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兄妹
“你說他出身名門,就是出身名門嗎?那我還說,他出身娼門,是一個下九流之輩。”黃四爺直覺面子里子全部丟光了,此生,他還沒有受過這般的奇恥大辱。暴怒之下,他不管不顧地嘶啞著嗓子怒吼道。
王琳瑯雙手握拳,骨頭發(fā)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似乎有一只隱藏的猛獸,要從那骨頭的縫隙里咆哮著撲躍而出,“你說什么?”她冷著臉,輕輕地說道。
明明這聲音很輕,可是,好似泰山壓頂一般,讓人有一種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我說,你出身娼———”
黃四爺話還沒說完,身子突然閃電般被人拎起來。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便聽見噼里啪啦的聲音不絕于耳。這陣如同疾風(fēng)驟雨般的耳光,扇得他頭昏眼花,腮幫子如同找了火一般,又痛又麻,好似已經(jīng)跟身體的其它部分分離。而大腦好似已經(jīng)停止了運(yùn)轉(zhuǎn),無法思考,唯有那一波高過一波的痛感,占據(jù)了他全部的身心。
“我叫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滿嘴噴蛆。”墨五像拎小雞般拎著滿身橫肉的黃四爺。手下的動作,卻是一下快似一下,像是打快板似地,扇打在那張豬頭似的臉上,動作迅疾,令人眼花繚亂。
眾人都呆了,他們怔怔地望著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黑衣漢子,瞧著那被打得已經(jīng)看不出人樣的黃四爺,腮幫子不約地也跟著痛了起來。
一時間,只聽見那如同爆竹般炸響的連環(huán)耳光聲,響徹在街道之上,就連眾衙役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震得愣住了。
一刻鐘之后,墨五像是甩垃圾一般,嫌棄地將黃四爺扔在地上。
那滿身肥肉的黃四爺,像是一大堆泥巴一樣,軟軟地癱倒在地上。他腦袋發(fā)昏,滿嘴血腥,不由地低頭一嘔,竟生生吐出滿口的鮮血和數(shù)十顆白色牙齒。瞧著地上那一大灘血水,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似是有無盡的血光直往腦袋里沖。他偏過頭,頂著那張看不出人樣的臉,如同看著殺人仇人一般,死死地盯著墨五,似乎要將眼前之人,宛心挖肺,碎尸萬段,才可解他心頭之恨。
墨五居高臨下地瞟了他一眼,像是看著世間渺小的螻蟻一般,充滿了鄙夷和不屑,他像踢死豬般踢了踢那人。然后,他不再看這個人,而是大大踏步走向王琳瑯。高大威猛的身軀往她面前一戰(zhàn),恭敬地施了一禮,然后咧著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朝著她諂媚一笑,“公子。”
這么一個大塊頭的壯漢,在一個略顯瘦弱的少年,做出這么一個討好味十足的表情,委實(shí)特別滑稽與搞笑。
王琳瑯皺起眉望,上下打量著他,眼眸中閃過疑惑,警惕,還有防備。
“阿瑯,阿瑯,”慧覺掙脫束縛,像是小白兔一般,紅著眼睛跑了過來,“他就是那日搶秋水劍的人之一。”他的小手指向墨五,大聲控訴道。
墨五的臉有些發(fā)燒,他有些尷尬搓著手,視線不由求助性地落到人群之中。
著一身白色錦袍的王佑,從人群中款款走出。隨著他的走動,那衣角的邊縫和袖口,隨風(fēng)翻飛,在天光的映照下,竟然有隱隱的金光在閃耀。仔細(xì)一看,竟然是細(xì)細(xì)的金線,被巧妙地繡在那里。
人們倒抽一口涼氣,這般樣貌不凡,看似低調(diào)卻奢華無比的公子,究竟是哪家公子?竟然出現(xiàn)在這小小的臨河?
“七———七——弟,我是你大哥。”王佑看著面前的王琳瑯,心中的滋味頗為復(fù)雜。這個一身江湖氣息的少年,眼神明亮,舉止瀟灑,既有山一般的堅硬,又有水一般的溫潤,便是他十一叔的女兒嗎?
