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民生多艱
蕪湖深山里的極品紫靈芝,菌傘成紫黑色,菌肉為均勻的褐色,菌柄細長,質地堅實,光澤如漆,像是瑰寶一般,長在高山的巖石縫隙里,或是高大的枯木頂端。
在謝神醫的指揮之下,王琳瑯像是一只翩然的蝴蝶,穿梭于深山老林的各處,選擇那些沒有任何蟲蛀,腐朽,質地空虛的紫靈芝,小心翼翼地拔取。
約莫是有了王琳瑯這個身手矯健輕功絕佳的幫手,以往需要在這里待上兩月有余的謝神醫,此次僅僅只用了數十天,便將自己需要的藥材,采摘得七七八八。
陪著謝神醫,像是野人一般在原始森林里游蕩了一段時間,再次回到喧鬧噪雜的街市之時,王琳瑯有了一種再世為人的錯覺和歡喜。她決定首先好好地犒賞一下自己的胃,然后再尋一個豪華奢侈的客棧,睡它個天昏地暗地老天荒。
然而,當她興沖沖地拉著神醫,坐在一家街頭的餐館,等待自己的饕餮大餐時,她卻發現街面上人影稀疏,行人稀少。空氣之中,似是有一種無形的驚懼在彌散,使得這個本該繁華熱鬧的街道,此刻冷冷清清,透著一股衰敗的蕭條。
她正要拉著老板問個清楚,卻聽到一陣噪雜喧鬧之聲。抬眸望去,只見一群全副武裝的兵丁,正押著一行衣裳凌亂驚懼慌恐之人,罵罵咧咧地從街尾走了過來。
這一行人之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甚至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在母親的懷中哇哇大哭。約莫是它的哭聲太過吵人,那押人的兵卒不勝其煩,竟一鞭子狠狠地抽在那婦人身上,抽得那婦人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懷中抱著的嬰兒,骨碌碌地滾了出去,哭聲更加地震天。
“浩兒,浩兒,”年輕的婦人驚恐地大叫一聲,滿手鮮血,雙肘撐地,掙扎向前爬,想要把孩子再抱起。
“該死!”那使鞭的兵卒,面目猙獰,手腕一動,那條黑漆漆的仿佛蟒蛇一般的鞭子,竟是朝地上的那個嬰兒抽去。
這一鞭力道十足,發出嗤嗤的破空之聲,若是抽在那嬰兒身子,焉還有命在?
圍觀的人,發出一陣驚呼,竟閉上眼睛,不忍再視。
“浩兒———”那婦人目齜牙咧,魂飛魄散,發出一聲凄厲的喊叫,手腳加快地朝前爬,似是想趕在那鞭子到來之前,護住自己的孩子。
可是,相比較她在地上爬行的動作,那鞭子來得急而快,如同暴風驟雨一般,眼見即將抽在那小小的嬰孩之下,突然,奇怪的一幕發生了。
只聽到一聲慘烈的叫喊之聲,那前一刻還威風凜凜的兵士,捂著自己的手,哇哇大叫。而那條咬人的鞭子,竟詭異地在空中轉了一個方向,狠狠地抽在他自己的背脊之上,留下一道皮肉外翻溝壑深深的鞭傷。
“誰,誰,誰?”那疼得滿臉扭曲的兵卒,盯著自己手腕上的一枚銀針,驚恐地大叫。
可惜,沒有人回到他,只有秋風卷起無數落葉,在空中翻飛如雨。
一個約莫是頭領的人,急踏踏地走了過去,盯著穿透那兵卒腕骨的細細銀針,不由地牙根發寒。他是不是該慶幸出手之人,只是想教訓一下,否則這銀針就不是穿透腕骨,而是穿透太陽穴了。再瞧一瞧那人背上宛如一條宛如溝壑血肉模糊的鞭痕,他的后背不約地發涼。若是這一鞭絞殺在脖頸之上,豈不是一鞭斷命?
他臉色發寒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后轉頭呵斥道,“多事,還不快走!”
整個隊伍又開始挪動起來。
驚魂未定的婦人,抱著失而復得的嬰孩,一雙淚水迷茫的眼睛,四處搜尋著,似乎是想找到剛剛出手救她孩子的恩人,可是,她什么都沒有發現。每一個在街邊探頭探腦的人,似乎都像,又似乎都不像。她只得掩下雙目,緊緊地摟著懷中的孩子,加快步伐,跟上大隊伍,去迎接那不可知的惶惶命運。
“好身手!”謝神醫突然湊在耳邊低語道。
王琳瑯正要答他,卻見到老板端著兩碗面走了過來,立刻雙眼放光,嘴巴里喊道,“吃面了,吃面了!”
