極其家眷,應當如何?”

  “此人某家另有大用,暫時押回郡守府請?zhí)镌④姲l(fā)落。”孫英這句話說出頓時將梅亭的心放下一半,“至于他的家眷,暫時都帶回郡守府吧,請?zhí)镌④娨黄鸢l(fā)落了吧。”

  “喏!”

  安排完畢之后,孫英幾人便率先趕回,白馬義從的士卒則是在田五和田七的帶領下,押解人犯,斬尸體之首以示眾。

  回郡守府的路上,劉復看著一臉陰翳的孫英,也嘆息了一聲說到,“你又打算學點什么新東西了么?”

  剛剛梅亭在孫英面前哀怨訴苦,雖然真的是悲慘動人心,但是劉復和孫英一樣,在幽州被折騰的好幾次差點丟了性命,他這一套實在是有些厭煩了,而孫英最后改口留下了他的性命,那么只能說,這個家伙的身上有孫英想要學會的東西。

  孫英也沒有否認,十分大方的認可了劉復的說法,“某只是覺得梅亭身上有很好玩的東西,某家想要學學。”

  “什么東西?”劉復真的很好奇,他實在是在梅亭身上找不到閃光點,“難不成你要學學他如何上下其手?”

  孫英搖了搖頭,不想再搭理劉復這個時而精明,時而莽夫的家伙,而是轉頭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語的李鍪,“漢隆你覺得呢?”

  李鍪歪著頭看了一眼孫英,嘴角微微一笑,“這個家伙從我第一次見到他,到現(xiàn)在為止,一共變換了七次面孔,每一次變換的都恰到好處,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的突兀。”

  “嗯?”劉復被李鍪的話弄的一愣,“這廝還有這副本事?”

  “你自己仔細琢磨琢磨吧。”李鍪也對劉復報之以白眼,“剛剛進太守府之時再裝昏迷,然后清醒過來之后的洋洋得意,面對侯音的遺孀之時的那副好色之像,面對田豫將軍顧左右而言其他的兇狠。

  然后再等到田豫將軍將某家身旁那士卒斬殺之時的呆愣,以及兩方對峙之時的步步緊逼,最后就是剛剛在女監(jiān)之時的這副樣子,從哀求到無奈再到最后的這副樣子,七種面孔變換之間,你可發(fā)現(xiàn)了有任何不適?”

  “他...”劉復歪著腦袋想了想,“某家覺得,這就是因為這廝膽小怕事吧,完全就是他的本性啊。”

  “若他膽小怕事,他便不會有色厲內荏的樣子了。”孫英直接點破了其中的關竅,“就說他看向侯音將軍遺孀時候那種眼神,你以為他真的是急色么?”

  劉復大嘴一撇,“難不成不是么?救他這種無賴之人,平素里就是吃喝嫖賭,酒色財氣。”

  “若他真是這般急色,侯夫人母女當初可是被困在了女監(jiān)足足一個夜晚,若是他真的這般不堪,那兩人怎么可能逃脫的了?”孫英看著劉復一臉的不屑,“千萬不要說什么那侯音的遺孀堅貞無比,寧死不屈,就說你當荊南凈街虎的時候,對付這種人也有大把的辦法吧。”

  “那倒是,街頭無賴手里的那些藥物還真是應有盡...你莫要瞎說,某家那什么凈街虎是因為某家能打,可不是做這等骯臟事兒弄出來的。”

  “哈哈哈哈”李鍪和孫英被劉復這著急敗壞的樣子給逗得哈哈大笑,隨著這笑聲,他們這一天收到的污穢濁氣仿佛都一掃而空。

  回到了南陽郡守府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天色黃昏了,樊阿先生依舊是在那個位置,只不過天色已經(jīng)晚了,不再合適看老師留下的青囊書殘卷了,所以干脆雙手插在袖子里,縮成一團等待著患者上門。

  隨著郡守府的事情塵埃落定,樊阿的小攤子也算得上是煥然一新了,之前充當攤子的木板車現(xiàn)在變成了一個長長的桌案,還被擦的锃亮,身后還掛了數(shù)個白帆布,上面寫著各種標語。

  “尋醫(yī)問藥,名家手段。”

  “神醫(yī)問診,造福鄉(xiāng)里。”

  “問診一文,施藥一文。”