十一叔!想到那個風(fēng)華絕代的男人,王佑的心頓時一片柔軟,望著王琳瑯的目光,像是水一般,溫柔而和煦。
“大哥————?”王琳瑯重復(fù)著這個兩個字,挑眉對視著面前的青年。
此人大概二十七八歲左右,他的身材挺拔,像是白楊樹一樣,幾乎蘊(yùn)藏著堅韌的力量。墨色的頭發(fā)下,是一張俊美成熟的臉。此刻,那雙帶著儒雅氣息的眼,正靜靜地看著她。里面有著些微的驚訝,稍許的探究,淡淡的憐惜,還有幾許激動。
“對,我是你大哥,是你大伯父的長子,在同輩中排行第一,你可以喚我大哥。”王佑輕輕地說道,那雙眼柔和之極,望著她時,似是有激動的淚光一閃而過。
“你就不怕搞錯了,認(rèn)錯了人?”王琳瑯抱臂望著他,面上表情淡淡。
“對啊,你怎么會是阿瑯的大哥?你不是那狗屁四爺?shù)拇蟾鐔幔吭趺赐蝗挥肿兂闪税樀拇蟾纾俊被塾X不解,睜大眼睛問道。他緊緊地攢著王琳瑯的手,一臉緊張,似乎是很害怕身邊的這個人被搶走。
王佑的目光掃過慧覺,只做了短暫的停留,便又落在了王琳瑯身上,他的聲音溫和淡雅,像是春風(fēng)拂面而來,“我曾經(jīng)在腦袋里無數(shù)遍想象過你的樣子,真正看到了你,才發(fā)現(xiàn)那些想象都是浮云,而你就應(yīng)該長成這個樣子,這眉眼,這姿態(tài),這風(fēng)骨,真正像極了我十一叔。”
最后三個字,像是一只無形的手,悄悄地?fù)軇恿松畈赜谕趿宅樞闹械哪歉遥傧艺駝樱鸬盟恼麄胸腔都微微地顫抖起來。她的手不覺輕輕地?fù)嵯蜓g。那里,束著一條暗紅色的腰帶,而秋水劍正藏在那腰帶中間靜靜地沉睡。她細(xì)細(xì)地摩挲著,臉上的表情慢慢地柔和起來。
“大哥————”
她剛喚了一聲,那癱倒在地上的黃四爺在幾個仆從的合力扶持下,費(fèi)力地爬了起來,“嗬——嗬——嗬————你們——”他哆嗦著嘴唇,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嘴巴透風(fēng),涎水直流,根本就語不成句,只得將滿腔的仇恨,化作戾氣滿滿的眼神,投向場中幾人,然后梭轉(zhuǎn)著,看向那作壁上觀的眾衙役。
那幾乎要吃人的視線一落到劉捕頭身上,他便是渾身一抖,像電擊般從夢中醒來。“上,上,上,把這幾個人統(tǒng)統(tǒng)地綁起來,押到縣衙大牢。”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畢竟他和兄弟們干癟多時的錢袋子,這一下被黃四爺填得鼓鼓囊囊的,無論如何,得幫人家做點(diǎn)事才是道理。
“放肆,”一道冷酷無情的聲音,像是炸雷一般響在當(dāng)場。
一個黑色身影從王佑身后轉(zhuǎn)了出來。這是一個完全冷寒如冰的漢子,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殺伐之氣,仿佛是一把鋒利的匕首,一旦出鞘,就必須見血。此人正是墨二。他踏著鏗鏘有力的步伐,走到那劉捕頭的跟前,手中的令牌,往他面前一閃,“睜大你的狗眼,仔細(xì)看看。”
那漆黑如墨的令牌上,一個大大的王字,似乎如一只吊睛猛虎,張牙舞爪,朝他怒目撲來。
一股涼氣從腳底,募地直往頭頂上竄。可憐的劉捕頭直覺心底發(fā)倆,膝蓋發(fā)顫,腿下一軟,竟生生地匍匐在地上,渾身抖得如同狂風(fēng)中的樹葉。
“大-----,請————恕———恕————罪-”他的嘴巴抖動,上下牙巴骨打架,根本就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強(qiáng)烈的尿意,像是管不住的閘口,直接噴涌而出,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像要把它憋回去,可是,根本沒有用,于是,他的襠下猛地一濕,陣陣的尿騷味,像是發(fā)酵一般,在空中彌散。
眾人捂著鼻子,不由地往后一退。看著場中那位一身白袍的青年,眼色頓時就變了。這——這——究竟是什么來頭?竟將那平日里飛揚(yáng)跋扈的劉捕頭生生地嚇尿了?