滿滿的一碗雞絲面,面條勁道,雞肉鮮嫩,蔥花清香,湯汁更是鮮美無比,王琳瑯吃得心滿意足,滿眼陶醉。待到第二碗面端上來時,她裝作好奇地問面館老板,“老伯,你知道剛才那一行人是怎么回事嗎?”
老板是一個笑瞇瞇的瘦高老漢,看到這面目俊逸言語和善的小哥,這般地愛吃自己煮的面,早就心生喜愛,此刻見他心有疑問,便張望了一下四周左右,然后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很是熱心地解惑道,“那王大將軍不是剛剛在蕪湖戰敗病死了嗎?朝廷要清算他的黨羽,誅殺叛賊,這不抓了一批,又一批,不知道牽連了多少人啊!”
說道這兒,瘦老板臉上劃過一抹唏噓,”我聽說,蕪湖各處的縣衙大牢都關不下了。殺了一批,騰出了地方,再抓一批。然后再殺,再抓。多少無辜的人被牽連,做了可憐的枉死鬼。唉,這是什么世道啊?”說到這兒,老頭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有點落寞地走開了。
王大將軍?莫非是王敦?
難道在她窩在小山溝養傷,傷好后陪著神醫在深山里采藥的這幾個月里,外面的世界早已經是翻天覆地,乾坤扭轉?
王琳瑯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懸在半空之中。前一刻還鮮美無比的雞絲面,此刻變得寡然無味,如同嚼蠟。
謝神醫有些清冷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什么世道?狗屁世道,受苦的永遠是老百姓。”
仿佛為印證他的這番話似,前腳他的話剛說完,后腳就有三個身穿制服的差役走進了這家小面館。
“劉老頭,交稅了,交稅了,”其中一人扯著嗓門嚷道,一張圓臉之上,皆是堆砌的橫肉,神態更是囂張無比。
正在灶臺上忙碌的瘦高店老板,趕緊一溜兒小跑地疾步而來,那張小眼咪咪的臉上,此刻全是獻媚的表情,他點頭哈腰地說道,“各位官爺,這個月的稅錢不是交了嗎?”
這句話莫名地熟悉,王琳瑯突然想起在岑娘子家的一幕,一抹寒霜,慢慢地攀爬上她的臉頰。
“這個月你是交了,但下個月你交了嗎?”一個吊兒郎當地差役踢了那劉老頭一腳。
劉老頭沒有理會身上的腳印子,臉上的褶子全部地舒展開來,笑得更加諂媚討好了,“大人,下個月不是還沒有到嗎?”
“哎呦,你這刁民,還學會頂嘴了啊?”那個滿臉橫肉的差役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微微地使了一個眼色。
他的同伴自是領會這一眼中的含義,徑直走開,打開案幾上裝錢的紙盒子,將里面的銅板碎銀,全部地抓在手中,惦了惦,“這些大概可以抵個七八成了。”
劉老頭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他突然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那人的腿,然后砰地一聲跪在地上,“大人,您不能全都拿走啊,我一家老小都指望著這小面館過活啊!”說話間,眼淚橫七豎八地流了一臉,那模樣既猥瑣難看,又可憐無比。
捧著一把銀錢的差役,一腳狠狠地將劉老漢踢開,將手中的錢財,一股腦地裝入隨身攜帶的布包之中,“沒眼色的刁民,太后娘娘壽誕在即,你貢獻一點點稅銀又怎么了?又沒有要你的賤命?哭得這般難看?哭給誰看!”說罷,又是狠狠地一腳。
那老漢摔跌在地上,衣裳上印著兩個大腳印子,極為狼狽不堪,他既不能說出大逆不道的反駁話語,又不能阻止這些差役的巧取豪奪,只能趴在地上,以手捶地,哭得稀里嘩啦,凄慘無比。
王琳瑯冷眼看著這些如狼似虎的差役,直覺得一腔怒火,在胸腔里灼灼燃燒。正待起身,一只微涼的手,卻緊緊地按住了她。
謝神醫那雙流露出淡淡悲憫之色的眼眸中,寫著六個大大的字:勿要輕舉妄動!
王琳瑯只得坐回去,默默地看著這些賊匪一般的差役,如鬼子進村一般,闖入下一個店鋪,然后再一個。似乎是每到一處,便激起一陣躁動不安,喧嘩哭喊。
一道深沉蒼涼的歌聲,突然從不遠之處的山林之中傳來。像是狂風吹過荒涼的沙漠,它以一個亙古的悲涼唱道:
驅車上東門,遙望郭北墓。白楊何蕭蕭,松柏夾廣路。
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潛寐黃泉下,千載永不寤。
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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