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紅袖招
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堅強(qiáng),都是柔軟結(jié)得繭!
不知道是哪一種心理在作祟,王琳瑯只想把自己灌醉,將所有隱秘的,不可為人所知的心思,全部地沉溺在酒水之中。可是,越喝,卻清醒。明明臉頰在酒精的燒灼如火般發(fā)燙,可是,大腦卻像是屋檐下的冰凌,冷且寒。
廳內(nèi)的氣氛,愈加地活躍。王瑞與盧綻相談?wù)龤g,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就連裝模作樣的盧蓉,亦和王瑞的夫人,切切私語,情投意合一般。
“琳瑯啊,”崔琪拉著王琳瑯的手,醉意酣然,眼神激蕩,“我的好妹妹,你且放心,他日,在武威建立商業(yè)繁榮圈,你姐姐我,定當(dāng)盡全力助你!”
在酒精的麻醉之下,她舌頭打結(jié),身體搖晃,像是一朵不堪承受暴風(fēng)雨的嬌花一般,卻偏偏將胸脯擂得砰砰砰直響。
王琳瑯一把抓住她的手,就見一名身著暗紅色錦袍,袍上繡著精美飛鷹圖案的人,像是一陣疾風(fēng)一般,從廳外疾奔而來。
她微微地抬眸,看著這個身材高大,面容黝黑,濃眉大眼的男子,面容上露出一抹疑慮。
飛鷹隊直屬慧覺管轄,除非急事,慧覺絕對不會攪擾到她。
果然,此人朝他恭敬地一個施禮,然后便附在她耳邊低語數(shù)句,然后便低眉斂目地退在一旁。
王琳瑯臉色微變,將喝得搖搖晃晃的崔琪,交給身后伺候的婢仆,朝對面的王瑞,微微一個頷首,便跟著那名傳訊的飛鷹衛(wèi),像是一道無聲的溪流一般,從廳內(nèi)流瀉而出。
待到一走入室外,夜晚寒冷的空氣,迎面撲來,將她有些昏沉的大腦,吹得一個激靈,愣生生地從迷惘困頓之中,清醒過來。
夜色中的郎城,處處燈火閃耀,帶著一種暖色,劃破了夜的黑暗,透著一種靜謐的美。街面之上,有著熱熱鬧鬧的喧囂,商人們經(jīng)營著自己的小鋪,對待每一個顧客,都是那么地和善,就連一路顛沛流離的流民,到達(dá)此處似乎也有一處棲息之地。就連時而不時,成隊穿過街巷的城防軍兵士,看在眼中,亦是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和溫暖感。
“城主,呼衍越囂張跋扈,在紅袖招爭搶花魁,造成了巨大的騷動,引起各個種族的人一片混戰(zhàn),現(xiàn)在鷹主將各個領(lǐng)頭的鬧事之人,全部控制了起來。”趁著走路的當(dāng)兒,傳訊的鷹衛(wèi),在一旁言簡意賅地將事情完整地敘述了一遍。
待到達(dá)了紅袖招時,望著一樓大堂里,像是颶風(fēng)過境之后的各種凌亂,殘骸種種,王琳瑯的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
一名須發(fā)半百的老人,正跪在地上,給一名重傷的青年施救。但那青年的臉,卻漸漸地青了,灰了,透著一種瀕死的衰敗之相。
一個劈開了的椅把扶手,其尖銳的木叉,正好插在他的頸項之上,將大動脈捅了一個洞,鮮血咕咕地往外涌,將那木叉染得鮮紅無比。
王琳瑯像一陣風(fēng)一般,躍到這青年的身側(cè),嘴里說道,“謝神醫(yī),我按住他的大動脈,止住血,您將這木叉拔出來。”
嘴里說著,手下動作快如閃電,一把將那青年側(cè)翻,將插著木叉的一邊,完全地暴露在眼前。然后兩只手,像是涌動的閃電一般,死死地按住了頸間的大動脈。
那倒霉催的青年嘴里嚯嚯嚯地叫著,卻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圍觀的眾人,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驚喜地看見,汩汩汩像是噴泉一般涌動的血液,果真小了下來。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一幕。
謝神醫(yī)抬眸看了王琳瑯一眼,眼神交匯的瞬間,幾枚銀針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徑直扎向頸間大穴。然后,一根一根地,細(xì)細(xì)地捻動那插在穴位之上的銀針,那淅淅瀝瀝流動的血,竟然慢慢地全部地停住了!