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這般慫包的模樣,眾衙役面齊齊露出一抹尷尬之色,然后,竟也低下平日里趾高氣揚(yáng)的頭顱,低聲下氣地跟著跪在地上。
黃四爺徹底地傻眼了,他頂著一張豬頭臉,看著面前怪異的場景,心中大感不妙,深深的懼怕,像是一條青蛇突然咬住他的心臟。他雙眼一翻,竟生生地撅了過去。
這一瞬,風(fēng)三娘心中的感覺很是復(fù)雜。看吧,這便是世間一等世家,只需要給出一副令牌,表明身份,任何人,任何事,甚至皇室貴族,都會在這般強(qiáng)大的底蘊(yùn)下,不自覺地彎下腰,屈下膝,匍匐在他們的腳下。
可憐了自家的主子,偏偏喜歡上了王琳瑯。撇開這般非凡的家族背景不說,就憑那一身高超的武藝,獨(dú)特的思想,他的追妻之路,該會是何等地漫漫無期!再加上主子自己隱秘而復(fù)雜的身世,這無期估計還有往后推遲再推遲!
壓下心中這一剎那間涌上的萬般思緒,風(fēng)三娘舞著手中的帕子,擠穿過那跪著的衙役,娉娉裊裊地走上前來,對著王佑盈盈一福,“見過大公子。”
“免禮!”王佑輕聲說道,“七弟漂泊在江湖,有幸結(jié)識風(fēng)老板這樣有著玲瓏之心的女子,實(shí)乃她的幸運(yùn)。”
“玲瓏之心?”風(fēng)三娘掩嘴嬌笑,那紅衣包裹著的凸凹身軀,隨著她的笑聲,輕顫如弦,“公子太看得起小女子了!如若不嫌戲園簡陋,還請到里面一坐。”
“好!”王佑爽快地答應(yīng),并沒有因?yàn)轱L(fēng)三娘一身風(fēng)塵之氣,而顯露出任何的鄙夷,“七弟,我們進(jìn)去,好好地聊一聊,如何?”他側(cè)頭望向王琳瑯,眼眸中是一層漫過一層的暖意和真摯。
“好!”王琳瑯答道。
“阿瑯,阿瑯,”慧覺扯住了王琳瑯的衣袖,大大的眼眸中沁滿了晶瑩的淚珠,“他是誰?你為何要喚他大哥?你是不是不要我呢?”
王琳瑯的心,頓時軟得一塌糊涂,她蹲下身,輕輕地拭擦掉那孩子眼角的淚,“乖小覺,阿瑯會永遠(yuǎn)是小覺的阿瑯,永遠(yuǎn)不會不要你。這位大哥哥,他———他——”王琳瑯偏頭看了王佑一眼,正好對上他一雙漆黑如墨的眼,“他是我家里面的人!”
“那你是不是要跟他回家呢?”慧覺抽泣地問道,他的鼻子紅紅的,表情委屈,活像一個即將被人拋棄的小狗狗。
王琳瑯正色地說道,“阿瑯不管去哪里,都會帶著小覺的。直到有一天小覺長大了,不再需要阿瑯!”
