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揚嵐帶著季云軒一起來到了皇宮門口。

　　等兩人到了的時候，煙籠小筑那些受害者已經被皇宮的侍衛帶走了。

　　只剩下了一大堆看熱鬧的百姓在竊竊私語，季云軒目不能視，但是耳朵很好，從百姓的議論紛紛中也大致知道了發生了什么事。

　　“揚嵐，你的困局有解了。”

　　杜揚嵐回頭看他：“這些人按理說應該是被安王送走了……怎么會忽然出現在京城？”

　　季云軒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次清楚。

　　杜揚嵐轉頭，看向議論紛紛的百姓：“不管怎么說，你剛才說的對……這步棋，又能走了。”

　　當煙籠小筑的證人出現的時候，杜揚嵐眼下的死局就出現了轉機。

　　皇上一直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時，也沒辦法這么含糊過去了。煙籠小筑的人將他逼到了中立的位置上，那么多雙眼睛盯著他呢，難道他還能說這將近一百多號受害者兼著證人，都是南疆的細作？

　　煙籠小筑的受害人上午出現，下午，皇上便下令徹查此時，同時也處置了一個查這個案子的鶴唳衛，說他辦事不利。

　　究竟是鶴唳衛辦事不利蒙蔽圣上，還是其他，百姓也沒有時間去深究這些，他們更關心的是，煙籠小筑的案子要怎么審。

　　皇上既然下令重新徹查這件事，就不能馬馬虎虎。

　　這個案子起初是大理寺調查，后來轉到了鶴唳衛的手上，現在皇上再次下令三司會審。

　　所謂三司，便是大理寺，刑部和督察院，三司法一起審理此案。

　　大理寺這邊因為大理寺卿劉培跟大理寺少卿齊毅被牽扯案子中，所以出面的人是顧封靈，刑部這邊是他們的尚書，都察院這邊是左都御史。

　　這次會審不是私審，而是放在光明正大，允許百姓旁聽。

　　天還沒亮，衙門外面被百姓圍得水泄不通，里三層外三層，都墊著腳等著看結果。

　　顧封遙這邊早就占好了位子，杜揚嵐起了一個大早，跟顧封遙一起混在百姓里面，站了最好的位置，等著開審。

　　距離開審還有一些時間，顧封遙分神看看杜揚嵐：“怎么就你自己？”

　　“不然呢？”杜揚嵐發問，“你還想見誰？”

　　“你跟季云軒不是形影不離的嗎？”

　　“是個會跟你說，我跟季公子形影不離的？”杜揚嵐本人都詫異，自己跟季云軒看起來關系這么好的嗎？

　　顧封遙聳聳肩：“季云軒這個人不錯。”

　　杜揚嵐：“你到底想說什么？”

　　顧封遙：“沒什么。”

　　杜揚嵐上下打量他：“可我覺得你話里有話。”

　　“那是想多了。”顧封遙說。

　　杜揚嵐瞇起眼，心里更是疑惑，就在她要問顧封遙的時候，開審的時間到了。

　　因為是三司會審，所以三司法的代表都來了。顧封靈作為大理寺的代表，官位最小，年齡也最小，但是他卻是這次皇帝欽點的主審官，坐在最中間的位置。

　　“那就是小顧將軍吧？他是案子的主審？”

　　“都坐在主審的位子上！當然是他了！”

　　“那我就放心了！小顧將軍是好人！”

　　“是啊！我那個官兒我都都不信，就信顧將軍還有杜相爺！”

　　“小顧將軍是顧將軍親手帶大的孩子，一定是個好官兒！”

