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洛京夜家
深宮之中,燭火通明。
偌大的宮殿內(nèi),與人同高的金銅燭臺擺在兩側(cè),將整個宮殿內(nèi)照的輝煌光明,燭光晃動中,一個個模糊的身影走向這大殿,相互議論著當下緊迫的戰(zhàn)事。
“圣皇陛下到——”
就在眾大臣進入大殿不久,那位年輕的皇帝便在一位位侍衛(wèi)的保護下走進這大殿,坐在那金玉皇座上,眉頭微皺,似乎心緒不佳。
自這宣喊聲過后,大殿內(nèi)安靜下來,沉寂十來秒后,上首的新君終于開口。
“如今戰(zhàn)事焦灼,諸君可有良策。”
就在眾人進入大殿的這會,洛京北側(cè)的城墻已被炸出一個不大不小的豁口,也不知道北府軍是從哪弄來的特殊火器,竟然威力如此猛烈,但好在僅此一發(fā)后,就再無后續(xù),可見對方的手段也頗為有限。
“如今駟紀大人已經(jīng)率軍登樓作戰(zhàn),可保洛京無憂矣。”一位身著赤紅金繡朝服的大臣走出,恭維諂媚的說著討好的話。
若是以前,這位新君估計還會心中舒坦暗喜,但今日不同往日,大敵當前還說這些哄人的場面話,屬實讓他有些暗怒,好在此刻另有大臣上前,打斷之前這人的話語。
“駟紀大人雖率據(jù)龍軍應敵,但今非往昔,對面不是戴王那等烏合之眾,而是勇冠天下的北府軍,若是輕敵,稍有不慎便是傾覆之禍!彼脑捯舫练(wěn),條理清晰,讓新君原本焦躁的心緒也稍微安定幾分。
“那以簡愛卿之意,如今該如何應對!
雖然據(jù)龍軍和赤雀龍騎都在城墻處奮戰(zhàn),但如今新君仍然心中忐忑,總想做點事以保證勝利,并安慰那焦慮的心緒。
“陛下不必驚慌,如今洛京內(nèi)還有紅鱗戟衛(wèi)可用,另外還有眾世家的宅邸家丁,聚集起來也非同小可,再若不濟,也可定下懸賞,立召城中豪勇參戰(zhàn),以補充不足之處!
雖表面上稱呼為宅邸家丁,但在場的大臣心里清楚,這些家丁可以說是相當豪華的私兵了,多為各家族從小培養(yǎng)的精銳死士,戰(zhàn)斗力絕對不弱,但缺點也是數(shù)量不多,且各自分散,難以和軍隊那樣協(xié)同配合。
紅鱗戟衛(wèi)不用多說,當今的紅鱗大將乃是新君的母族出身,自然是新君最大的依靠和心腹,即便如今大敵當前,也把守著洛京的各處要地,并拱衛(wèi)皇宮,沒有他們新君坐穩(wěn)皇位都難。
在簡青言一番獻策和講解后,這位頭戴冠冕新君終于稍稍安定,后背也慢慢靠在那龍椅上。
“就依愛卿所言,立馬去辦。”
說完,他目光轉(zhuǎn)動,看向大殿內(nèi)一張張面孔,這些人中,不少出自洛京六大世家,若是征調(diào)那些家丁私兵,也不知他們會作何想法,但如今也由不得他們了,他暗握龍椅,心中發(fā)狠。
目前必須將北府軍抵御在城外,才可保住這皇位,他可不像兩位年長的兄長,在外經(jīng)營多年,離開了洛京,他幾乎再無根據(jù),即便被地方勢力接納,也有可能變成傀儡,那樣的事情,他讀史書的時候可沒少見。
挾天子以令諸侯這種事,不僅大臣知曉,皇帝自己也非常清楚,如非萬不得已,決不可輕易放棄洛京。
之后,大殿內(nèi)的眾臣又討論補充了一些事情,隨后一位位傳令的軍士從皇宮中騎馬疾馳而出,不久之后,洛京內(nèi)的紅鱗戟衛(wèi)便開始敲響一家家世家大族的門扉,告訴新君的旨意,并開始在大街小巷宣讀急招豪勇的事情。
這容納數(shù)百萬人的巨城內(nèi),如今大街上行走著一隊隊舉著火把的衛(wèi)兵,各個樓臺和高塔上都點燃燈火盆,映照的通明,大街上各處響起招兵的喊聲,盔甲摩擦和腳步聲不時在院落墻外響起,遠處傳來通天的火光和隱約喊殺聲。
夜家府邸。
今晚的夜家府邸內(nèi),也是一片燈火通明,往日少用的大廳內(nèi)聚集了一位位家中成員,大家人頭攢動,黑壓壓的站在這大廳內(nèi)部。