  李鍪三兄弟回到郡守府大門口的時候,看到這一幕也是被震得無以復加,在樊阿面前看著他這一副打扮,半晌不語,不知道該怎么評價。

  “這么花里胡哨的布置,是誰干的?”李鍪臉皮子直抖,“某覺得憑田豫將軍的性格,想來是做不出這么...這么...那個啥的事情的。”

  李鍪實在是不知道這句話該怎么說,雖然他知道這種事情怎么形容,但是大家好歹都是文化人,直接說,這么風騷的布置,畢竟是有些不雅,所以在那這么,那么了半天,看身邊的兩人懂了,也就將這事情給閃過去了。

  “咳咳,這個...”孫英和劉復臉上變得十分精彩,他們大概猜出來了這么扯淡的事情是誰干出來的了,只不過他們沒想到一直不顯眼的小家伙回到了荊州,就變得這么...恢復本性?

  “你們知道這是誰的主意?”

  “知道。”孫英和劉復一起點了點頭,然后異口同聲的說到,“這般俗氣的手法,很熟悉。”

  “俗氣?”李鍪一愣,在他眼里,這種布置,簡直可以稱之為風騷,不過他們一說俗氣這個詞兒,李鍪也覺得十分妥當。

  “可不就是俗氣么?”樊阿也接過來話茬,“某家一個好好的神醫(yī)弟子,讓這些玩意一圍,弄得真和什么游方大夫一樣,簡直有辱師門!”

  “您的師門是?”劉復還是第一次聽說樊阿這位神醫(yī)是有師門的,不過想想也正常的。

  “先師,乃是我大漢的神醫(yī)華佗!”

  樊阿說到自己的師傅之時,那是十分的自豪,不過也真的值得自豪,華佗當年本希望能夠為官造福一方,但是無奈舉薦無路,最后在對仕途徹底的死心之后,便開始了棄文從醫(yī)之路。

  或許就連華佗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從他踏上了醫(yī)者這條道路之后,那便開始一發(fā)不可收拾了,短短數(shù)年時間,便學了一身上好的醫(yī)術不說,之后更是開始了游走四方,真正的做到了學以致用。

  在此之后,華佗漫長的人生中,就在不斷的行醫(yī)救人之間度過,從默默無聞到天下皆知,那真的是靠著一步一步走出來,一個病人一個病人救出來的,而且華佗先生的病人,上至刺史公卿,下至貧民百姓,他也真正的做到了有救無類。

  華佗先生到死也沒有能夠完成他兒時的夢想,沒能夠出仕為官進而造福一方,但是華佗先生卻是真的做到了行走世間,救苦救難。

  這世間,無論是否當年收到過華佗先生的恩惠,都不會對他有任何的不尊敬,不僅僅是因為他治病救人無數(shù),更是因為他曾經(jīng)給這滿目瘡痍的大漢帶去了一抹溫暖,在這個大漢自己都慢慢放棄自己的時候,這個老人,到死,都沒有放棄他。

  “不好意思,你們看病么,如果你們不看病的話,能不能讓一下。”

  就在李鍪等人和樊阿一起回憶他的先師華佗先師的時候,一個聲音從李鍪等人的背后傳了過來。

  李鍪等人扭頭一看,就看到了一個孩子攙扶著一個老人在自己等人的身后,剛剛那聲音便是從那個孩子嘴里傳出來的。

  “呃...”李鍪被他們這架勢弄的挺尷尬,趕緊拉著劉復和孫英往旁邊一閃,“你們,這是要看病么?”

  “來這里不看病還能干什么?”小男孩扶著老人走到樊阿壇子前面,順便還對著李鍪頂了一句,“這里是問診的藥攤子吧?”

  樊阿本來剛要問問這個老人什么病癥,聽到小男孩的這個問題,臉色蹭的一下就黑了,藥攤子代指的就是一些游方大夫,因為游方大夫沒有固定的醫(yī)館藥堂能讓他們出診,所以只能隨身帶一個小攤子來幫助自己做生意。

  在世人的眼中,游方大夫也一般是代指一些學藝不精的醫(yī)者,算不得多么好的詞兒,畢竟若是能力出眾,也不至于淪落的四海為家的地步,當然了,游方大夫中也的確是有華佗先生這種神醫(yī)的存在,但是醫(yī)術能達到那個地步的,這么多年,包括華佗先生也僅僅有兩人罷了。

