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故人
瞧著場中的混亂局面,圍觀的人哈哈大笑,黃四爺的臉卻沉得幾乎滴下水來。他那陰騭的眼眸,微微一轉,落到身旁的一個老者身上。那老者原本一直坐在那廂,自顧自地喝著茶吃著點心,但黃四爺的視線一落到他身上,他像是有感應一般,抬起了眼。倆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一切盡在眼神的交流之中。
那精瘦的老者,身影一晃,像是一支出鞘的利劍一般,徑直地刺向場中那道黃色的身影。
“小覺,攔住那老頭!”王琳瑯心中一急,一把抓住慧覺,用力地一拋,小慧覺像是一道疾射而出的灰色布帛一般,朝那老頭彈射而去。
剛一靠近那老頭,慧覺手中的長劍,便如同寒芒般揮刺過去。那個老頭子直覺后背一寒,森涼之極的劍氣已然到達他的背心之處。他身子立刻騰空一躍,險險地避開了那道劍氣。
“哪里來的臭小子?竟敢暗中偷襲!”那長著馬臉般的老頭,臉色不善,大聲怒喝道。
“暗中偷襲?你剛才不也是想要暗中偷襲那個漂亮姐姐嗎?”慧覺滿臉稚氣,他睜著一雙大眼,疑惑地反問道。
“你————”老頭氣急,卻也無法反駁。他漲紅著一張臉,臉上青筋暴起,肌肉抽動,“吃老夫一劍!闭f話間,只見寒光閃起,無數的劍花,像是奔瀉的星光般,直奔慧覺的眼睛而去。
好毒辣的劍法,竟如此陰險,一上來就是如此殺招!
慧覺眼睛微微一瞇,腳下一個晃動,踏著幻影十三步,像是飄渺不定的輕煙一般,躲開了那殺意滿滿的一招。或許是覺察到這個老者劍法兇險,功力高超,他并不急于迎戰,只是繞著那老頭轉圈,像是泥鰍般躲來避去,激得那老頭哇哇直叫,心頭火直冒。
王琳瑯坐在二樓的桌邊,垂眸看著底下的一切;塾X雖然劍法未成,但是輕功高絕,只要對方不使陰招,自保應是沒有問題。她的視線轉向那道黃色的身影,一剎那間,如煙般的往事,穿過歲月密集的灰塵,向她迎面撲來,她的腦袋不約一陣陣恍惚。
突然,她的眼眸一瞇,似是寒鐵一般的冷意閃過。她左手一彈,一枚葵花籽從她手中飛出,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徑直朝場中那老頭射去。
哧!那瓜子像是利刃一般扎入肉中,扎得那老頭左手背一痛一麻,隨即不受控制地無力垂下。手心中藏著的梅花鏢哐當一聲掉落下來。那寒光閃閃的鏢,滾落了幾下,翻躺在地,竟然閃著詭異的綠光,刺得慧覺的眼眸一寒。
“你想暗器傷人?”他像是受了刺激般,大聲地嚷道,眼眸中竟是不可置信的震驚。
“不————,我————”老頭子的臉都綠了,有心想要反駁,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他卻發現自己委實駁斥不了,只得壓下滿腔的怒火,咆哮道,“誰————?是誰————?竟敢暗中傷我?”
他一把拔掉手背上的那枚瓜子,摔落在地上,整個人像是一頭被激怒的狼,目露兇光,狠厲地環顧著,想要把那個暗中傷他的人給揪出來,狠狠地暴打一頓。
王琳瑯一個漂亮的縱越,像是一只貍貓一般,優雅地落在一樓的大廳內,她斜睨了那老頭一眼,嘴里說道,“怎么?只準你暗器傷人,就不準我暗中阻止嗎?”
