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攤牌
當蕭博安隨著引路的仆從來到待客大廳時,他見到了端坐在正中的王導。
王導的左邊坐著一向深居簡出的王峭,他的右手邊則坐著刑部侍郎——王涵。他們的下首,是兩位各具風姿的中年婦人。正是他們倆人的妻子。
蕭博安對著幾人便是深深地一禮,嘴里說道,“深夜來訪,打攪了各位,先容小侄賠個不是。”
他一表人才,彬彬有禮,態度又格外放得低,王導那緊繃的的臉,便是慢慢地一緩。
“哎呀,你這小子,有什么話,你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不要在這兒拐彎抹角。”劉喬杉亟不可待地開口道,“你不是說你有關于王琳瑯的事情要稟報嗎?那你快點說啊,不要在這兒浪費時間,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她一介婦人,卻在滿堂男人發話之前,搶先開口,顯得格外地突兀和無禮,但奇怪的是,她身旁的男人————端走在輪椅的王峭,卻并沒有開口阻攔,只是拿眼靜靜地看著下方的青年,姿態之清高,目光之高遠,好似他正端坐在云端之上。
好一對裝模作樣心機深沉的狗男女!蕭博安心中暗嘆,面上卻不顯。他從容地從袖囊中抽出一張紙,上前幾步,遞給王導,“大人,不知您是否聽王琳瑯提過,她在來建康的第一晚,便遭人追殺,身受重傷,命在旦夕,是區區在下,機緣巧合之下救了她一命。”
“是的,是的,她有說過。”王涵急急地點頭。但點頭之后,他的臉色變暗,不再開口言語。
蕭博安自是知道他的臉色為何要變,無非是追殺王琳瑯的人,竟是他一向敬重的王大將軍罷了!但此刻,他并不想點破,他那清清冷冷的聲音繼續說道,“為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也或許是為了躲避更進一步的追殺,她便化名小舞,在我身邊,做了一段時間的丫鬟。”
王導看著手中的賣身契,心中蕩起無數的驚濤駭浪,這個該死的丫頭,出生名門,怎可以賣身為奴?這———這——,要是他人知曉了,豈不是要把他王家給嘲笑死?
王琳瑯,王琳瑯,要是讓他逮住了她,非得打斷她的狗腿不可!小小年紀,整天凈是整些驚天動地的大事,把人的三魂七魄都要嚇得全部出竅!
他垂首看著下方的年輕人,心中不由暗暗地慨嘆,這小子,看似年輕,做事倒是老練無比。懂得說話時口下留德,將那野丫頭賣身的事輕描淡寫地帶過,唉,算是欠下他一個人情了!
“原來,小舞這個名字是這么來的,并不是琳瑯那丫頭的藝名啊!”王涵身邊的貴婦人清清淡淡地說了一句,說完,還輕輕地瞥了劉喬杉一眼,眼中是無盡的諷刺。
那帶著無限諷刺意味的輕蔑眼神,像是一根刺般,刺得劉喬杉渾身一震。但是,她是一個有心計的女人,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緒,把握自己的度。
她的胸脯一聳一聳地,似乎在克制著巨大的怒氣,然后,她嫣然一笑,狀似好奇地問道,“蕭公子,你說小舞是她化名,那她怎么跟紅袖招一個名喚風三娘的老鴇子攪在一起?”
蕭博安輕輕地一笑,他上前一步,將王導手中的賣身契給抽了回來。然后他從另一只袖囊中,掏出一疊物什,恭敬地遞到王導手中,嘴來說道,“大人,我想,王琳瑯的出走,跟此畫中描繪的事,可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您不妨先看看。”
說完之后,他轉向劉喬杉,淡淡地說道,“紅袖招是我開的青樓,風三娘是那里的管事。王琳瑯受傷期間,一直是風三娘在照顧她。這樣的解釋,夫人可是滿意了?”
“可是,那風三娘是一個妓子,這樣一個千人睡萬人枕的女人,這樣一個骯臟的女人,怎可進我王府的大門?”劉喬杉卻是緊追不舍,步步緊逼。
“哦,一個骯臟的女人?風三娘雖然骯臟,但是她有一顆干凈善良的心!而有的人看似干凈鮮亮,但是她的心卻是骯臟無比!”
“你什么意思?”劉喬杉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身形一蹦,尖著嗓子喊叫道。
她話語剛落,就聽見一陣如同雷鳴般的咆哮聲,震天地般響起。
“住嘴,賤人!”那是王導的聲音,此刻,那個老人正寒森森地盯著他,那雙眼像是充了血般可怕,臉上更是像要吃人!