  不過樊阿不爽歸不爽,但是患者為大,這種規(guī)矩他還是知道的,將小孩子的話拋出了腦子,然后耐心的給那個老人開始診治了起來。

  李鍪等人看樊阿已經(jīng)進入了狀態(tài),便也不再在門口多呆了,也省的打擾到樊阿先生問診,三人互相對視了一聲,默默的給樊阿先生行了一禮,便進了郡守府。

  郡守府里的人在這么會兒的時間里,已經(jīng)徹底的換了一邊,從里到外全部都是田豫自己的人在忙活,白馬義從也換回了自己的皮甲,拿著自己的兵刃開始守衛(wèi)著郡守府。

  廚房直接被小五和張馨兒這個小丫頭給包了。

  而一些平常的雜役本來也打算由白馬義從里的一些人充當,不過郡守府就這么幾個人,也沒什么需要伺候的,在田豫大手一揮之下,郡守府里唯一的一個打雜的職務,就被小家伙文欽給接了過來。

  管寧依舊是深居簡出,之前郡守府鬧出那么大的動靜,管寧都沒有任何的改變,房門直接敞開,整個人就對著房門正襟危坐,手捧一卷竹簡苦讀不輟,絲毫沒有因為那嘈雜和慌亂有一絲絲的改變。

  等到事情平息下來之后,蒯蒙前來請教他為何如此淡然之時,管寧只是淡淡的說了一聲,“因為他是田國讓。”

  不過這群人里,有一個人的變化是最大的,或者說,因為他的存在,整個郡守府的變化都特別大。

  李鍪等人這一路前行,突然發(fā)現(xiàn),人還是這些人,東西還是這些東西,但是現(xiàn)在就這么不知道怎么換了換地方,就感覺整個府邸都變得和之前不一樣了。

  “某家感覺,現(xiàn)在的這太守府怎么變得....”李鍪皺著眉頭看著太守府,有些猶豫不定的說道,“變得有些人味兒了。”

  “人味兒”這是李鍪想到的最合適的詞語,之前的郡守府看似干凈整潔一塵不染,甚至還有各種護衛(wèi),雜役,但是整個郡守府都讓李鍪他們從內心里感受到?jīng)]有絲毫的生氣,整個府邸都讓他們覺得死氣沉沉的。

  “嗯”劉復和孫英也點了點頭,十分認可這一句話,“看來那小家伙不聲不響的倒是將他老師的學識,學會了不少啊。”

  “小家伙?”李鍪被他們說的一愣一愣的,“咱們中間還有這個人才么?還是說阿蒙做的,可是他的性格,不像啊。”

  說道阿蒙性格不像的時候,李鍪腦海里不由的再次想到了剛剛看到的藥攤子,本來挺好的隱士高人,讓這么一折騰,還真成藥攤子了。

  “阿蒙自然是干不出這種事來,這個家伙強于謀略。”劉復那大手使勁兒的擺了擺手,“是小黃敢,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這個小家伙將郡守府弄成這個樣子的。”

  “小黃敢?”李鍪真的吃了一驚,這個他們中年輕最小的小家伙,被他一直當成幼弟存在的小家伙,居然還有這般本事。

  孫英被李鍪這個樣子差點給逗笑了,伸手拍了拍李鍪的肩膀安撫了他一番,“你可莫要小覷了小黃敢啊,這個孩子雖然還小,本身也沒有什么家人,但是他的老師,當年可是天下聞名的。”

  “小黃敢的老師?不知道名諱是?”

  “漢隆你可知當年魏王曾被人當眾擊鼓喝罵?”

  “祁衡,祁正平!”李鍪臉皮不禁猛地一抽,魏王這輩子丟人的事兒其實也不算少,從起兵開始算起,沒少吃敗仗,也沒少被追殺,若是那般的在意什么面子身份的話,也成不了如今的大漢魏王。

  但是這些都是在戰(zhàn)時被人打敗的,說丟人也丟人,說不丟人嘛,畢竟成王敗寇,現(xiàn)在的魏王,誰敢拿這些事兒在他面前嘚瑟。

  可是除去戰(zhàn)時,魏王只有一次被人在宴會里當眾羞辱,那就是因為祁衡,祁正平。

  祁衡是大漢很著名的一個...年輕人,祁衡非常的年輕,年少輕狂或許就是對祁衡最恰當?shù)男稳荩詈馑悴坏么笕澹踔炼疾荒芩阕魅逭撸娅C極廣,他少有才名,諸子百家均有涉獵。