由于人員擁擠,這大廳中僅有上首處留出一小片空地,如今夜家的幾位主事人圍坐在桌子旁,討論著當下的險情。
“宮中的線人剛剛傳信過來,新君要征調(diào)各家的私兵,以充做軍用!币晃宦燥@消瘦的黑衫男子坐在桌旁,他手邊還有著一把鯊魚鞘長劍,眼神有著幾分凌厲。
“這征調(diào),恐怕是有去無回!绷硪晃挥行┌l(fā)胖、頭發(fā)稀疏的男人坐在旁邊,手指微敲桌面,目光看著桌面,沉思回答。
“城中各家誰不知這樣做的后果,但那些紅鱗戟衛(wèi)奉旨要人,挨家挨戶的敲門,我們要么忍著就范,要么被視為大逆……”如今的家主夜真緩緩搖頭,目光凝視那搖曳的燭火。
雖說各個世家加起來實力不小,但各自分散,在面對洛京的正規(guī)軍時,又格外渺小,難以應對。
“如果新君可堪大任,我等獻上府中丁員也是無妨,但……”
相比成名已久的戴王和懷南王,如今的天子登基前并無功績,雖無大過,但也沒有讓人驚艷的地方,僅為中上之資。
若是太平盛世,中上之資也算幸事,但如今可不是太平安穩(wěn)的時代,先且不說懷南王未滅,北府軍兵臨城下,上代天子的遺詔也讓王朝威嚴盡失,失去了不少正當性和正統(tǒng)之名,今后若想繼續(xù)統(tǒng)領天下,當今天子必須擊潰懷南王和北府軍不說,還必須平復天下各地的龍脈之禍,重新安撫各方。
這樣的事情堆積在一起,可就不是中上之資的新君能解決的了。
況且,如今天下各地暗潮涌動,東南二十二洲隱隱獨立,刈雷七洲內(nèi)有辛國重新立國,西南諸洲戴王死去后,開始擁簇那位金雀巫女,天子能控制的地方其實僅為中部十五洲。
“若是府中私兵盡去,而洛京依舊陷落,我夜家就如嬰兒抱金過市,危矣!
事情不止眼前,他們擔心的是,北府軍萬一攻破洛京,將要面臨的情況。
雖然北府軍軍紀嚴明,但如果追究起來,他們擁護新君,可不一定能逃脫責罪,較真之下,抄家滅族都有可能,這也是為何眾人如此猶豫不決的原因。
許久之后,夜真長長的深呼吸,隨后開口:“調(diào)出半數(shù)宅內(nèi)家丁,以聽調(diào)遣,另讓部分精英藏于地窖,若洛京失守,我等也只能放棄家產(chǎn),緊急出城了!
“真要離開嗎,我等好不容易恢復幾分元氣,若是拋棄洛京中的家產(chǎn),無異于孤魂野狗。”周圍站立的族人中有人不甘發(fā)言。
“是啊,我那房子還是剛剛買下的,如今若是不要,十多年來的積攢就和水漂樣沒了!
“家中還有妻女老母,恐怕不能遠離……”
其實這也難怪,自從百年前那代天子打壓,洛京六世家都破落不少,直到今近幾十年才逐漸恢復元氣,而今晚若是離開,則家中的積累要大半拋棄,這其中不少可是族人多年積攢錢財購置的店鋪房屋,或者儲存的金銀寶物等等。
看著那嚷嚷的幾人,夜真抬頭,目光一瞪,瞬間讓對方打了個寒噤,聲音消失。
隨后,這位已經(jīng)成長起來的家主才緩緩開口:“命比財重要,就這樣吧!
說完后,他擺擺手,讓身旁的人開始行動,免得到時候紅鱗戟衛(wèi)敲門,為時已晚。
之后夜家院落內(nèi)開始響起各種腳步聲,在指揮下,一些家丁和傭人開始幫忙搬東西,有的是藏起來,有的是更換位置,還有的人開始準備物資,給馬喂食,萬一不對,到時也能立刻行動。
就在這眾人忙碌的時候,一位有著小巧龍角的少女從大廳的大門側(cè)角溜進來,腳步輕快的躲開人們的注意,來到上首那桌子旁。
這時,大廳內(nèi)除了忙碌的族人外,坐在桌旁的只有夜真和一位叔伯輩老人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我看到院子里好吵。”這位少女穿著和族人相似的黑色華服,但肩后的米白發(fā)絲格外不同,另外額頭上還有小巧的兩根龍角。
“夜靈醒來了呀!眲偛虐櫭季o鎖的夜真看到這位妹妹,稍微揉了揉額頭,讓自己的表情舒展一些,然后才說起話來。
“北府軍已經(jīng)開始攻城了,而且北墻那邊破了口子,正在激戰(zhàn),情況不明朗,我們也得提前做些準備了!
