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谷底的廝殺
“賀公子,不如我們先行查看一下貨物,如何?”人高馬大的江浩,一聲甲胄威風凌凌,自帶一身逼迫人的凌厲氣勢。一柄寒光凜冽的大板斧,插在他的背后,使得他整個人透露出一種極為駭人的鐵血殺伐之氣。
“對啊,對啊,先看看貨物。要是貨物質量好,那我們就立刻付剩下的錢。如是不過關,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一身公子哥打扮的王英,在一旁添腔道。大約是覺得己方人多勢眾,面對的又是商賈之流,所以說話之時,語氣囂張,居高臨下,一副瞧不起人的嘚瑟之樣。
“這位公子是——?”賀星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抹疑惑之色。此刻的他,身著一件白色底紋的錦袍,袍服上繡著大朵的金線牡丹,端地是花開錦繡,富貴無雙。腰間懸掛著一枚一個流光盈盈的翡翠玉佩,一副標準的北地富家公子的做派。
“我名叫王英,我爹是————”王英剛說到這兒,便聽到一陣咳嗽之聲,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瑟縮了一下,掃向一旁的一個中年文士。
這個文士,雖然上了年紀,面上印刻著歲月的痕跡,但是渾身一派風雅之氣,透露著一副書生意氣。只是,他面色煞白,氣息不穩,好似是重病未愈,又好似是身受重傷,旁邊有兩個兵卒攙扶著,似乎生怕他倒了下來。
“賀公子,還請原諒則個。這個孩子被家里人寵壞了,言語無狀,不知輕重,煩請多多包涵。”說罷,刁勰收起手中的折扇,雙手輕輕一拱。但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他做得極為辛苦與緩慢,似乎在忍著巨大的痛苦。
賀星詫異地挑了挑眉,“刁大人,這是怎么了?”他狀似關切地問道。
“多謝賀公子的關心,只是前幾日不小心摔了一跤,受了一點小傷。”刁勰云淡風輕地說道,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賀公子,不如,我們先查驗貨物?”他語氣溫和,舉止文雅,頗有君子之風。
什么樣的一跤?竟摔得如此嚴重?但腹誹歸腹誹,知曉輕重的賀星,當下也不啰嗦,“好的!”他朗聲答道。一個手勢下去,那蒙在馬車上的帆布,同時被揭開,露出一車車锃亮閃光的各式武器:長刀,劍,戟,盾牌,長槍等等。它們一堆堆,一捆捆,在馬車上,露出鋒利之極的寒光。
身著甲胄的江浩,似乎是這方面的能手,他帶著幾個兵卒,虎步生威地走向那些馬車。隨即一抽,拔下一把長刀,朝一旁兵卒舉著的長劍上,隨手一揮,用力一砍!只聽咔擦一聲響起,那長劍斷為半截,而長刀竟然連一個豁口都沒有。
江浩臉上露出狂喜的滿意之色。有這等神兵利器,主公難道還愁霸業不成?心中雖喜,但腳下步伐不停,繼續朝前走,一車接著一車地,繼續檢驗著貨物。
攀爬在大樹茂密葉片之中的王琳瑯,卻是心驚不已。北方的冶鐵技術,已經達到了這么高的水平了嗎?難道是因為戰亂不休,殺人不止,所以武器水平在一場場對敵的磨礪之中,越發地精湛,從而升級換代了?
大將軍王敦,本就兵馬充足,聽說已經打到了建康附近,若是此刻再獲得這等殺人利器,那豈不是如虎添翼?殺入建康指日可待?
她心中紛亂如麻,竭力地回想上一世學到的歷史知識。貌似兩晉之后,是南北朝,然后便是隋朝。在這期間并沒有出現一個姓王的建立的朝代?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極,谷底的交易卻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賀星剛剛接過那一疊厚厚的銀票,還沒有來得及清點,便聽到身邊一個隨從,環顧了四周一圈,貌似隨意地說道,“此山谷,雖然隱秘,不易為外人發現。但是易攻難守,容易被人甕中捉鱉。”
賀星臉色大變,望著三面巍峨的高山,山上綠油油的叢林,一種宛如野獸落入陷阱的驚懼,突然襲上心頭。他不由地倒抽一口涼氣,一抹驚慌閃過他的眼眸。他不怕以身涉險,甚至也不怕死,可若是公子有什么三長兩短,他就是死也不會饒恕自己!