就在人們驚愕感嘆的一剎那,謝神醫(yī)握住了那鮮紅的木叉,微微一個用力,那叉子便被拔了出來。
地上的青年,抽搐般地動了動。
“鏡子!所有的鏡子!”王琳瑯喊道。
幾乎是數(shù)個呼吸之間,紅袖閣里所有的銅鏡,全部被鷹衛(wèi)搬移到大堂之內(nèi)。
“小覺,還記得我跟你講過愛迪生鏡子聚光的故事嗎?”王琳瑯對著面色緊繃的慧覺喊道。
“記得,”慧覺眨了眨了自己的眼睛,對著王琳瑯頷首點頭。
說罷,他便風(fēng)馳電掣般動了。數(shù)十名鷹衛(wèi),再加上趕來的城防軍的兵卒,在他的指令之下,舉著鏡子,高高低低,錯錯落落地,圍成了一個圓圈,將那重傷的青年圍在中央。
原本搖曳昏黃的燭火,在數(shù)十名鏡子的反射之下,一下變得明亮光輝起來,像是天下的星星,拽著萬千光輝,突然墜到了地上。
謝神醫(yī)訝異地挑挑眉,瞪了王琳瑯一眼,便垂眸,將一壺烈酒倒在了傷口之上,然后依靠著突然明亮數(shù)十倍的燈光,細(xì)細(xì)地用銀針挑起了那些深深地扎肉里的倒刺。
待到那些細(xì)微的刺,被一一挑出,謝神醫(yī)的額頭,在這隆冬的夜里,擎出了一層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
神醫(yī)深深地吁出一口氣,略有些疲憊的眸光投向王琳瑯,“小瑯,你來給他縫針,我給你打下手!”
王琳瑯聞言,收回自己斑斑血痕的手,在被端過來的烈酒中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三盆酒水,全部地被洗廢掉,才用一雙潔凈得仿佛蔥白的手,拿起浸泡在干凈酒水的針,穿上線,將針頭在燭火上炙烤了片刻,開始縫針。
她手速極快,靈活至極,刺戳抽拉,像是在張著嘴的洞口處,縫針補(bǔ)丁,繡著花!
燭火映著她的側(cè)影,加上她目不轉(zhuǎn)睛認(rèn)真至極的樣子,使得她縱使男裝在身,也流露出幾分驚心動魄之美。這樣的美,似乎超越了性別,使得每一個看到的人,心神在那一刻都仿佛地一顫!
隱在暗中的一人,似乎是看癡了!
一待王琳瑯縫好,謝神醫(yī)將一罐藥粉撲簌簌地撒到上去。然后,接過助手遞過來的綿紗布,小心翼翼地將那人的頸脖包裹了起來。
“我這就將這小子帶回醫(yī)館去了,你就忙活自己的吧!每日的藥浴,可別忘了!”謝神醫(yī)掃射了一遍四周,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您老說的話,交代過的事,我怎能忘了?”王琳瑯露出一個八顆牙的標(biāo)準(zhǔn)笑容,將謝神醫(yī)扶了起來,送他除出了紅袖閣的大門。
看著神醫(yī)在數(shù)名鷹衛(wèi)的護(hù)送下,消失在冬日寒冷的夜里,王琳瑯眸中的暖度,慢慢地消失,變成了一片寒冰。
待到她轉(zhuǎn)過身,她的面色似乎帶著一抹淡淡的慵懶,但眼底深處是絕對的肅殺與冷酷。微微勾起的嘴角,流露出一抹刀鋒般的冰冷。
她大踏步地走回大廳,在一張椅子上大喇喇地坐下,冰冷的毫無溫度的眸光,四下地一個掃射,被波及到的人,便覺得似是有刮骨的鋼刀,貼著皮膚一刮而過,兩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郎城《法典》第五十一條第三款是什么?”王琳瑯的聲音明明很輕,很淡,像是輕飄飄的羽毛一般,但聽在耳中,又好像是巨斧灌耳,有一種令人魂飛魄散的懼怕。
“郎城《法典》第五十一條第三款:凡是在公眾場合,出于私仇,爭霸,或其他不正當(dāng)目的,成伙結(jié)幫地毆斗,導(dǎo)致其它郎城公民的人身安全,公有財產(chǎn)或私有財產(chǎn)受到了侵害,就是犯下了聚眾斗毆罪和擾亂社會秩序罪!”慧覺清朗如驕陽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浩浩然地響起。
郎城是一個包容性極強(qiáng)的城市。這里絕大數(shù)是漢族人,但也有其它民族。不管是先前貧窮交加,處在重重壓迫最底層的鮮卑牧民,還是吃了敗仗,無路可走,來此出尋一方庇佑的羌族貴族,只要來到郎城,核查完身份,獲得郎城公民的身份,便可每家每戶分到大約十畝地。勞作耕種五年之后,這十畝地便歸自家所有。但若是你有多余錢財,自可去城主府購買其它的土地和商鋪。
這么多混雜民族住在一起,自然會衍生許多的矛盾和問題,更甭提先前各民族之間的仇恨。但是一部涉及到各行各業(yè),觸及生活各方各面的郎城《法典》,生生將一切都規(guī)范到各自的軌道之上。一旦出軌,便是讓你傷筋動骨,痛到后悔的種種懲罰。
領(lǐng)頭的幾人,一聽到慧覺的話語,個個像是軟腳蝦一般,軟軟地歪到在地,面色蒼白,神情委頓,像是死了老子娘一般。
訓(xùn)練有素的護(hù)城軍兵卒,架起他們,像是拖死豬一般,往外拖去。
唯有一名穿著錦衣綢緞,臉上涂脂抹粉的男人,一邊死命地掙扎著,一邊不知天高地厚地叫喊著,“你們這群走狗雜碎,竟然這樣對本公子。本公子定然要將你們碎尸萬段,然后將碎尸渣滓拿去喂狗!我要見我姐夫,我姐夫是王瑞,他若是知道你們這樣對我,定會為我做主。將你們這些男的賣進(jìn)黑窯洞里,女的賣進(jìn)最下等的窯子里,定叫你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個個后悔來到這世間一趟!”