  在二十歲的年齡,便折服了四十歲的孔融,讓孔融深深的引為知己,但是就這么一個家伙最后在諸子百家里,就偏偏選中了“名家”這么一個極為不靠譜的學識方向。

  名家本身是要追求萬物的真理,要整體全面的認識時間任何的一件事物,最為著名的便是出自《公孫龍子》里面的堅白石說,便是對名家最好的證明。

  但是隨著惠子前輩的逝去,名家察士這一流派便是沒落了,而存活下來的便只有好辯駁的辯士一脈,很不幸祁衡就是名家辯士一脈的傳人。

  而作為辯士的祁衡,加上他年少輕狂的性格,變得極為狂傲,那時候的世人有一個詞兒形容他的為人處世,形容十分貼切,人厭狗棄!

  祁衡從避禍荊州,到游歷許都,這一路上,幾乎是走到哪兒,就得罪到哪兒,在荊州的時候認識了江夏貴公子黃射,然后得罪了荊州大半的世家子弟,一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樣子,傲視群英的。

  但是偏偏所有不服他的人都辯不倒他,雖然總覺得祁衡說的話都是一些歪理邪說,但還就是說不過他,這就更讓這群號稱“才子”的荊州世家子弟受不了了,一個兩個的,最后聯(lián)手將他給轟出了荊州。

  然后從荊州出來之后,便去了許都,那時候的許都剛剛被叫做許都,幾乎魏王治下所有的大臣謀士,乃至自認為有能力的文人,士子全部都聚集在了許都之地。

  祁衡去的時候,正好是群英薈萃之時,結果狂傲的祁衡去了許昌,處處碰壁無人愿意賞識這個年輕人,那時很多人勸他說,讓他將自己懷中那塊已經(jīng)模糊了的名刺投到陳群或者司馬朗那里試試。

  結果祁衡聽完之后,直接懟了回去,“小爺就算再落魄,也不會去和他們這種殺豬的和賣肉的家伙結交!”就這么一句話,不但得罪了陳群和司馬朗兩人,更是將潁川陳家和河內司馬家也給得罪了個干凈。

  最后若非是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孔文舉和楊修,沒準這個天才就在許昌活活餓死了。

  然后通過孔文舉的連番舉薦,祁衡終于進入了那時候還僅僅是曹孟德的曹公的眼中,讓上位者們,對他產(chǎn)生了足夠的興趣,甚至曹公還對祁衡進行了征召。

  只是這個時候的祁衡再次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他拒絕了曹公的征召,不是為了給自己造勢的那種矯揉造作,是真的拒絕,甚至明確表現(xiàn)出了他很看不起曹公,對曹公的使者說自己有狂病,還當著使者的面兒對曹公破口大罵,并且那個時候,他還保持這足夠的清醒。

  這一下子就仿佛捅了馬蜂窩一般,曹操也徹徹底底的將他給記在了心里,只不過為了保住他,孔融當真算得上是不留余力的為他吹捧造勢,將他的才氣和名聲弄得幾乎天下皆知,讓曹公無從下手。

  但是曹公畢竟還是曹公,靠著激將之法將祁衡給誆進了府邸里,還將他委以“鼓史”的重任,想要借此來羞辱祁衡來給自己報仇,單單從這方面來說,那個時代的曹操還真的是蠻可愛的。

  可是祁衡并沒有像曹公所想的那樣拂袖而去讓他們笑話,而是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命,并且做的兢兢業(yè)業(yè),一度讓曹公自己都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了祁衡。

  終于在一次極為重要的日子里,曹公決定宴請麾下的文臣武將,給朝廷看看自己的力量,并且拿出了幾乎全部的精力來促成這件事,讓這個宴會辦的更加的恢弘。

  祁衡為此還主動要求上場為曹公擊鼓助興,這也讓曹公十分的開心,覺得自己有些虧待這個家伙了,還覺得這個年輕人十分的謙遜,想著等宴會結束之后,將他毫升提拔一番。

  可是曹公的好心情卻是沒有維持到宴會結束,在宴會剛剛進入高.潮的時候,祁衡上場了,沒有穿上專門給他準備的華服,而是穿著最為普通的衣物帽子,就這么上場演奏。

  這還不算什么,當祁衡演奏到激動之處,更是將自己脫了個精光,直接開始了裸舞!這一下子,便將曹操的臉面丟了個干凈,而且祁衡這般了依舊不甚解氣,趁著曹操的問話,將他麾下有名的文臣謀士,戍邊大將點評了一個遍,全程沒有一個好詞兒!