這突然出聲的隨從,一身毫不起眼的裝扮,但是氣勢,眼界,顯然不同于常人。一身從容淡定,鎮定自若,透著世家公子的風雅與貴氣,正是喬裝偽裝過的馮宏。
刁勰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對著賀星說道,“你這隨從,倒也不凡。不過,還請賀公子不要擔心,這條道路,我的人勘查過多次,而且高處設有暗哨和警戒,絕對可以保障公子一行人的安全。”
他的話語剛落,一陣急促的箭雨,宛如疾風驟雨一般,從山谷的三面,無差別地疾射而來。那些毫無準備的兵卒,和商隊的仆從,剛剛急促地哀嚎一聲,聲音便如突然被掐斷一般,戛然而止,人便帶著長長的箭矢,轟然倒地。
這些箭,密密麻麻,密不透風,織就了一張密密層層的箭網,似乎要將山谷里的人,無差別地全部地射殺殆盡。
刁勰心中大驚,他的目光落在前方一具死尸身上的箭矢之上,心中猶如掀起了一場狂風驟雨。玄鐵箭身,藍色尾羽,竟然是軍中的箭矢!莫非是朝廷派來的人馬?可是,若是大軍出動,他怎么毫無察覺?
“拿起車上兵器,拼死抵抗。”他推開攙扶著自己的兵卒,咬牙大喊道。率先奔上去,拿起了一把長劍,擋開了一支飛射過來的箭矢。胳膊揮動的力道,牽動了他肋間的斷骨,直疼得他眼前一陣金星亂冒,險些當場暈厥了過去。
“刁叔,刁叔,我怕,我怕!”王英在一眾兵卒的護衛下,驚慌失措地躲避著那些從天而降的箭矢,害怕得哇哇大叫。大約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大面積的死亡,這個素來養尊處優只知遛狗逗鳥的紈绔子弟,此刻在死亡陰影的逼迫之下,沒有一點兒風度,像是一只耗子般哇哇亂叫著,沒有方向地抱頭逃竄,極其地狼狽不堪。
“江浩,派人護著小公子,先行離開。”刁勰捂著自己拉鋸般疼痛的肋骨,朝著那將斧頭揮得呼呼作響的江浩,大聲地喊道。主公只有這一個嫡子,縱使再不成器,但也不能折在這里!
他的話語未落,兩道利光一般的箭矢,已經迫在眉睫。他身邊的護衛,堪堪揮擋開一支,另一支已經當胸而來。
刁勰的眼孔放大,伸手一拉,竟將那護衛拉到身前。撲哧一聲,箭身入肉,那護衛眼眸睜得大大地,似乎死不瞑目。不敢相信自己衷心效力的主子,竟將自己當做了擋箭牌!
混亂之中,人人都在力求自保,除了他近身的幾名親衛,以及對面賀星數人,竟沒有任注意到這一幕殘忍的景象。
那幾名親衛臉上掠過一抹愕然與悲憤,著急護住的心思,像是被一盆涼水陡然地潑下,涼得不能再涼!
一聲暴喝突然響起,卻是那黑熊一般的江浩,揮著大板斧,一路殺到近前,他一斧子擋開一道飛向王英的箭矢,將那小雞仔一般的王英,扒拉到自己身后,然后蒲扇一般的大手,隨手一把,抽掉一個死人身上的長箭,手一揮,竟將那箭矢當做暗器反方向投射出去。“大人,那些兵器怎么辦?”
“一人帶走兩件,剩下的,全部拋進了那河流之中。”刁勰下令道。既然不能帶走這些殺人的武器,但也不能任之落在敵人手中。
“好,”江浩惡狠狠地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扭頭對身邊的近衛吩咐了幾句,那幾人領命而去,瞬時,場中慌亂不已的場面,得到了控制。
主將的鎮定,顯然穩定了局面。幾個小隊,冒著密集的箭雨,開始各行其事,就連那王英,也在幾名好手的護送下,借著茂密的樹木,掩藏身影,在躲躲閃閃之中開始撤離。
賀星護著打扮成隨從的馮宏,心中后悔無比。自己怎會昏了頭,同意主子前來冒險的提議?這下好了,真地是讓人甕中捉鱉了!公子身份特殊,如是此行南下有什么差錯,只怕自己就會千古罪人,萬世留下罵名!
好在隱藏在商隊里的星衛,雖然數量不多,但個個都是高手,他們呈環狀散在馮宏周圍,一邊靈敏地在密集的箭雨下閃躲,一邊護著馮宏,朝著出口奔射而去。
刁勰依靠在一棵大樹之下,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看著一隊兵卒將一捆捆精良的武器,或扛或抱,奔向道旁不遠處的河流,他的心仿佛在滴血。一股劇烈的疼痛,自肋骨的斷裂之處傳來,痛得他幾乎直不起腰來,像是有一萬把灼熱的利刀在一下一下地激烈地捅著,痛得他渾身戰栗,全身冷汗直冒。
好不容易等那一波疼痛過去,他一偏頭,便瞧見左側前方賀星一行人。濃烈的殺意,漫上他那張雅正端方的臉,“江浩,把那群人殺了,將銀票給我搶回來!”
