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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暴行


  待到華燈初上之時,她們終于趕到了一處城鎮。行人寥寥的寂靜街道之上,唯有兩旁的房屋中暈暈的燈火,在深秋寒涼的夜晚里,透出一種溫馨般的暖意。

  將崔琪妥善地安置在一家客棧之后,王琳瑯就去尋歸德侯一行人的落腳之處。想著那人奢靡享受的作風,她直奔城中最大的那家客棧。果不其然,那一行人正好落腳在那里。于是,她便住了進去。

  夜已經很深了,她不便去打擾謝神醫,便自行洗漱一番,盤膝坐在床上,專心地練功,修復內傷。待到功行三十六周天,她緩緩睜開眼睛之際,卻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從客棧后方的竹林里隱隱傳來,夾雜著野獸一般的喘息,還有哀哀切切的低泣之聲。

  王琳瑯撇了瞥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譏笑。她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便拉起被角,倒身睡下,剛剛閉上眼睛,卻在突然之間想起了什么一般,彈簧般從床上彈射而起。匆匆地穿上鞋子,拿起一件外裳,她便從窗口飛奔而下,直奔夜色彌漫之中的幽暗竹林。

  自從突破逍遙真氣的第七層,她的眼力,耳力,第六感,似乎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只要神識覆蓋出去,方圓兩里任何風吹草動,似乎都在她的感知之內。她像是一只在暗夜之中奔跑的豹子一般,落地無聲地穿行在陰暗的竹林之中,直奔那聲響的來源之處。

  幽閉的林中,一場宛如斗獸一般的搏斗,正在慘烈地進行之中。一個黑影,匍匐在地上,正壓倒性地被六個人圍毆。那六人身手不凡,出手迅捷,對著地上之人拳打腳踢,毫不留情。地上的那個人,翻滾著,騰躍著,像是傷重的野獸一般劇烈地喘息著。

  但野獸就是野獸,縱使活活被人打死,它也絕不屈服,學不會溫順。瞅準時機,那個黑影猛撲在一人的腳上,雙手死命地一抱,再狠命地一拉,那人陡然地跌倒在地。

  黑影像是一匹狼似地,死死地鉗制住他,張口就咬住他的脖子,拼命地撕咬。皮膚咬破,大動脈血管破裂,流動著生命火焰的鮮血,被大口地吸入口中。鐵銹一般的血腥味,像是興奮劑一般,刺激著那個黑影,使得他對于暴打在身上的拳腳根本無動于衷,只是像是一只貪婪的螞蟥一般,死死地叮咬在地上那人身上,仿佛不把他身上所有的血液吸食干凈,絕不會罷休。

  施暴的人,更加瘋狂了,他們一邊拼命地暴打著,一邊死命地拉扯他,想要將他從地上那人拉扯起來,但這一切似乎是徒勞。縱使身上鮮血橫流,骨骼傳來咯嘣的斷裂之聲,那個黑影卻死也不松口。

  “阿狼,阿狼————”仿佛撕裂一般的哭泣聲,在空地另一端響起。小嵐爬伏在地上,手指痙攣般抓撓著地面,指甲里全是鮮血和黑土。他掙扎著向前爬去,但是單薄的身軀,弱小的力量,哪里抵得上他身上施暴的那個人。歸德侯退下斯文的外衣,已經完全化身成了一只禽獸。他眼神迷蕩,神色興奮,正如狂風暴雨一般,肆意地蹂躪著這個可憐的孩子。

  這一幕人間的慘劇,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刃,生生地劈入王琳瑯的心窩。她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憤怒的火花,噼里啪啦作響,仿佛要從眼中迸射而出,將這一切焚燒殆盡。她右手握拳,閃電般揮出。一股強大的力道,平地而起,猶如狂風巨浪一般,直奔向前,將那沉浸在欲望之海的歸德侯,掀翻飛起,啪啪啪地撞斷數十根竹子,然后腦袋一歪,跌落在地上,生死不知。

  五個打手直覺不好,驚駭之下,剛要回身迎敵,卻聽到嗖嗖嗖的聲音由遠及近,卻是數枚鋼針。它們帶著疾風一般的力道,撕破空氣,流星一般激射而來。想要避開,卻根本避無可避,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那鋼針沒入胸前大穴之中。然后,睜著一雙驚恐至極的眼睛,重重地摔落在地上,震起地上的竹葉無數。