　　百姓的議論紛紛，自已見到顧封靈的人氣，皇帝欽點他，也正順應民心。

　　剩下的兩位主審官，在這個案子上本就不愿意出頭，一個比一個低調，坐在下面，近乎裝死。

　　“啪！”顧封靈手里驚堂木一拍，本來亂糟糟的衙門內外，漸漸安靜下來。

　　“帶主犯人，蕭起思，謝坊，孫堯臨……”顧封靈一口氣念了七八個名字，都是京城的公子哥，特別是蕭起思，當今皇孫。

　　蕭起思被帶到公堂的時候，這是杜揚嵐第二次見到這個皇孫，之前在皇上的宴會上，她跟這個安王世子也有過一面之緣，只知道他們年紀相仿，其他的，就沒有多深的印象。

　　這次見蕭起思，他似乎看起來蒼老了一些。

　　杜揚嵐記得，蕭起思的年紀比顧封靈還要小一些，但是一臉腎虛的倦容，讓他看起比顧封靈年長很多。

　　顧封靈的目光也落在蕭起思身上。

　　“蕭起思，以下是你的罪狀……”小顧將軍說著，示意一旁的官員開始讀罪狀書。

　　那官員嗓門嘹亮，一條接著一條。

　　從煙籠小筑的暗中買賣人口，到私刑，到人命案……

　　一條條，一樁樁，聽得人脊背發涼，汗毛倒豎，難以相信，這是人做出來的事情！

　　“你認罪嗎？”顧封靈盯著蕭起思。

　　蕭起思揚起頭來，常年浸淫聲色，猛地離開溫柔鄉，被鶴唳衛關了這些天，讓他看起來宛如一句空架子，但是架子雖空，色厲不減。

　　“不認！”蕭起思，“你這些都是空口污蔑！我根本不知道煙籠小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事！”

　　這個回答，讓旁的百姓驚呼一聲。

　　這是要唱哪出兒？！不是安王世子！？

　　顧封靈不疾不徐，驚堂木一拍：“帶證人。”

　　“是！”

　　煙籠小筑的受害者是個女性，年紀約莫二十五六歲，一張臉慘白如紙，但是毫不掩飾貌美。

　　那女子走上大堂，見了蕭起思，嚇得瑟縮一下。

　　“你可認得她？”顧封靈問蕭起思。

　　蕭起思狠狠盯著那女子，若不是現在是公堂之上，他似乎都要撕碎了她！

　　“有些眼熟，可能見過，可能沒見過……”蕭起思頓了頓，說道，“我承認，我去過不少煙花柳巷，所以，要是見過，也不想稀奇。”

　　話音落下，人群里的顧封遙冷哼一聲：“真不要臉！”

　　杜揚嵐看了他一眼。

　　顧封遙道：“看樣子，他是要否認到底了！”

　　“那更好。”杜揚嵐道，“我還擔心，他一下子就認了呢。”

　　顧封遙轉頭看杜揚嵐，壓低聲音：“你打算把安王也拉下說？”

　　杜揚嵐：“這件事，沒他的保駕護航，能有今天嗎？”

　　顧封遙朝她伸了伸拇指：“我等著看你的第三步棋呢。”

　　杜揚嵐笑了笑。

　　堂上，那個女子哆哆嗦嗦將蕭起思的罪行一五一十說出來，末了，顧封靈問：“為何之前不告發他？”

　　“我，我不敢……”那女子抱緊了雙臂，說道，“煙籠小筑的客人都是高高在上的，我們這些……這些無依無靠之人，只能任人魚肉……若是誰敢反抗，死無葬身的……”

　　“那現在，為何又告發了？”

　　“不告發就是等死，若是告發了，或許還有一些生機。”那女子朝顧封靈磕頭，“大人，求您救救我們！”

　　“你的意思，是蕭起思要致你們于死地？”

　　“對！”說道此時，那女子的眼中帶上了幾分恨意，看向了蕭起思，繼續說道，“煙籠小筑出了事之后，他就將小筑里所有的人都送上船，說要讓我們去東瀛……到了東瀛，就保我們衣食無憂。可是！可是……船到了海上！他要把我們滅口！”

　　“你胡說！”蕭起思張口反駁，“我要是把你們滅口！你先走還能站著跟我說話！？”

　　“那是因為，船上有高人在！”那女子道，“是他救了我們！我們才幸免于難！”

　　“什么高人！？在哪里有高人！？”蕭起思道，“這都是你的一派胡言！”

　　“大人！我說的句句屬實！”那女子大，“還有船上剩下的九十二個人！我們都可以作證，煙籠小筑幕后的主子就是蕭起思！”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蕭起思咬緊牙關，“這都是誣陷！我根本不知道煙籠小筑！是誰讓你誣陷我！你們是不是南疆的細作！？”

　　“砰！”顧封靈，“事已至此，蕭起思，你還有什么話說？”

　　“我無話可說！我不是幕后主使！一切都是冤枉我！”蕭起思梗著頭，誓死不承認。

　　見他這么強硬，其他那些被帶來的公子哥，也開始跟著喊冤了。

　　顧封遙站在百姓里面，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白眼一翻：“真不要臉！”