  孔文舉向曹操求情,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讓曹操同意將這事兒放過去,結果剛出門曹操就聽見祁衡坐在大門口痛罵自己,而且祁衡坐的還是他曹操的大門口,這下,就連孔文舉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說話了。

  無奈之下,不想落下一個善殺名士的名聲的曹操將祁衡送給了荊州的劉表,祁衡開始做的也的確不錯,在劉表麾下做的有聲有色,用極短的時間就將劉表及其身邊的一種文士給折服了。

  這樣就算荊州的世家子弟們真心不喜歡祁衡,卻也無法將他怎么樣,只能忍受著祁衡在自己等人的頭上放肆。

  結果祁衡剛剛正常了沒幾天,那老.毛病就又犯了,在劉表宴客的宴會上,當眾將劉表給罵了一頓,而痛罵劉表的原因,連劉表自己都不知道,祁衡就這么莫名其妙且十分清醒的當眾將劉表從上到下,從里到外的羞辱了一番。

  被氣了個半死的劉表再度將他松了出去,送到了已經(jīng)半拖離荊州控制的江夏黃祖的手里,然后想借著黃祖的手將他給弄死了賬。

  可是這次祁衡卻是再次讓所有關注他的人失望了,到了江夏的祁衡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非但沒有咄咄逼人,反而將黃祖麾下的文案之事處理的井井有條,而且和黃祖配合的十分默契不說,更是和黃祖的兒子黃射相交甚好。

  因為這個,黃祖還特地給劉表刺史寫了一封信,在信中好好的感謝了一番劉表刺史對他的關愛和照顧,就因為這封信,據(jù)說劉表好幾天都沒吃得下飯,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對了。

  可最后祁衡還是死了,死因還是因為宴會,只不過這次不是在黃祖的宴會上辱罵黃祖,而是在宴會上因為賓客無狀,進而出言呵斥,只不過名家的尿性讓他一張嘴就沒勒住馬,直接將話說禿嚕了,弄得黃祖也跟著下不來臺。

  最后黃祖無奈,為了平息賓客和其他人的怒火,便想著嚇唬嚇唬祁衡,揚言要將他斬殺了,結果黃祖麾下的主薄嫉妒祁衡的才華,同時也怨恨祁衡當初羞辱過自己,趁著黃祖的怒火,竟然直接將他斬殺了。

  得到消息的黃射一路赤著腳跑過來,依舊晚了一步,等到黃祖醒酒之后更是后悔不已,只不過這一切,都為時已晚了。

  “小黃敢真的是祁衡的徒弟?”李鍪想了想管寧告訴他的祁衡的為人,再想想小黃敢的歲數(shù)和性格,感覺這兩個人完全不可能有交集。

  “祁衡先生當年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些,但還是有幾個朋友的,除了對他不管不問的楊德祖以外,還有兩個,一個是比他大二十歲但是為他操碎了心的孔融,一個是和他歲數(shù)相仿,江夏公子黃射,也就是咱們小黃敢的父親。”

  孫英將兩人的關系說了出來,語氣中也是忍不住的感慨,“當初祁衡先生身亡,黃射將軍十分傷心,親自將他安葬不說,更是親手整理了祁衡先生的遺物,那個時候的祁衡先生因為年歲慢慢的見長,再加上黃射將軍的關系,性格已經(jīng)好轉了很多,而且也留下了些許傳承。

  這些傳承都被黃射將軍收藏了起來,本想給他找一個合適的傳人,結果在和江東的交戰(zhàn)中,黃射將軍突然失蹤了,而江夏的黃家也沒了,小黃敢的母親在江夏黃家四分五裂之時什么金銀細軟都沒帶走,只帶走了這些被黃射將軍視若珍寶的竹簡,并將這些交給了黃敢。”

  聽到這里,李鍪只能從心里贊嘆一聲,“真是一位奇女子,真是一番好運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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