  王琳瑯手中的外裳,像是一片飄蕩的烏云,輕飄飄地飛落到小嵐身上。他衣裳散落,形容狼狽,像是一朵不堪折磨的花兒一邊,枯槁而破碎。

  “阿狼————”他抖抖索索地裹緊身上的衣裳,以肘撐地,拖著一副被催殘的身軀,像是一只可憐的狗兒一般,慢慢地往前爬。

  穿過幾根挺拔筆直的竹子,王琳瑯疾步走到那個黑影身邊。她快速地伸手,連點他脖頸,下額,臂膀,肘間的幾處穴道,阿狼才松開牙口,滾落到一旁,雙眼緊閉,生死不知。王琳瑯將手指湊到他的鼻尖,感受到一絲微薄的氣流,一顆懸著的心,才終于放下。

  “你——你——收拾一下自己,我來救他。”她瞥了一眼那個艱難地朝這邊爬行的男孩,心有戚戚,目露憐憫,不約地放緩語調說道。說完,便把地上的阿狼扶正坐起,一只手貼在他的后心窩出,純正的內心,像是救命的源泉一般,流進了那具昏迷不醒的身體。

  或許這具健壯的身體,本就生機勃勃,所以不消片刻,阿狼的氣息便穩定了下來,呼吸綿長而有力,脈搏的跳動強勁而彪悍,果真是狼性一般的狠人!

  王琳瑯起身去查看地上那人。這人喉間破了一個大洞,淅淅瀝瀝的鮮血,正在稀稀拉拉地留著。他雙眼圓睜,雙手握拳,全身掙扎般扭曲著,顯然已經死去。

  此人竟生生被阿狼被咬死!怎生一個慘字了得!

  慘白的月光,穿過竹林之間的縫隙里,漏撒在下來,使得這個案發的現場,有一種聊齋似的令人心底發毛。這么一個慘烈混亂的景象,真是有點傷腦筋!微微地思索了片刻,王琳瑯飛身而起,拎著那廂陷入深度昏迷的歸德侯,大踏步返回到死尸所在地。垂眸想了想,又將那五人胸間的鋼針拔出,連點周身幾處穴位。

  “將他們的衣裳都扒了,”她冷聲吩咐蘇醒過來的阿狼。

  這個狼崽子,幾乎在她著手擺布現場時,就已經醒了,睜大了一雙暗黑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她,幾乎要把她身上盯出幾個洞來。

  “你——-你——是——琳瑯哥哥?”小嵐嘶啞破碎的聲音,像是鵪鶉一般,在驚慌,驚疑,驚駭之中,隱著一股子尷尬,羞愧,無地自容,甚至慌亂,羞恥————

  王琳瑯驀然驚覺,許是出來是太急,自己素顏長發,只著中衣,沒有做任何的喬裝打扮,活脫脫一副女兒家的身形模樣。她眼眸低垂,看著惴惴不安,羞恥難當,似乎要把自己完全藏起來的小嵐,不覺心中酸澀,走上去,摸了摸他的腦袋,“現在,要叫琳瑯姐姐吶!”

  她坦然自若毫無芥蒂的模樣,顯然讓飽受璀璨驚魂未定的小嵐吃了一驚。他本能地想要躲避,害怕自己骯臟齷齪,玷污心中天神一般的人。可是,那溫暖的目光,輕柔的觸碰,卻又使得他貪戀不已。他幾乎是渾身打顫地感受著頭頂上溫柔憐惜的撫摸。

  淚水從眼眶滑落,滾落到嘴邊,苦澀而腥咸,卻又帶著暖烘烘的味道,小嵐的手指痙攣般抖動了一下,顫抖著聲音問道,“可以嗎,我可以嗎?”他停下腳步,仰起頭,一雙淚水彌漫的眼睛,灼灼地盯著王琳瑯,就像是一個掉入深淵的人,在仰望光明一般。

  王琳瑯鼻子發酸,心中悲憫。她自己麻煩纏身,一堆問題,哪里能成為救贖他人的光明?但是此刻,她無法說出這樣的話語,只是朝那個殷殷望著自己的人,重重地點了點頭。

  阿狼死死地盯了王琳瑯片刻,然后開始按照王琳瑯的指示,擺布現場。歸德侯全身赤裸地趴在那光溜溜的死尸之上,長大嘴巴,做撕咬狀貼在那尸體的頸項之處。其它被扒拉得光溜溜的五個人,縱身交錯地擺放在周圍,活脫脫地一副群魔亂舞圖!