殺豬般的嚎叫聲,聽在人耳中,躁雜無比,像是午夜的烏鴉,在一片寂靜之中,叫得人腦門抽抽地疼。
王琳瑯揉著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剛想開口,便聽到一個響亮的耳光聲,突地響起,將這嚎喪一般的鬼哭狼嚎聲,斬得個干干凈凈。
被扇得頭蒙腦脹的青年,一口鮮血噴出,竟吐出兩顆槽牙。
“嘴巴放干凈點,否則,我不介意讓你到糞坑里泡泡,洗洗!”慧覺改掌為抓,五根手指,像是最鋒利的鷹爪,一把抓住地上那人。
“城主,我親自將這狗東西交給巡捕房!”他抬眸望著上首的王琳瑯。
看著白楊樹一般的少年,拎著那像是瘋狗發(fā)狂的人,走出大廳,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王琳瑯結(jié)了冰的面龐,似乎呈現(xiàn)了一絲融化之色。
這個孩子,在府中之時,明明一口一口阿瑯,叫得親切無比,可是,只要一出府門,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嚴(yán)格地遵循尊卑之禮,從不破壞上下秩序,似乎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在維護(hù)她的威儀和尊嚴(yán)!
“老子逛個窯子,還逛得這般憋屈,真是太他媽地鬧心了!”呼衍越拖著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王琳瑯身側(cè),面色赤紅,酒氣沖天,“不行,縣主,你要補(bǔ)償老子,對,補(bǔ)償老子!”
“補(bǔ)償——?你想要什么補(bǔ)償——?”王琳瑯視線微微地一掃,看著跪了一地的眾人。
就在慧覺喝破她身份的一剎那,這些慣于見風(fēng)使舵喜歡看人下菜的老鴇,姑娘,龜公和小廝們,就像是小雞見到了老鷹,一個個跪趴在地上,簌簌發(fā)抖,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老子要她!”呼衍越眼冒兇光,聲似破鑼。蒲扇般的大手一伸,手指徑直地指向跪在地上的一名白衣女子身上。
王琳瑯抿唇不語,只是拿眼瞧著那白衣女子,仿佛是看到了一地奢靡墮落中,開出了一朵清雅的蘭花。
“哎呦,這位爺,既然咱紅袖招做的是皮肉生意,只要您有錢,你想怎么樣都可以!”打扮得花枝招展,涂抹得姹紫嫣紅的老鴇子,一聽到有生意可做,有高枝可以攀附,就像是蒼蠅聞到了肉味,立刻張口就來。
“不——,不——,媽媽———,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的家人都是被匈奴人所殺,你現(xiàn)在讓我再伺候這個匈奴狗賊,你還不如讓我去死!”哪想那跪伏在地上的女子,像是受驚的小鹿,急慌慌地抬起頭,淚水漣漣地朝老鴇嚷道。
“你一個婊子,既是做了這個行當(dāng),還給我裝什么大義與清高?有錢不掙,你的腦子裝的都是屎嗎?”金錢至上的老鴇子,顯然并沒有什么氣節(jié)可言,她訕笑著,伸出手來,看似在安撫那女子,實在隔著衣衫,狠狠地擰了那女子一把。
王琳瑯的視線,落在這個一心撲在錢眼里的老鴇身上,眼中漫起了一層叫做懷念的東西。
這世上的老鴇有千千萬萬,可像鳳姐姐那樣風(fēng)情萬種,風(fēng)流灑脫,卻又不失豪氣義氣的媽媽,卻是少之又少,真正像是稀有動物一般珍貴吧!
悲傷像是一道暗河,在她的心底慢慢地流過。她暗暗地壓下突上心頭的憂傷,微微黯淡的視線,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落在那因疼痛而瑟縮的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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