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風(fēng)前佛鈴塵
不知是因土樓在暗處推波助瀾，還是因極少數(shù)覺察著端倪的高手未曾管住自個兒口舌，三絕聯(lián)手打上南公的信兒，似乎在天底下傳得奇快。除去距頤章最遠的大元東境至寒的地兒，其余各處修行中人，不少都知曉有此事，談及最多的，便是此南公山，究竟是有何等手段，能擋下當(dāng)今毋庸置疑的絕頂出手；更是有不少好事者，搜羅起南公山種種舊聞，連帶十余載前吳霜孤身對斗五絕的蛛絲馬跡，亦是被人查出。
倒并非是說如何忌憚，但身為五絕之首的山濤戎積威已久，時至如今，隱隱之間已是難尋敵手，如此一座鮮有人聽聞的山門，竟能保全下來，著實令一眾修行中人驚異。
消息傳揚之迅，就連鐘臺古剎中兩位老僧都是接到風(fēng)聲，于是都是不由得送下一口氣來，不空禪師更是特地給允了徐進玉兩日空閑，好生歇息一陣。
“來來來，今兒個外頭正好落雨，陪師兄下上兩盤，權(quán)當(dāng)是從佛經(jīng)中抽出腦袋來，歇息一陣。”不空禪師單手拎著枚極厚實的石棋盤，不由分說便踏入藏經(jīng)樓三層，將那奇重的棋盤輕輕擱在地上，朗聲叫道。
“師兄收聲些，藏經(jīng)閣乃是清凈地界，莫要高聲喧嘩才是，”樓內(nèi)行列經(jīng)文架中，不惠緩緩邁步走出，語氣依舊平和，但面色卻是顯得相當(dāng)灰敗，“我記得師兄向來不愿同我對弈，說是我棋路中庸安定，同你那大開大合的棋招對不上路子，怎么此番卻特地來找?guī)煹芟缕澹俊?br />
直到瞧見師弟如此模樣，不空禪師才將眉頭擰起，剛要沉聲開口，卻被不惠打斷，“不需憂心，只是那日你我輪流摧動那枚佛寶，損耗了過多心力，歇息一陣便自然無事。”
不惠雖面色奇差，步子更是不比從前穩(wěn)當(dāng)，此刻反是笑道，“師兄年紀(jì)比我還要大許多，心性卻是始終差些火候，精修佛法多年，期間更是云游多次，見天下蒼生，更應(yīng)該遇事不驚才對，怎的還是未有好轉(zhuǎn)。”
老住持這才翻了翻雙目，放下心來，口中卻是忙不迭道，“還不是擔(dān)心你小子身子骨薄弱，萬一要是自個兒跑到西天獨享極樂，那我日后擠兌誰去？”
見自家?guī)熜置佳畚㈧V，不惠也是樂呵，徑自坐到蒲團上頭，“瞧這意思，看來是南公山在那位絕頂手底下并未被吃癟，起碼山門依舊存留下來，且山上人未曾有性命之憂，對也不對？”
“那是自然，你我倆人出手，豈有擋不住的理？”不空亦是落座，脫去蓑衣，抖抖上頭雨水，旋即便又道，“也不知南公山究竟預(yù)備過何等后手，那山濤戎手段果然駭人，你我二人聯(lián)手摧動硨磲，都未曾占著半點便宜，可偏偏就從他南公山頭退去，日后如何暫且不提，起碼是熬過一合。待到那吳小子破境，縱使一時半會打不過那老貨，起碼有自保的本事，同為五境，再打上山，我看那山濤戎亦要掂量一番。”
不惠連連苦笑，“師兄啊，你這番話說得，哪里像是個出家人，倒是像那些個心直口快的江湖人，如此下來，如何能修成佛法。”
老住持并不在意，沖自家?guī)煹芤坏裳郏霸趺葱薏怀桑像奈矣治丛鴫倪^戒律，如何修不成佛法？最多不過是為故友撐撐腰，說幾句氣話，算不得啥，佛法要修，故友也得管，不耽誤。”
“得了，您老盡管罵罵咧咧修佛法，師弟給師兄拿黑白子去，甭到時候又挨巴掌，這一身老骨頭，可當(dāng)真耐不住師兄揍。”
樓外自是雨水飄擺而下，無數(shù)雨點從屋檐聚到末處，一線銀光，倒掛垂下，連綿若長針貫孔，周遭雨幕更是聲聲落地，墜到窗欞外頭的古舊風(fēng)鈴上，老銅掛水，銅綠倒是顯得比平時里翠生鮮活，隨風(fēng)東西來去，悠悠復(fù)響。
兩位老僧并未閉住窗欞，而是借起春深涼風(fēng)習(xí)習(xí)，落子聽雨。
“說同你對弈沒勁，果真是沒勁。”仍舊是那位歲數(shù)更大些的僧人憤憤不已，手頭棋子起落數(shù)度，仍舊未曾落子，念叨不已，“怪事，分明你我都是多年未曾研究過棋譜，為何如今同你手談，更是叫逼得進退不得，境況還不及前些年，好歹能沖殺一番，今兒個怎的偏偏不靈了？”
而對面那位面色灰敗，如今卻緩和許多的老僧卻輕輕一笑，“師兄，草莽棋路自是極好，講究個從心所欲，向來不收約束，但遇上只守不攻的棋招，便有些猛虎過溪的意思，有處下足，但要憑爪牙粗尾斷水，那難得很。”
果真如同不惠所言，棋盤之上黑白子攪亂為一處，先行黑子雖處處緊逼，卻被白子兜入連氣，攻勢盡數(shù)化為無形，反倒如沒泥潭，瞧著便是極為狼狽。
“話說回來，咱鐘臺寺寶物已然露相，師兄就不擔(dān)心同屬佛門的山門前來討要？”不惠見老住持遲遲不落子，便先行開口問詢，“畢竟是佛門七妙，分量過重，引得不少佛徒做錯事，亦是在情理之中。”
“我鐘臺古剎傳下的寶物，他們討要個棒槌，”老住持直哼哼，單手垂下，不著痕跡地挪了枚白子，繼續(xù)道，“以往說什么天下佛門皆一家，怎么又絕口不提了？非要擱在大廟里才叫佛門七寶？荒唐。”
不惠默默抹了把面皮，抿嘴道，“下回甭含著茶水說話，況且真要是棋術(shù)不精，自行悔兩步就是了，何苦遮遮掩掩，好歹是寺里的住持，平常注意些言行是好事。”
老住持咳嗽兩聲，“不下了不下了，沒勁，跟你下棋憋屈的緊，有力沒處使，還不如抽空商量點正事。”
“師兄請講，師弟聽著呢。”不惠端坐在蒲團上，突然想起來好像許多許多年月之前，也是這座古剎之中，老樹下頭盤腿坐著位不穿鞋的小和尚，搖頭晃腦，有板有眼地教訓(xùn)一個年紀(jì)更小的小和尚。
不過教得非是佛法經(jīng)文，更不是什么佛理推敲，而是如何同人揍架，贏面更大。
甲子歲月，譬如風(fēng)前古鈴所蒙微塵，匆匆即過。
(https://www.dzxsw.cc/book/164310/4296948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