“堂兄————,你————”劉喬杉睜大了一雙美目,不可置信地望著幾乎要暴跳如雷的王導,泫泫欲泣,一股受到嚴重打擊的受傷的表情。
王峭也是一臉驚愕地望著王導,,他懷疑的目光盯向他手中的那摞紙,眼睛里似乎甩起刀子,刀刀飛向那蕭博安。
蕭博安卻是面色淡然,他那如水般沉靜的目光直視王導,“大人,關于王琳瑯帶著她父親出走的事情————”最后幾個字,他的音調稍稍拔高,尾音拖得長長地,似是在期待對方的回答。
“十一郎好好在棺木里躺著了,哪里出去了?王導的話語一落,舉座皆驚。
“堂兄,你怎可睜眼說————?”劉喬杉心中焦急,不管不顧地嚷嚷道。這次若如不能將王琳瑯那野丫頭給狠狠地踩下去,恐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所以她必須抓著這次機會。
她身側的王峭,亦是一臉不贊同,帶著絲絲責怪的目光,凝望著王導。
唯有王涵夫婦,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略顯震驚的臉上,隱隱地帶著一份喜悅。很顯然,他們雖然吃驚于這樣的處理結果,但是心里還是向著王琳瑯那丫頭,而且唯王導馬首是瞻。
蕭博安自是不管那幾人之間的暗流涌動,他面色平靜,如清風拂面般溫和地說道,“王大人,請容小侄先行告退。至于我那兩個下屬————”
“帶走,帶走,快些帶走!”看著他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滿肚子都是火的王導,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揮揮手,像是趕蒼蠅般。而且他臉上的表情,極其復雜,像是便秘一般。
蕭博安朝上首幾人施了一禮,施施然地離去。
他剛剛走到門口,便傳來王導那如驚天之雷的咆哮之聲,“你們,你們,好啊,真是好的很。”然后便是紙張被砸落在地噼里啪啦之聲,接著便是女人驚懼而慌張的尖叫聲,男人的憤怒而心虛的低吼聲,總之,各種聲音交織著,匯成一股巨大的洪流,狠狠地撞向這數百年的公卿世家。
蕭博安臉上泛起一股了冷冷的嘲諷之意,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
將那套花園尋歡圖和靈堂偷歡圖,交給王家族長,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這樣既不會得罪王家,引來它的瘋狂報復,順便收拾了小舞留下的爛攤子,使得她日后不會面對王家沒日沒夜的追查。更是會完成了小舞的心愿,撕下那對奸夫**的虛假嘴臉,讓他們丑惡面目暴露在王氏的掌舵人面前,那不僅他們所求的變成了泡影,而且那倆人會徹底惹惱王導,引起他極度的嫌棄和厭惡,王家四房的好日子恐怕是完全到頭了!
想到這,蕭博安的嘴角微微地翹了翹,顯露出他的好心情。可是,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臉便變得難看起來,似是吞下了一爪螞蟥似地。
待一身血色的風三娘和長生被抬到他面前之時,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倆人,眼中沒有丁點兒的憐憫,只有死一般的憤怒。
“回去,”他冷冷地說了兩個字,臉上是一片蕭蕭的肅殺之色。
“等——等——”風三娘艱難地抬起目光,望著燈火下那渾身冒著冰寒冷氣的男子,眼眸中的閃過幾許復雜之色。
“公——子,小——舞——她——留下————東西————在————我————房————里————”她忍著背上那如同刮骨一般的痛意,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極為艱辛地說道。她說得如此之痛苦,使得人感覺,再說下去她便會馬上斷氣似地。
“文軒,你去————”蕭博安對著身后的黑影子說道。
“不———,公——子————您——親自——去————”風三娘不顧蕭博安那如同殺人般的目光,固執地說道。她的臉上,血水和冷汗交織,實在是有一種怵目驚心的凄慘。
但是,周圍的護衛們,卻是眼睛不眨一下,似是對這樣的情況已經司空見慣。
蕭博安的眉毛跳了跳,他的視線緊盯著風三娘,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極寒極冷極惡,好像是要把那擔架之上的人,給生吞活剝了。
周圍陷入一片死寂,好像瞬間落到了冰點,他的目光掃射過周圍,嚇得周圍的人趕忙低下頭。只有長生,懵懵懂懂地望著,似是不明所以。
風三娘在心底暗暗地嘆了一口氣,這次估計是徹底遭到公子的嫌惡了,她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當片刻后,蕭博安折返回來時,他的臉上一如既往地冷如冰霜。只是,當他那清冷的目光落到風三娘身上,那目光中竟有一絲陰冷的弒殺之意。
“走,”他嘴里吐出兩個字,仿佛是冰雹砸地,堅硬而冰冷。
眾人簇擁著他,像是一陣忽然而至的雷陣雨一般,急驟地落下之后,便攜裹著陣風,忽然迅疾地遠去。
------題外話------
有一天,我會遇見深藏在我內心的生命,那隱藏在我生命中的歡樂,盡管歲月用慵懶的塵埃,模糊了我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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