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夜談
初夏的夜,來得遲且緩,但從容而優雅,仿佛一個嫵媚之極的女子,款款而來,衣袂飄飄,暗香浮動。
“公子,那兩人已經離開,前往寒山寺方向去了。”墨二快步走進來,低聲地稟報道。
“寒山寺?”王佑的眼眸微瞇,昏黃的落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半明半暗的光影,使得他的臉有一種說不出的深沉。
“寒山寺?難道林芝縣主在寒山寺?可是寺廟里都住的是和尚啊,難不成她出家了?可是,縱算是出家了,她一個女孩子不應該是待在尼姑庵里嗎?”墨五在一旁嘀咕道。
王佑的眼神落了過來,涼涼地,有一種說不出的冰寒。墨五直覺后頸脖子暗暗發涼,不覺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墨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滿是警告。這個墨五,多嘴多舌,像個話癆,也不知那舌頭是怎么長得,話如此地多?他轉過視線,剛想再繼續說下去,便聽到樓下一陣極度的喧鬧。這亂哄哄的喧鬧聲,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一般,將安靜的夜捅了一個大口子,無數的噪雜聲,便從這口子處,一股腦兒地涌了進來。
王佑的眉頭微微地蹙起,他側耳傾聽,那深入寒潭的眼眸中,劃過一絲深深的幽光。
“是官兵,他們在搜查案犯。”墨五像猴子一般竄到窗口,探出身子,警惕望著下方。
“應該是與今日東南郊外的兇殺案有關,”墨二沉吟了片刻說道。
“東南郊外的兇殺案?”墨五壓低聲音,興奮地說道,“聽說死了數十人,而且死狀不一,甚是悲慘。有心窩子被掏了一個大洞的,有被一刀抹了脖子的,還有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傷口,最后被仵作從太陽穴里找出一個鐵針的。這殺人的手法,倒是刺激的很,也不知是誰,竟有這么大的膽子,竟敢惹上了雷老虎的人?”
“雷老虎?”王佑低沉的聲音幽幽地響起。
見到公子露出一副感興趣的神色,墨五激動地從窗口竄了過來,湊到他近前,絮絮叨叨道,“公子,雷老虎是這臨河,洛城,上甘,喬山這四個地界上的黑道頭子,為人極是兇殘暴虐,不過卻是極為護短。據說,他這次來臨河,是為了給自己的結拜兄弟盧大善人賀壽。”
“盧大善人與雷老虎是結拜兄弟?”王佑聲音低低地,
有一種意味不明的味道在里面。
“嗯,聽說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后來又一同逃難出來。”墨五補充道,“公子,你說這奇怪不奇怪?一個是手段狠厲的黑道頭子,一個名聲遠揚的大善人,這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怎么會湊到一起成為兄弟?”墨五撓撓自己的頭,頗為不解地問道。
“這天底下,自有許多事,它們表象繁復,令人迷惑與不解,但是,底下的真相,卻往往只有一個。可這個真相,往往出乎意外,讓人瞠目結舌,難以相信。”王佑淡淡地說道,那俊朗的面容上露出一抹隱隱的嘲諷之色。
他的話語剛落,樓下便傳來巨大的喧嘩之聲,還夾雜著隱隱的廝打聲,以及憤怒的咒罵聲。
“是四爺!”墨二的聲音微變。
王佑的臉,像是夜幕下的大地,靜默無語,卻又深沉萬分。他傾聽了半響,那樓下的喧嘩聲卻是越來越大,他的手指痙攣般收緊,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拋給墨二,“去跟樓下的官兵交涉,讓他們給我趕緊離開,另外,把四爺給我請上來。”
握著那枚帶著體溫的令牌,墨二像是得到指令的兵卒一般,神情陡然變得嚴肅起來。他的身軀繃得直直地,眼神猶如鷹鷲一般,異常犀利,整個人的氣勢在那一瞬間,發生了驚人的變化,鋒芒仿佛從囊中完全露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般,帶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凌厲光芒。
他帶著那枚王家的令牌,蹬噔噔地下樓而去,不消片刻,那噪雜的喧鬧,像被突然掐住了脖子般,戛然而止。然后,有序的撤退聲,像是簌簌爬動的蟲子一般,迅疾地離開,遠去。夜,又恢復了寧靜。
“大哥,你干嘛派人阻止我同那些官兵干一場?那些人竟然敢有膽子在我面前嘚瑟?可是看到我王家的令牌,還不是嚇得面如白紙,抖像是篩糠一般,只差尿出來。看到這一幕,真是他媽地爽到了極致啊!”王康咚咚咚地上樓,一屁股坐在王佑旁邊的椅子上,極其興奮地說道。言罷,覺得有些口干舌燥,便端起桌上的茶杯,一股腦地灌下了肚。
一時間,便聽到那水流流過喉管,咕嚕咕嚕的吞咽聲,響在靜謐而充滿書香的房間內,有一種極端詭異的反差感。
王佑微皺著眉頭,看著對面言語粗俗,舉止粗魯的弟弟,心里掠過一種淡淡的厭惡,和深深的無力。但是,他面上不顯,只是拿著那如水一般平靜的目光,靜靜地看著他。
“大哥,既然你這么看重王家的顏面,那在龍門客棧,你怎么能容忍自己的親弟弟被人打而無動于衷?”王康將茶盞往桌上一放,怒目望著自家大哥。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腮幫子,那被一拳打掉槽牙的地上,好像又在隱隱作痛。
王佑沒有回答,只是注視他的目光,漸漸地便得深沉起來。
“你是我大哥,我的親大哥,可是你為何站在對方那一面?”越想越是委屈,愈想愈是憤怒,王康呼地一下從椅子站了起來,他用書指著王佑,面上露出一副極為受傷的表情,“我縱使再不成器,也是王家嫡系子孫。家族的榮光,父兄的庇佑,足可以讓我這一世活得逍遙自在。可是,我現在憋屈,相當地憋屈。”
王康像是一只被困的野獸一般,嘶啞著嗓子大吼道,“第一次,我被人打得吐血,還被————”他那充滿屈辱的目光,瞟向自己的胯間,臉孔在一剎那扭曲得幾乎變了型,“你不幫我也就罷了,我自己帶人去報仇。可是,你做了什么呢?你竟讓人把我給劈暈,把我給偷偷地扛了回來?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世間難尋的好大哥!”
