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逃生
當三人踏出盧宅大門之時,西方的天空之上,夕陽正在緩緩下墜。那一輪金黃的落日,正收斂起明亮而耀眼的光輝,變得暗淡,無光,漸漸地滑落到遠山的背后,慢慢地沉沒了下去。
暮色從遠山之外暗暗地侵襲而來,天光從青蒼色漸漸地變成了淡淡的湖綠色,然后便是淺淺的黑。幽暗從四面八方圍聚而來,帶著一種危險的氣息。
王琳瑯心中微感不安,她側頭對著慧染說道,“阿染,我們加快速度,趕緊離開臨河,恐怕盧府的追兵馬上就將趕了上來。”
“追兵?他們不是讓我們走了嗎?為何還要追趕我們?”慧染那如琉璃的目光,在暮色中泛著晶亮的光。
“這世間背信棄義的人,多了去了。難道每一個人說出的話,都會不折不扣地遵循嗎?那老太君倒是真心放我們走,可是那盧大公子,面露煞氣,眼中帶恨,必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說罷,王琳瑯的目光,便落在身側的慧和身上,眼眸中掠過濃重的擔憂。
這個家伙,似乎還沒有從盧氏的死之中回過神來,精神和肉體明顯地處于分離狀態。可就算是他的精神和肉體完全地契合在一起,他目前的狀況,也是極端地令人擔憂。他的身體本就受到了嚴重的內傷,現在又心神大亂,氣息不穩,怎能適應長途的跋涉?可是,繼續待在臨河,會不會變成砧板上的肉?
那個盧老太君,雖已年至耄耋,但是思路敏捷,殺伐果斷,竟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子。這種大義滅親,竟將局面全部地翻轉,生生地將千夫所指的小人行徑,扭轉成了令人同情的弱者之態。而本來有理的他們,卻變成了將人逼死的劊子手!
那個盧大公子,看樣子也不是好相與的主。年紀輕輕,便懂得克制與隱忍,而且知曉顧全大局,可是,那臨別時煞氣滿滿的一眼,使得王琳瑯堅定地相信,此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絕對會死磕到底。
王琳瑯的心思有些紊亂,但腳下的步伐卻是加快了不少。她扯帶著慧和,急匆匆地朝寒山寺的方向趕。按照計劃,小慧覺已在后山的山道上等著他們。
突然,耳邊傳來細微的聲響,那是夜行的腳步踏破房頂磚瓦的聲音,夾雜著衣袂在疾行中劃破夜風的聲音,還有張弓拉弦的聲響。
“阿染,”她大喝一聲,身形暴漲,像是一道黑色的弧線一般,拎起慧和彈向空中。
就在他們剛剛離開地面的一剎那,無數支箭矢,帶著凌厲的殺氣,像是密集的雨點一般,唰唰唰地射向他們剛剛站立的地面,瞬時將那地面射得如同篩子一般。與此同時,一群高高矮矮的身影,像是暗夜中的鬼魅一般,出現在街角巷道,房梁屋檐等各處。
王琳瑯冷哼一聲,人雖在空中,卻毫不慌張,她一把抽出腰間的秋水劍,手腕一震,蓬勃的內力像是電流一般,竄向劍身,瞬間便將柔韌如蘆葦的軟劍,變成一把繃得筆直的鋼鐵長劍。那劍帶著無堅不摧的氣息,被揮動著,擊向空中如雨點般的箭矢。那些蜂擁而至的箭矢,像是遇到世上最強大的盾牌一樣,噼里啪啦地濺落開來,一頭砸進下方的地面。
王琳瑯一邊揮舞手中的長劍,一邊拎著慧和躍向了長街旁邊的房頂。她眼眸微轉,眸中如同火星在濺出。敵人太多,像是蟑螂一般,一波接一波地蜂擁而至,似乎不把他們咬死,決不罷休。這個盧劍,倒也是一個心狠手辣之輩,竟出動這數百弓箭手,來射殺他們區區三人。
慧染像是黑夜中的一朵白云似地,飄落在她的身側。“阿瑯,這些人都是沖我們而來的嗎?”他的聲音有些發抖,帶著無限的驚慌。
看著這個白衣白袍像是孝衣般的僧服,王琳瑯一陣頭皮發麻。在漆黑的夜里,這樣醒目的白,豈不是移動的活靶子嗎?她剛要開口說話,卻有風聲呼嘯而至,她揮劍一擋,那箭矢被劍身的力道撞擊,在空中轉了一個彎,帶著幾分般的力道,反擊而回。撲哧!她聽到箭聲入肉的聲響,然后是數聲悶哼之聲,接著是人體跌倒滾落砸破瓦礫的聲響。
慧染身體一顫,眼眸不由地順著那聲響追趕而去。當他看著下方街道上,如肉串般被箭矢貫穿的三人,心中一亂,忍不住念一句阿彌陀佛。
這也不能怪他,他自幼熟讀佛經,心性純善,立志要拯救蒼生,哪里見到過這般赤裸裸的殺戮?一時間,心神滌蕩,反應更是慢了半拍。
可就在這分神的瞬間,一陣箭矢又如同陣雨般襲來。
王琳瑯忍不住要罵娘,這個書呆子,這個時候發什么愣,念什么阿彌陀佛,還要不要命呢?眼見那一只箭矢即將射入那怔怔愣神的呆子,那廝卻毫無察覺,她心中一急,還劍入鞘,左右手同時出動,一手抓著一人,像是疾風般后撤。同時,她的腳下發力,落腳之處,瓦片被皆被震向空中,須臾之間,那些飛去的瓦片構成了一堵防御的墻堵,將那密集如蝗蟲一般的箭矢盡數擋了下來。
