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


　　扶蘇腦袋上頂著三個問號。


　　“正所謂天下熙攘皆為利往，廟堂蠅營皆為名來。賈人趨利，以利誘之，他們便會竭盡所能的去做事。公子強行命人做事，必定會不情不愿，興許還會留下隱患。”


　　秦國做事便是如此，只重律令。就說制造兵器，所有兵器上皆有匠人的名字。若是殘次品，那這匠人可就倒霉了。


　　“扶蘇還是不明白。”


　　“簡單來說，做事要許以利益驅(qū)使�！�


　　白稷也不介意說點自己的看法。就拿后世工作來說，免費加班真沒幾個人愿意干的。千萬別聽老板畫大餅，說什么上市分紅啥的。最重要的還是到手的工資，加班就得給加班費。只要有加班費，自然會有人愿意留下來主動加班。


　　而這，便是利益！


　　“賈人重錢，勛貴逐權(quán)，黔首求生。南郡發(fā)展離不開賈人南奔北跑，本君便以利驅(qū)使，令他們主動掏錢。而本君，付出了什么？”


　　扶蘇撓了撓頭，“似乎只有工坊�！�


　　“沒錯，就是工坊！這些工坊交予賈人，他們可以牟利。在牟利同時，必定會招黔首為工，造紙印刷挖煤……都需要用到人，便可解決南郡災(zāi)民的生存問題。”


　　“然！”


　　“再有工坊運轉(zhuǎn)，秦國也能收一大筆的賦稅。便說這幾處煤礦，以后每年都會提供大量的賦稅。本君定下規(guī)矩，純利潤的八成賦稅。我算算，一年幾十萬錢應(yīng)當(dāng)不成問題�！�


　　“幾……幾十萬？！”


　　扶蘇拍桌子起身，滿臉都是駭然。


　　這是真的？


　　“這是往少里說的，煉鐵鑄鋼需要大量的煤炭。當(dāng)然，這都不重要。本君要說的是，依靠工坊本君得了錢，賈人賺了錢，黔首能生存，另外秦國也得了好處！”


　　扶蘇瞪直雙眸，腦袋上的問號變成了三十個。


　　“等等……這錢是從何而來？”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概知曉白稷的意思，也是令他有些改觀。白稷所言，倒是很符合帝王心術(shù)的手段。秦始皇也曾經(jīng)和他說起過，他說秦王便是訓(xùn)禽師，而秦廷勛貴便是鶴。


　　水禽之戲，需要訓(xùn)禽師鞭笞訓(xùn)練。要得知道鶴想要什么，有些可以給，但有些不能給。只要鶴聽令翩翩起舞，那這鶴便可留下。可若是暨越，連鶴都妄圖要當(dāng)訓(xùn)禽師，那便殺之！


　　只不過，他有些被白稷說的懵了。他不明白，所有人都得了好處，這錢是從哪來的？


　　難不成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這問題別說扶蘇不知道，就算是把治粟內(nèi)史拉過來，估計他也被繞暈過去壓根想不通。其實這就是簡單的經(jīng)濟學(xué)，因為生產(chǎn)力提高了的緣故，刺激市場帶動消費，而錢自然是從消費者手中得到的，


　　這位消費者可以是勛貴，也可以是黔首……


　　“公子不必考慮這個問題，本君主要說的是一點。從頭至尾，本君皆是以利益誘之，令他們自愿做事。所以，他們會做的很好。”


　　當(dāng)然，這要是放在后世肯定有摸魚的。但現(xiàn)在民風(fēng)偏淳樸，在他們的觀念內(nèi)，白稷給他們飯吃，那他們就得盡心盡力的干活。要是上班摸魚，就算翁媼都不會饒了他們。事情傳出去后，他們也甭想再在南郡混了。無數(shù)黔首會戳著他們的脊梁骨，戳到他們死為止。


　　“扶蘇還是有些不明白�！�


　　“商君所立下二十級軍功制度，令黔首也能擁有爵位，其實也是這道理�！�


　　“扶蘇受教了。”


　　扶蘇起身作揖，行拜禮。


　　他今天真的是受益匪淺，學(xué)到了不少東西。


　　“扶蘇還有個問題�！�


　　“何事？”


　　“以國師所為，賈人似乎并非那么不堪，豈不是說商君錯了？”


　　白稷搖搖頭道：“商君并無錯，不同時候當(dāng)有不同的法子。商君之法令秦得了天下，而秦并天下后則不能繼續(xù)沿用。賈人用的好，可以令國富民強；用的不好，便會禍國殃民！”


　　商鞅當(dāng)時可沒現(xiàn)在這生產(chǎn)力，要讓秦國變得富強，必定是先全力發(fā)展農(nóng)業(yè)。至于不事生產(chǎn)的賈人，自然不受待見。


　　“若賈人有利可圖，豈不是會有不少黔首去做賈人？到時候誰來耕地呢？”


　　“靠……”


　　“靠？”


　　白稷無奈的看著扶蘇，“你說說看，你會上戰(zhàn)場打仗嗎？你以為賈人是想干就干的？就光是本錢，我想九成九的黔首都拿不出來。”


　　后世大把大把的人做買賣，做到后面虧本破產(chǎn)的。就拿涇陽來說，所有人都知道干活更賺錢。但大部分黔首還是想著種地，死活不去工坊上班，氣的白稷差點吐血。在他們看來，還是種地最踏實。


　　“對了，扶蘇還有個……”


　　“你tm別問了！”


　　你這當(dāng)十萬個為什么呢？


　　還沒完了！


　　不懂就問是好事，可好歹也得照顧下別人的感受吧？扶蘇這嘴就和開了光一樣，叭叭叭個沒完。白稷說半天說的嘴巴都干了，這小子也不識數(shù)不知道給他倒杯水喝。


　　扶蘇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其實想問白稷，什么時候把堤壩給搞好了？


　　為什么他先建造工坊，后去處理堤壩？


　　然后就是這錢到底從哪來的，為什么都能得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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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水亭，位于江陵縣外。


　　江水將其一分為二，從中穿過。就在此地，有著南郡最大的堤壩，俗稱的陽水堤壩。一旦這里決堤，諸多郡縣都會遭受殃及。


　　能看到個青年衣衫襤褸，披散著頭發(fā)，正在搬著石頭。在堤壩上面動作可不慢，快速把石頭堆砌起來。湍急的河水不住的沖著，有些許河水自縫隙中溢出，不過問題并不大。


　　青年長舒了口氣，注視著堤壩的缺口。


　　“徐翁，現(xiàn)在堤壩的缺口更大了！”青年面露愁容，連忙說道：“現(xiàn)在水流湍急，缺口越來越大，極可能會令堤壩決堤！此事還需盡快稟上，否則……”


　　“勿要大驚小怪，區(qū)區(qū)小事何須在意？”


　　亭長滿不在乎的擺擺手，甚至沒有正眼看他。


　　“季布，汝本是流匪，堤壩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好好搬你的石頭！”


　　季布望著堤壩，面色帶著些許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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