他的語氣的充滿了諷刺,那雙幾乎冒火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那端坐在椅子上的人,幾乎要射出濃烈的火焰,將那人給焚燒殆盡。
王佑靜靜地看著他,暈暈的燭火落在那張面目肅然的臉上,透著一種猶如巖石般的冷漠。那雙幽幽的眼眸中,似乎有比黑夜更暗的光,投射出來,“你出門的時候是怎么答應我的?”
王康硬著脖子嚷嚷道,“安分守己,一切都聽你的。”
“那你做到了嗎?”王佑問道。
明明那聲音很輕,可是,王康卻覺得那聲音卻似一塊大石,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壓朝他逼迫過來,他不禁心虛地后退了一步,但死鴨子嘴硬地喊道,“就算我沒有做到,可是憑借我王家的威名,這天下還有誰,我不能惹,不敢惹?”
瞧著那張死不悔改的臉,王佑不怒反笑,他的聲音幽幽地,像是寒泉一般,帶著冷冷的諷刺,“那你惹了,討到好處沒有?”
“你————你————”王佑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家大哥,好像是心臟突然被人插了一刀般,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嗎?都看到了嗎?”
眼淚不由自主地涌上王康的眼眶,想到這幾天,自己悲慘的遭遇,他略帶哭腔地喊道,“你在怕什么?究竟在怕什么?難道這世上還有我王家不能惹的人嗎?”
王佑閉了一下眼睛,旋即,他強壓下心中那一抹淡淡的憐惜,冷冷地說道,“你是你,王家是王家,你代表不了王家,王家也不等同于你,且不可混為一團。”
“你這是要跟我劃清界限嗎?那需要我將剔骨還肉,將這一身肉體全部歸還給王家嗎?”王康像是踩到雷管般,暴跳如雷。
王佑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額,望著對面那個像是刺猬般豎起全身尖刺的弟弟,他的心涌上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每次都是這樣,這個熊弟弟,在外面闖了禍,總是家里人在后面幫他擦屁股,收拾亂攤子。教訓得狠了,他就要學那哪吒,剔骨還父剔肉還母,噎得關心他的人堵心不已,他自個兒卻不自知,還像螞蚱般蹦得歡騰。
“那你知道,這次你惹了誰嗎?”王佑突然一笑。那笑容在昏黃的燈火下映照之下,透著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誰——?難不成我還怕了他不成?”王康叫囂到,“將小爺我害到這種地步,我豈能放過他?”
“哦——-?”王佑的聲音拖地長長地,臉上露出一抹狡邪的笑意,像是一只狐貍一般,“你還記得十一叔的女兒嗎?”
“那個一拳打破三層宮墻的大力女?”王康納悶地問道,“你突然說她干什么?她不是失蹤了多年嗎?跟我有什么關系?”
王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露出一抹幽光,“如果我所猜沒錯,那日,封了你穴道,將你一拳摔出客棧的人,正是她!”
“可是,那個人明明是一個少年啊!”說到這,王康腦袋中靈光一閃,“難不成她是女扮男裝?怪不得,怪不得,那日我明明說了我是瑯琊王氏的,她卻是那般反應!”他恍然大悟般叫嚷道,
“想想她的拳頭,你該慶幸她只是想懲罰一下你,否則你焉有命坐在這里?”王佑冷冷地哼了一聲。
“那么,那個和尚是什么人?她怎么和一個和尚攪在一起?”王康像是打了雞血般興奮起來,他走來走去,嘴里念念叨叨。突然他臉上放光,眼睛發亮,“難不成那和尚是她的相好?”
“閉嘴,你思想齷齪,就不要把所有的人想得和你一樣齷齪!”王佑忍無可忍,大聲地呵斥道。這個人總是抓不住談話的重點,跑題幾乎跑到了天邊之外去了。
王康縮了縮自己的脖子,訕訕地說道,“大哥,我就說說而已,你就當我是在放屁。”
這個無賴似的弟弟,有時真地讓人極其地無語。王佑看著那張吊兒郎當的臉,真想上去狠狠地抽上一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那股怒火,低沉著聲音說道,“你給我好好地待著,待我尋到了這個妹妹,你給她好好道歉,她自會給你解開那封住的穴道,否則你就一輩子軟下去,做一個和尚吧!”
“好,好,好,我都聽你的。”王康示弱,低頭小聲地回答到。可是,那低低掩下的目光里,卻閃耀著一種可怕的目光。那目光中有恨,濃烈的仿佛燒起來的恨。還有志在必得,一種豁出去,不管天翻地覆都要達成心愿的孤注一擲。
這種恨和孤注一擲,也許起初還不起眼,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有心人的挑撥,它最終會變成一顆毒瘤。待到那毒瘤破裂,不知又會引起多大的災難!
------題外話------
有時,人心中的恨和孤注一擲,也許起初還不起眼,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點滴的積累,或是有心人的挑撥,最終會變成一顆毒瘤。
待到有一天,那毒瘤破裂,不知又會引起多大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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