明明是賊匪一般的話語,他卻說得輕言慢語,像是念書一般。
“好,”江浩一揮手,數十名兵卒跟著他,借著混亂,悄無聲息地摸上去。
就在此刻,那箭雨卻突然停了,五六十名黑衣蒙面人,從山巔之處,借由長長的繩索,像是猴子一般飛身而下。一待落地,那些人便拔出武器,像是死神一般,毫不留情地收割起人命。
賀星的弦,幾乎已經繃到了極限。手中的天蠶線,不斷地揮出,又收回,不是穿透人的太陽穴,就是將人的心口洞穿一個孔。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竟將那從天而降的黑衣人,生生地干掉了四五個。
一個宛如首領的人,似乎是覺察到了這邊的情形,像是一頭被惹怒的野獸一般,幾個縱越,人已經來到了跟前,手中的長劍,像是挾裹著萬里長風一般,帶著森森的殺氣,朝著他的面門刺來。他身形一個旋轉,天蠶絲在空中一個彎曲,呈弧線絞向那人的頸項。
那人卻冷哼一聲,長劍氣勢不變,卻突然詭異地變了一個方向,直接刺向他身后的馮宏。賀星心中大急,正待轉身回救,卻有一柄大斧,從側面殺來,將他的身形,生生地拖住。
“公子!”他凄厲地大喊一聲,眼眸中幾乎滴出血了,直覺自己心膽俱裂,魂飛魄散。
其它的星衛,待要飛身來救,但是那劍太快,像是一道光影一般,跟本就是來不及,來不及!
馮宏的眼眸盯著那柄越來越近的長劍,嘴角不約地咧出一抹苦笑。看樣子還是自己太自負了啊,竟將自己陷入如此絕境之中!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淡藍色的身影,卻如流光一般,從遠處飛奔而來。人未到,拳頭卻已經打出。雄渾的拳風,像是一道奔瀉的洪流一般,直接朝著那黑衣蒙面人撞去。那人似乎呆愣了瞬間,身形微滯。而就在這愣神的一剎那,那洶涌的拳風已到,將那人毫不留情地掀翻出去。那人滑出了一段距離,撞在一棵大樹之上,悶哼一聲,才生生地止住了。
王琳瑯收回拳頭,淡淡地了瞟了那人一眼,才把視線投向馮宏。
“琳瑯,”馮宏欣喜地叫道,前一刻仿佛死寂的雙眼,似乎在一瞬間,像是突然被點亮一般,有兩簇火焰在里面,在烈烈地燃燒。
王琳瑯朝他微微一個頷首,腳下步伐轉換,手中的霸王槍,如同巨龍在空中一個騰挪擺尾,帶著萬鈞的力道,拍向那柄巨斧。火花四濺之際,那巨斧不堪重負,竟生生地反彈回去,砸向那驚駭之極的主人。
撲哧!江浩噴出一大口血。直覺五臟六腑在這一瞬間,不僅全部移位,而且碎裂成片。
“你————”他用力抬起手臂,指向王琳瑯,話沒有說完,人已經如同一塊大石一般,轟然倒在地上,砸起腐爛的枯葉無數。那面朝天空的虎目,猶帶著不甘。
“馮大哥,你快走!”王琳瑯利落地說道。她雖然也蒙著面,但是霸王槍早已經泄露她的身份,當下也不矯情,走上前,在馮宏身邊低語道。
“好!”馮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將她英姿颯爽的樣子,牢牢地記在心間,“你多加小心!”
說罷,便在星衛的簇擁之下,急速地離去。壓后的賀星,頗為復雜地看了她一眼,張張嘴想說點什么,最終卻什么也沒有說,也跟著離去。
王琳瑯提著手中的霸王槍,警惕地看著那靠在樹上的蒙面男。那人頗為怪異,他不說話,只是拿著一雙濃黑如同墨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仿佛她欠他千兒八百萬似地。
黑衣人越來越多,一個個從那繩索上攀爬而下,很快地,林中,滿目皆是黑衣蒙面之人。王琳瑯心中焦急,甚是記掛慧染,便瞟了那捂胸望著自己的黑衣人一眼,腳下一個用力,整個人騰空而去,像是一朵藍色的云一般,消失在綠色的海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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