　　杜揚嵐笑了笑：“對付不要臉，就要用不要臉……”

　　“什么？”

　　就在顧封遙疑惑時候，人群里鉆出來一個人：“我認罪！我認罪！”

　　這人，竟然是失蹤已久的高登！

　　高登兩三步走到前面：“大人，我認罪！”

　　一句話在大堂之上炸開，引得眾人都紛紛看他。

　　高登不等顧封靈開口，就將自己在煙籠小筑的所作所為交代得一清二楚，并且還將涉及到的人都說了出來……

　　他說得越是詳細，越是讓堂上的其他人膽戰心驚。

　　高登戰戰兢兢：“大人！看在我坦白的份兒上！請您讓我戴罪立功！一定要饒恕我！請您一定要饒恕我！”

　　他這一番動作，讓本來還死不認賬的公子哥，面面相覷……就像是大壩被沖開了一個小口子，順著這個小口子，耐性差的人，也跟著認了罪！

　　高凳這么慌里慌張的認罪，讓他們意識到，硬扛著，反而會懲罰更重，不如“戴罪立功！”

　　高登開了口，然后就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罪責輕的都爭著戴罪立功，罪責重的，即便是要矢口否認，已經大勢已去！

　　“蕭起賀，你好要說什么？”顧封靈驚堂木一拍。

　　蕭起賀看著潰不成軍的同伙，臉色又青又黑：“你們！你們！你們給本世子等著！我饒不了你們！我饒不了你們！”

　　說著，看向罪魁禍首高登！

　　“我殺了你！”說著，朝著高登沖了過去！

　　不過還沒碰到高登，就讓衙差攔住了！高登卻直挺挺昏了過去。

　　一場案子，就這么審完了……

　　刑部尚書跟督察院左御史互相對視了一眼，本來以為蕭起賀矢口否認，這個案子怎么也要傳喚七八波證人，才能有個結論……或者說，讓蕭起思認罪，誰知道，高登半路殺出，這么簡單就把事情搞定了。

　　顧封遙看向杜揚嵐：“這就是你的計策？”

　　杜揚嵐頷首。

　　在她最初的設想里，是沒有受害者這一環的，畢竟最開始找不到的人時候，杜揚嵐就懷疑人已經找不到了，若是皇帝一開始就是中立的，早早的開設公堂審這個案子，她就有辦法將高登這個“反水”看準時機，放進去，然后讓他們從內部瓦解……

　　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不過，好在有了證人這一環節，高登這個棋子也能用了。

　　“其實，不用高登，也可以給蕭起思定罪。”顧封遙道，“畢竟，那么多人證呢。”

　　杜揚嵐點點頭頭：“但是，這不就給安王爭取了時間嗎？”

　　“你果然還是要搞安王。”

　　杜揚嵐笑了笑：“我說了，要不是他保駕護航，蕭起思可折騰不起來這個大。”

　　既然要查煙籠小筑的案子，就一個不能放過！特別真正躲在幕后的人！

　　…………

　　此時的安王府，安王手里的茶盞摔得粉碎！

　　“王爺！現在……現在怎么辦？”來稟告的小廝已經將公堂上的事情告訴了他。

　　安王倏然站起身來：“繼續打探！”

　　他為了自證清白，跟蕭起思撇清關系，今天可以沒有去旁聽！

　　“是！”小廝繼續去打探消息。

　　安王連忙朝著姚燮的住處去了！

　　姚燮已經料到了他的到來，正不緊不慢沏茶。

　　他沏茶的姿勢著實粗野，這么文質彬彬的動作讓他做出來就跟宰殺牲畜一樣，并且，他沏的茶不是一般的難喝。

　　“先生！”安王急匆匆走近屋中，“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姚燮說著，將一盞茶遞給安王。

　　安王跟以往接過，但是沒有喝，說道：“新來的消息！起思他……他頂不住了！”

　　“怎么會？”姚燮道，“世子沒有按照我說的做？”

　　“他公堂是按照先生說的，抵死不認！但是……高家的小子提前認罪了！牽著其他人都認罪了！起思這邊……撐不住了！”

　　安王說著，急切地看著姚燮，“先生，你說現在要怎么辦！”

　　“這……”姚燮難得露出傷神的樣子，說道，“這……有些出乎意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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