此時的她,一副男兒扮相,那瀟灑的身法,英氣逼人的長相,不凡的舉止,惹得圍觀之人一陣驚呼。
黃四爺心中暗驚,偏頭看著那朝老者慢慢走來的少年,不知怎地,他的心里像是在片刻之間被分裂成兩半。一半在驚呼這少年的樣貌與氣度,春心蕩漾之中,色心頓起。另一半在告誡自己,此子危險之極,不可招惹半分。
“老頭,”王琳瑯彈了彈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朝那個瘦臉老頭眨眨眼,“不如,咱兩來玩玩。看在你一大把年齡的份上,為了體現尊老愛幼的傳統,不如我讓你三招!蓖趿宅槼蛑抢项^,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那老者胸膛激烈地起伏著,仿佛氣得不輕,那怒瞪著王琳瑯的眼眸,似乎都要滴出血來,他仰天哈哈大笑,“好一個無知小二,竟敢狂妄至此,今日,我歐陽震倒要來好好地教訓你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番。”說罷,手中的長劍像是竄起的毒蝎子一般,直攻她的下陰。
王琳瑯一個鬼魅般的閃身,似乎眨眼之間,便竄到了那老頭的身后。如果說剛才那娃兒的身形不可琢磨,那她的身影便是快如閃電,迅疾如風,根本就是化作了一道幻影。
“一招!”慧覺那清脆的童音響起。
那老者怒不可遏,他的面孔漲得通紅,雙眼似乎射出瘋狂的光芒,劍勢一轉,變得更加地刁鉆和毒辣,寒光凜凜地,帶著無盡的殺意,處處皆刺向王琳瑯的周身大穴,仿佛跟她有深仇大恨似地,不拼個你死我活,絕對不肯罷休。
“兩招!”慧覺那宛如鳥兒婉轉吟唱的聲音,再次地傳入人的耳朵之中。
那老頭心急如焚,怒火在胸腔內烈烈燃燒。這個臭小子滑不溜秋,身形虛虛實實,實在是一根難啃的骨頭!澳愕故墙诱邪。∫晃兜囟銈屁啊”他怒喝道。
“三招!”
慧覺的聲音剛落,王琳瑯動了,她像是一頭敏捷的獵豹一般,竄到那老者的正面,一只手疾如閃電般鉗住那老頭拿劍的手腕。只聽咯咯咯的聲音傳來,那老頭面目扭曲,臉上露出極端痛苦的表情,五指一松,那劍便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她的另一只手,快如流風地鎖住了那老者伸向懷里的左手。輕輕一個拉扯,那只藏在衣裳的手,被抽拉了出來。而在手中,竟赫然捏著一個閃著綠光的梅花鏢。在鐵箍般越來越緊的力度下,那只蒼老的手不由自主地松開,那只毒鏢便哐當也落在了地上。
圍觀眾人臉上無一不露出一副鄙夷之色,這個老頭子心思也太歹毒了些。打不過,就想偷偷摸摸地發暗器,而且暗器上還抹有毒藥,哪想卻被人當場抓個正著?這可是應了那句老話: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那老者卻沒有留意周圍之人的臉色,他的臉上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望著地上的長劍,毒鏢,再望著面前的少年,似是不堪打擊般喃喃地說道,“就一招,一招,你就讓我的劍和鏢都掉在了地上?”
王琳瑯松開了自己的手,退后了一步,瞧著前一刻還趾高氣昂此刻卻面如死灰般的臉,不知怎地,心里掠過一抹淡淡的嘆息。
“怎么,不服氣?想再打一場?”她清清淡淡地問道,那張清淡如梨的臉上,露出一抹不可置否的嘲諷之意。
“想我歐陽震縱橫江湖一輩子,雖說不上聲名顯赫,但倒也是小有名氣,想不到今日竟敗在一個無名小卒的手中!”說罷,臉上露出一抹悻悻之色,竟有一種英雄末路的慨嘆。
“無名小卒?”慧覺小童鞋可不樂意,他冷哼一聲,語氣不善地說道,“我大哥有名有姓,你聽好我,我大哥姓蘇,名舞,喚作蘇舞,你可記好了?不過,我想,就算你再練上一個二十年,也抵不上我大哥的一根手指頭。”
他的話語剛落,那廂,一直與那群打手糾纏在一起的風老板,渾身俱是一震。她一個飛腿,將一個撲到近前的漢子踢開,唰地一下轉過身。
她睜著一雙盈盈美目,看著那立在廳堂之上的青衣少年,像是著了魔似地,癡癡呆呆地望著,就連一個匕首近到她的后心之處,她也渾然不覺,就那樣癡癡地望著,仿佛她的眼里只剩下那個少年。
“風姐姐,”王琳瑯驚呼一聲,人已如一道飛起的青羽,掠過無數人的頭頂,落在那淚眼朦朧的女子身側,一個攬身,將她護在身后。然后,她的拳頭飛出,那偷襲的漢子直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像是泰山壓頂一般,向他猛襲來。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他人已經直線般飛起,撞飛身后的同伴無數,最后摔落在戲園大門之外,口吐鮮血,四肢抽搐,半死不活躺在那里。
好恐怖的力道!眾人皆是牙根一酸,后背一麻!