“是要打仗了嗎?”夜靈將手撐在桌面上,看向自己這位兄長,眼瞳里似乎有星星閃亮。
“呃……是的!
“這么說,我也要登場了是不是?”夜靈繼續(xù)追問,眼神里滿是期待。
“也許吧,但最好還是不要。”夜真看著眼前這位格外活潑的妹妹,有點寵溺的搖搖頭。
“你雖然實力不錯,但缺少實戰(zhàn)經(jīng)驗,戰(zhàn)場上可是很血腥殘酷的,不要想的太美好了!
即便夜靈有著序列8的實力,夜家也沒想過僅依靠她就能安然度過危機,雖然序列8的巨龍確實強大,但北府軍中大將眾多,且也有著不少龍騎,戰(zhàn)場殘酷撕殺下,未必就能討得了好。
“哼,老哥又在小瞧人,我在西方大陸也是經(jīng)常戰(zhàn)斗的!
“哦,我怎么沒聽說過!甭牭竭@,夜真也難得笑了笑,原本的緊張情緒稍微緩和了下。
“嗯,是和朋友在嘆息山脈冒險的時候,我也遇到過很多很厲害的魔獸的。”夜靈舉起手指,在空中搖晃,得意的說著往事。
那時洛蘭希爾正在帝國,她雖然經(jīng)常睡覺,但醒來后也會在提西嵐山脈中游玩,時間久了,還跑到嘆息山脈中去了,相比其他地方,人跡罕至的嘆息山脈內(nèi)盤踞了不少強大的魔獸,這點確實不假。
“那也只是魔獸,和人不同的,有些大將甚至不亞于上門真?zhèn),或者核心弟子!币拐孢是搖搖頭,他久居洛京,和不少大派弟子有過交往,知曉一些真實的情況。
即便是同階的超凡者,實力也是相差巨大的,除卻常人難以想象的神女魔女外,同階之內(nèi),最強的是那些掌控并融合龍脈的異獸,比如南方水患的厭渠,夕暮群山的異鳥鬼車。
其次便是各大上門的核心成員了,他們往往和掌座平輩,是各派系內(nèi)的支柱,繼續(xù)往下便是一些特殊的魔獸,它們有著不少詭異能力,再往下才是一般派系或者世家內(nèi)的修行者,最后便是一些走捷徑晉升的超凡者和資質(zhì)雜鈍的一些普通妖獸。
直觀排序依次就是,龍脈異獸、上門成員、特殊妖獸、地方派系/世家/官府機構(gòu)修行者、普通/小派系修行者、常見普通魔獸、走捷徑晉升的超凡者和妖獸。
其中強大的序列8龍脈異獸可以輕松擊退十幾個普通/小派系的序列8修行者,但在面對上門核心成員時,大概2-4個就是極限了,懷常以一人之力斬殺厭渠,可以說是超乎常人,至于魔女或者持有圣物的序列8,那就不是常人能接觸和想象的了。
“夜真哥哥真是一點也不信我!
夜靈聽著有點不高興,抱著胳膊負氣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這時倒是一旁的那位老者安撫起這位小公主來。
“其實也是大家保護夜靈你,畢竟戰(zhàn)場上瞬息萬變,而且很是血腥,或許平時戰(zhàn)斗沒什么,但上了戰(zhàn)場就不是那么平和了,會殺人,被人恨,會染上很多洗不掉的東西,唉……”他似有感慨。
“唔,好啦好啦,茂伯伯不要再說了,夜靈知道了。”夜靈抱著腦袋使勁甩頭,那米白淺金的發(fā)絲在空中胡亂擺動,顯出幾分可愛來。
“呵呵呵……”桌旁的幾人看著她笑起來,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可惜,這樣的情景并未持續(xù)太久,就在夜府內(nèi)做著各種準備的時候,院落外的街道傳來一陣腳步和盔甲摩擦聲,緊接著就是重重的敲門聲。
“夜家的人在嗎?請即刻開門,如今有要旨宣布!”
院門外的街道上,火把林立,一位位身著紅鱗盔甲的軍士整齊站立,身著披風重鎧的偏將看著緊閉的府門,讓身側(cè)的親兵上前,準備破門。
如今戰(zhàn)況緊急,他可沒閑暇時間和這些世家之人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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