  “走吧,回去梳洗一番,我送你們連夜離開!”最后瞟了一眼那辣眼睛至極的畫面,王琳瑯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平靜至極。

  “離開?”小嵐咬著嘴唇,慘白著小臉,不可置信地說道。

  兇殘如阿狼,似乎也震驚了。眼珠子瞪得溜圓,眉頭皺起,似乎連頭發都抖動起來。

  “對啊,連夜離開!待到事情平息,我再去尋你們。”不知道怎么樣安慰這個命運多舛的孩子,想了想,王琳瑯牽起他哆嗦而冰冷的手,慢慢地朝前走,如霜一般的清冷語調響起,“小嵐,你記住,這世間最痛快的報仇,不是殺掉一個人,而是讓這個人生不如死地活著!”

  歸德侯是昌順長公主的駙馬,她很想知道,當長公主知道此人不僅偷養外室秘生孩子,而且和自己的下屬聚眾淫亂被人圍觀,她會不會發瘋?發狂?且讓他們自個兒窩里斗,相互狗咬狗去吧!

  當年在師尊靈堂上的一幕,像是滾燙的烙鐵一般,滋滋滋地直接烙印在她的心上。雖然時隔多年,傷口結疤,記憶蒙塵,但此刻卻莫名地從心底翻涌而起,使得她一瞬間悲憤莫名,痛徹心扉。那些欠她的債,她定要一個一個地討要回來!

  阿狼像是一頭受傷的狼,戾氣十足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堆白花花的肉體片刻。暴虐的血液,在他全身沸騰,似乎在教唆著他撲上去,將他們全部地撕扯成片,吞噬入腹。但他不敢,那日,王琳瑯威脅他的話,似乎還在耳畔回響。落單的他,根本打不過此人,還得依靠此人將他帶到建康。

  想到這兒,他掩下兇狠惡煞的眼眸,撿起地上一根斷掉的竹子,一咬牙,那竹棍直接貫穿了歸德侯皮股上的菊花。劇烈的疼痛,讓這個人縱使處在昏迷之中,也無意識地抽搐了片刻。阿狼眼中沒有任何的憐憫,他手握竹棍,手腕一個轉動,那竹棍在**里面轉過來攪過去,歸德侯發出了痛苦的悶哼之聲,阿狼的臉上,卻露出一股殘忍而扭曲的表情。

  王琳瑯眉角抽搐,幾乎是不忍直視。不知道是這場面太過驚悚,還是那個制造這個場面的人太過驚悚,驚駭之中的她,竟一時啞口無言。

  待她回過神來,想要開口之時,卻見阿狼慢悠悠地拔出那個竹棍。他看著竹棍上的斑斑血痕,再看看屁股上那個洞口流出的血色小溪,臉上露出了一股古怪而殘忍的笑意。

  王琳瑯不約地冷冷地打了一個寒顫,這——這——她買回來的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怪物?

  阿狼抬頭看了她一眼,幽黑的眼眸,似乎散發著兇狠綠光,像是一匹狼一般。然后,他若無其事地起身,將那截竹棍在旁邊一條白花花的身軀上擦了又擦,知道那棍身上的血跡擦完擦凈,他才拿著那截作案工具,一瘸一拐,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阿狼————”小嵐拖著一身不合身的長袍,步履蹣跚地挪了過去,扶住了他踉踉蹌蹌的身軀。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相互扶持著,慢騰騰地朝前走。

  王琳瑯僵立當場,似乎有滿肚子話語要咆哮而出,又似乎完全無話可說。她呆呆愣愣地看著兩人,仿佛是看到一大一小兩頭傷重的野獸,在相互取暖,蹣跚而行。

  且不管心中有多少驚濤駭浪,當她安排好一切,默默無言地回到自己房中時,她一頭扎到了床上。奔波勞累了一整日,王琳瑯身心皆疲,幾乎是頭一挨到枕頭,她便上下兩片眼皮一搭,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將所有的一切拋擲到腦后。

  肉體的極致疲憊,幾乎是帶來了嬰兒一般的睡眠。一夜酣眠,無夢無擾。

  待到第二日清晨,她被喧鬧的人聲吵醒之時,懵懵懂懂地瞪著陌生的房間片刻,她才想起自己是誰,這又是在哪里。可真正是夢里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一響貪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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