“小舞!小舞!”風三娘顫抖著手,摸上了那張略顯陌生的容顏。不錯,這英氣的眉,這黑白分明的眼,這挺直的鼻子,這蜜色的嘴唇,正是小舞的,只是跟五年前相比,它們長開了,也更美了!
“小舞啊,這些年你都到死哪里去了。磕阒恢澜憬阄乙恢痹谙肽悖恢痹谡夷惆!你怎么現在才回來。 闭f罷,她便撲到王琳瑯的懷中,捶著她的胸,不管不顧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風三娘那個委屈啊!想到這幾年,被公子發配到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一呆就是五年,她幾乎都要瘋了!一想到這,她就是滿腹心酸,眼淚更是嘩啦啦地流個不停,像是小溪一般,瞬時就將王琳瑯的胸前浸濕了一大片。
可憐的王琳瑯,此刻一副少年的扮相,風三娘這一番姿態,惹得圍觀的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搞得她活像是一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一般。她有些尷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有心想要推開懷中的女人,但是她哭得如此悲切,如此傷心,搞得她的鼻子也酸酸地。
“風姐姐,風姐姐,”她用手輕輕地拍打對方的背,嘴里低低地輕喚著。這幾年,她的個頭竄得很快,抽條似地往上長,已經高出風三娘整整一個頭了,正好將這個水做的女人輕輕地攬在懷里。
慧覺望著眼前的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嫉妒地望著抱著王琳瑯不放的女人,眼眸中盡是羨慕。阿瑯都沒有這樣抱過他,此刻卻抱著一個陌生的女人。就在這分心的一瞬間,一道綠光已近在眼前。
這是一個梅花鏢,那尖尖的利刃上,涂著綠色的汁液,正攜裹著呼呼的風聲,直奔他的眉心而來。
慧覺頓時一驚,渾身汗毛倒豎,想要閃身躲避,可是那鏢已迫在眉睫,他根本就沒有時間避開。他的瞳孔越睜越大,無限的驚懼,似乎竄到了骨子里,使得他的腳像是在地上被定住了一般,根本挪不動半步。
“小覺!”王琳瑯直覺心膽俱裂,她的手順勢在風三娘的頭上一拔,一只金簪子自她手中飛出,以電光火石般的速度飛出,撞向那梅花鏢。就在那簪與鏢相撞的那一刻,她的左手已經出動,拳風如同巨浪一般,朝慧覺卷起。
慧覺直覺身體不由自主地一晃,腳下連連后退,人好似一只樹葉般,被那股熟悉之極的拳風席卷而起,撤退到一個安全的位置。
哐當!