慧覺這才破涕而笑,“這樣我就放心了!阿瑯,你放心,就算是我長大了,我也會需要阿瑯的,我永遠(yuǎn)也不要跟阿瑯分開。”
永遠(yuǎn)——?永遠(yuǎn)到底會有多遠(yuǎn)了?王琳瑯微微地有些愣神。心思像是跑馬一般,瞬時撒開蹄子,溜出去好遠(yuǎn)。好似在那遙遠(yuǎn)的過去,她也對一個人說過類似的話語。她說她要一輩子陪著他,陪他看山看水逍遙江湖。可是轉(zhuǎn)頭間,那人慘死,獨(dú)留她一人在這陌生的異世,如無根的浮萍般漂泊。
哎——,那些說出口的誓言,能夠真正實(shí)現(xiàn)堅持到底的又會有多少呢?
她凝視著面前這對晶瑩純真的眼眸,聽著這發(fā)自肺腑的誓言,心底里微微地嘆了一口氣,“好,阿瑯和小覺永遠(yuǎn)也不分開。”
得到保證的慧覺,心下大安,他得意地朝王佑哼了一聲,然后就自動地跑向風(fēng)三娘,“風(fēng)姐姐,你帶我去找小嵐,好嗎?”
“好啊,姐姐現(xiàn)在就帶你去找他,他這兩日還念叨著要去尋你。”風(fēng)三娘朝王琳瑯使了一個眼色,便牽著慧覺的手,往園子里走去。
目睹著那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漸漸遠(yuǎn)去,王佑的眸光轉(zhuǎn)向身邊的少年,有隱隱的幽光,像是星子般在那如墨般的黑瞳仁中在閃爍,“七弟對這個童子,可真是很好,好得都有些讓人羨慕啊!”
王琳瑯的目光絲毫也不避讓,她定定地對視著那富有壓迫力的視線,低沉地說道,“大哥,你知道嗎?我對他很好,是因?yàn)樵谶@個世間,他只有我這一個親人了。他對我滿心依戀,全然信任,將我看作可以遮擋風(fēng)雨的大樹,而我,為了回報這份依戀,這份信任,也樂意充當(dāng)這樣的角色。”
王佑有些怔愣,一個想法,像是一道流光,迅疾萬分地劃過他的腦海。當(dāng)年,這個少女帶著十一叔的尸首消失不見,莫非是因?yàn)橥跫也荒芙o她全然的信任,全部的依戀,所以她才遠(yuǎn)遠(yuǎn)地逃離王家?
“走吧,大哥,我們進(jìn)去說!”瞟了瞟四周伸長了脖子豎起耳朵的八卦群眾,再看看那跪倒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衙役,王琳瑯的眼眸中劃過一抹寒意,她率先走進(jìn)了戲園的大門。
王佑跟在她身后,衣袂飄飄,像是一朵一塵不染的白云一般,擦著地面飄了進(jìn)去。
墨五加快腳步,如同影子一般,無聲地跟了進(jìn)去。
“還不快滾!”墨二轉(zhuǎn)頭,厲聲呵斥道。那如刀似戟的目光,往四下一個梭轉(zhuǎn),與他視線相撞的人,不禁覺得脖頸處一涼,后背處寒意森森,幾乎是嚇破了膽。
人群頓時像是被煙熏了的馬蜂一般,驚慌地四下逃散而去。他們跑得飛快,似乎生怕慢了一步,性命即將不保。那縮成一團(tuán),幾乎要鉆進(jìn)地下的劉捕頭,在幾個衙役的邊拖邊拽下,像是死狗一般被迅速地帶離了現(xiàn)場。
可憐那黃四爺,本已暈厥了過去,可是在那些仆從慌亂的拽拉之下,肥胖的身軀像是一個皮球,砰砰砰地不斷地撞上這又撞上那,竟生生地痛得醒過來,醒過來后又痛得撅了過去。
瞬時,熱鬧堪比市集的戲園子門前,冷冷清清,空無一人。墨二站在門口,眸光沉沉地望了那四散的人流一眼,面上露出一抹深思之色,轉(zhuǎn)身也進(jìn)了戲園子。
------題外話------
那些想做好事的人,在門外敲著門。那些心中有愛的人,卻發(fā)現(xiàn)門敞開著。
:。:
(https://www.dzxsw.cc/book/164416/840500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