一時間,叮叮當當之聲不絕于耳。
“走!”王琳瑯放下慧染,提著慧和,將飛云渡幾乎提到了極限,身形似乎虛化成暗夜之中的一縷青煙,急速地游行在漆黑的夜色里。她天生神力,縱使手中提著一個一百七八斤的壯漢,卻絲毫沒有影響她的速度,如同長風一般呼嘯著而去。
慧染在她身后緊追不舍,雖然比不上她的速度,卻始終保持著約莫一百米的距離,像是一道白色的影子一般,緊緊地跟著自己的主人。
約莫這般奔跑了一炷香的時間,王琳瑯拎著慧和越過一堵高墻,落入了一家后院之中。這是一個樹木深深花香四溢的院子,月光淡淡地照在這個安靜無人的院子里,處處影影綽綽,透著一種暗夜的寂渺。
王琳瑯機警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后側頭看向身側的慧和,赫然地發現他的前胸竟插著一支箭矢,而那人已然昏厥了過去。她一咬牙,將那箭矢一把拔了出來,然后扒開慧和的衣裳,將身上的金瘡藥一股腦兒地倒在傷口之處。待那血液終于被藥粉糊住,凝結不流的時候,她嘩啦一聲撕下自己的衣角,將那傷口細密地包扎好。
剛剛包扎好傷口,慧染便如一朵開在黑夜中的白牡丹似地,旋落在她的身側。
“把你的衣衫脫下來。”王琳瑯脫口就是一句,驚得慧染目瞪口呆,臉上竟不由自主地漫上了一層紅暈,就連耳垂似乎都燃燒起來。
“你倒是快脫啊!”王琳瑯三下兩下脫下自己的外衫,見到對面之人還在磨磨蹭蹭,忍不住低聲吼道。可是,那人卻像個一個小媳婦似地,手腳慢得有些出奇。她終于忍無可忍,像是一個強盜似地竄了過去,粗魯而迅速地扒拉那白色的外衫。
慧染面紅如赤,像是著了火一般,心臟更是砰砰直跳,像順著喉管而上,從嘴來跳脫出來。就在這心煩意亂之時,卻聽到對面那人在身前焦急地說道,“穿上。”旋即,他的懷里被塞入了一團柔軟的物什。
王琳瑯將慧染的白色衣袍迅疾地套在身上。她的身形雖在女子之中算是高挑,但是相對身材頎長的慧染而言,卻仍屬于嬌小之類。慧染那寬大的僧袍套在她的身上,衣袖和袍角都無端地長了一大截。她匆匆地袖角挽起,將衣袍的下端袍掀起,扎在了腰間。
做完這些,她撕下自己中衣的衣角,像是包頭巾一般,包纏在慧染那顆亮得發光的頭上,順手打了一個結,嘴里急急地吩咐道,“待會兒,我去引開那些追兵,你帶著慧和,拿著這塊玉佩,去找倉廩米行,那里的人見了這枚玉佩,自會幫你們離開這里。”
說罷,她將一枚虎形玉佩塞入那有些懵懂的慧染手中。這枚玉佩,正是那日在梨園與王佑相認之后,王佑贈與她的。說是只要遇到任何困難,拿著這枚玉佩,可以求助全國任何一家倉廩米行,那是王家的產業。
“倉廩米行?”慧染有些不明所以地重復道。
瞧著這廝一副懵懵懂懂不曉世事的模樣,王琳瑯心中泛起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極度的焦躁感。這廝不經世事,根本就是純凈如白紙,叫他去找倉廩米行,會不會自投羅網,找回到賊窩里去了?
想到這,她一時氣惱,一掌捶在身側的那棵大樹之上,震得那棵高大的樹木撲簌簌地掉落了許多的葉子,像是突然之間下了一場葉子雨。
“阿——瑯——”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是慧和!
王琳瑯驚喜地蹲下聲,一手握住了他冰冷如鐵的手,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后背之心后。一股暖暖的氣流,如春風化雨般,輸入對方受損的心脈之中。心中卻是暗暗腹誹:這葉子雨真下得及時啊,竟出乎意料地將慧和給砸醒了!
遠處,似是有夜行之人的喧嘩之音,順著風聲傳來,王琳瑯一時心急如焚。她語速極快地交代道,“慧和,你指引道路,讓慧染背著你,去找倉廩米行。那里的人,見了他手中的玉佩,自會助你們安全地離開臨河。我去引開那幫追兵。”
說完,她用力地握了一下慧和的手,同時撤回按在他背后的那只手。整個人如一只白色的貓頭鷹一般,展開雙翅,躍上墻頭,疾行了百米,然后轉過一個彎,漸漸地變成一道黑夜中的白色光點,消失在夜色里。
而那呼嘯而至的喧鬧聲,雜亂的腳步聲,嗡嗡的人聲,被那白色的光點,吸引著,牽扯著,改變了方向,朝遠處而奔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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