那梅花鏢與金簪相撞,發出金石相擊的聲音,駭得在場之人心神俱是一震。震撼地看著那金簪攜裹那鏢摔將在地,斷為兩截。
歐陽震眼見偷襲不成,人已經迅疾地從地上爬起,一陣風似地朝外奔去。
“想逃?”王琳瑯冷哼一聲,眼眸中閃過一抹殺意。她推開風三娘,快走幾步,來到那毒鏢落地之處,腳下一個跺動,那鏢被震起,飛到了空中。然后,她的拳頭奔雷般出動,滌蕩而出的拳風,直砸那半空之中轉動的梅花鏢。那鏢在拳風的巨大推力之下,像是一只疾射而出的流箭一邊,直奔歐陽震而去。
撲哧!那鏢正中那人的后心。
歐陽震覺得后心一痛,踉蹌了一步,他急忙地從袖帶中摸出一顆解藥塞入口中,腳下卻絲毫也不放松,繼續飛一邊地竄出,幾個奔躍,竟隱在人群中不見了蹤影。
“跑了,跑了,他跑了!”有人在大喊。
王琳瑯卻沒有理會這些人,她轉過身,望向慧覺,宛如黑白山水畫一般的眼眸,緊緊地盯著面前的這個孩子。
“阿瑯,”慧覺煞白著臉,低低地喚道,“我————”或許是因為剛才無限近地接近死亡,他面有余悸,直覺身體還在微微地發抖,心臟似乎不聽使喚地在胸腔里亂跳。
王琳瑯不覺輕嘆一聲,走上前,彎下身,將那小小的身軀摟在懷里。
“阿瑯,阿瑯,阿瑯!”慧覺撲倒在這個溫暖的懷抱里,直覺所有的驚駭,似乎在一方小小的港灣,都奇異地平息了下來。他有些貪戀地依靠在這個胸懷里,久久舍不得放開。
“小覺,不要怕,”王琳瑯愛憐地撫摸著他的背,她面色溫柔,動作輕緩,像是在安慰一個受到驚嚇的嬰孩一般,直到慧覺的小身板停止了抖動。
風三娘睜大眼睛,驚奇地瞧著這一幕,有些意外之極。她整了整自己的儀表,正待邁步上前,卻見那黃四爺抱拳走到她面前,那張笑得極為和善的面上,像是戴著一副虛假的面具,“今日之事,還請風老板多為海涵,這些打壞的桌椅,屏風,戲臺,都算在我的頭上。”
說著,他略示眼色,旁邊的隨從趕緊地遞上了一疊鈔票,恭恭敬敬地送到了風三娘的面前。
“喲,四爺,您可真是太客氣了。”風三娘咯咯地笑著,那飽滿圓潤的酥胸,像是兩座小山似地,一聳一聳,瞧得那隨從的眼神都直了。
風三娘眼睛里露出一副得意之色,但是旋即,這得意之色很快地消散,變成了一抹鄙夷與嫌棄。她的纖纖玉手,隨手一抄,將那疊銀票拿在了手中。
“嗯,這些銀票,足夠支付這些破損之物,還有給那個小弟弟壓驚了!闭f罷,她舉起那些票子,湊到嘴邊親了一下,“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該我得的銀子,我就是喜歡!比缓螅奸_眼笑將那疊銀子塞到了懷中。
見她收了銀票,黃四爺才暗地里舒了一口氣,他訕笑著問道,“風老板,那個小兄弟————”他朝那廂正摟著那個童子安慰著青衣少年瞥了一眼,“他是——————?”
看著黃四爺那張圓乎乎的胖臉,風三娘心中升起了一股濃濃的厭惡感,但是她的面上卻絲毫不顯,她舞著手中的粉色錦帕,對著黃四爺拋了一個媚眼,眉眼彎彎地極為開心地答道,“她是我的——我的——弟弟!難道你剛才聽到她喊我風姐姐嘛——?”
這個嘛字,被她拖得老長,甜膩得黃四爺渾身打了一個寒顫!這個老娘們,發起騷來,似乎連他這個風月館里的常客都受不了!
“風老板的弟弟!那可真是少年英雄啊!小小年紀,身手便是這般好,這日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啊!方才,是我等有眼不識泰山,還望風老板不要放在心上,一定要原諒在下啊!”說完,便鄭重地躬身一禮。
這個黃四爺,說得好,是一個審時度勢能屈能伸的人物!說得壞,是一個見風使舵八面玲瓏的小人。他那故作姿態的低頭,那黑眼珠里賊閃閃的幽光,卻無端地讓人感到骨子里一陣發涼!
風三娘壓下心中的異樣,嬌笑著快走兩步,作勢將那肥胖的身子扶起,“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四爺,咱們可是越打越親啊!”說罷,強壓著心中的惡心感,對著那張油膩膩的肥臉,眨了眨眼,“四爺,歡迎你常來我園子里捧場。
黃四爺臉上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雙手一拱,“我就不耽誤風老板跟弟弟敘舊了,告辭!”
說罷,他領先朝外走去。那些打手與隨從,見自家的主子走了,一個個悻悻地垂下頭,抬起受傷的人,灰頭鼠臉地,也跟著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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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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