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一瀉千里
錢寅無意間抬眼看去,卻見云仲獨(dú)自捧著浮萍失神,輕踱兩步,使手肘碰碰后者,打趣道,“小師弟,放著上好的孤芳荷不看,看這些尋常浮萍作甚,隨便找尋片池塘,浮萍無窮,但孤芳荷可不多見。”
云仲撓撓頭,“荷花再艷,總得有周遭素色浮萍映襯,我也不知為何,偏偏喜歡瞧水塘當(dāng)中浮萍連綿成片,雖是無根,長勢卻極喜人。”
錢寅詫異,翹起嘴角笑笑,“這話說得倒是在理,浮萍無根任水流,但往往最常瞧見的都是浮萍,荷蓮二者雖美,但總比不上浮萍萬千繁盛。說回來闖江湖的亦是如此,大都是背離家宅,不惜遠(yuǎn)走千里,腳下鞋履走爛百十雙,身手武藝層層而漲!
少年將浮萍擱回水中,面容平和帶笑,“師兄說的是,師弟家在上齊,門前那條水渠,便時常有不知來處的浮萍,戲水時候總能瞧見水面上浮萍隨流淌去,不知去向,浩浩蕩蕩,雖說無根,可也樂得逍遙自如。”
“想回家瞧瞧了?”身形已經(jīng)顯瘦許多的胖方士狡黠道,拍打拍打少年肩頭,正色道,“也確實(shí),算起來師弟已是離家一載,難免想念家中人與少時好友,回頭待到師父破關(guān)事成,莫要忘了同他說上一聲,畢竟你眼下手段也足矣堪堪自保,回鄉(xiāng)探望一番,理所應(yīng)當(dāng)!
少年搖頭失笑,“師兄有所不知,我家中哪里還有親眷,唯有家父常年在外,每逢年關(guān)才歸家?guī)籽,少時好友,年紀(jì)已然可外出奔波生計,指不定已然有幾位娶過門姑娘,即便回去,怕是也見不上幾面。一歲復(fù)一歲,不好混喏。”
少年分明滿臉淡淡笑意,可落到錢寅眼里,稀疏得如同夏時云光。
年少且不添新詞,何來強(qiáng)說愁上愁。
“都說人活一世得有個念想,如今好容易邁到二境,怎的突兀喪氣?”二師兄板起面孔,指點(diǎn)水面上的碧玉浮萍,“浮萍沒根,不過起碼是成群結(jié)隊,小師弟不也有師兄師父?入門之前暫且放下不提,但自打入門之后,南公山便是你的根節(jié)。再說了,家中一時無人,不還有爹在?哪怕是破屋塌去,那也是根,惦記著時?纯,沒錯。”
“浮萍逍遙,隨遇而安可學(xué),無根無掛不可學(xué)。”
少年瞧自家二師兄難得擺出一副肅穆面色,于是云光便濃郁了數(shù)分,使勁點(diǎn)點(diǎn)頭,低頭開口,“師兄破天荒教誨,師弟自然得牢記心頭。”
不等錢寅心安理得接起奉承,便品出少年這話中的陷坑,半點(diǎn)不客氣沖后者腦門上便是一指,竟是敲出聲悶響來,這才開懷笑道,“難怪師父總要敲人腦門,這滋味的確是安逸得緊。”渾然不顧一旁捂住腦門的云仲憤恨神色,甩開大袖,搖搖擺擺,接著賞荷吹風(fēng),兩不耽擱。
荷葉清香,淺淺風(fēng)定,百草豐茂,蚱蜢安然,從四方而來的暑氣叫荷塘中襲面而來的水氣,盡數(shù)化解一空,更是舒爽和暢。
“歇也歇罷了,我看不如你倆上手斗斗,順便捋順捋順近日所學(xué),如何?”錢寅側(cè)臥,百無聊賴開口,登時引得二人一陣埋怨,云仲倒還好些,趙梓陽近日實(shí)在不愿瞧見刀槍:大師兄柳傾成天四五更天的時節(jié),便倒背兩手晃悠到房舍門口,叩門數(shù)度,生生將他叫起練槍,站樁數(shù)時辰,槍招又?jǐn)?shù)時辰,除卻用飯時節(jié)以外,似乎趙梓陽兩手皆是攥住長槍,磨得虎口破爛,再也不愿于這等時節(jié)練槍。
“不是師弟不愿練槍,只是下山時節(jié)本就未帶,如今再折返回山拿來,更是耽擱功夫,要不咱等回山再行練槍,想來也不遲!壁w梓陽何等精明,不錯目的功夫便想出轍來,滿臉堆笑沖二師兄道。
豈料錢寅只是略微抬抬眼皮,沖一旁包裹中指點(diǎn)道,“知道你小子留著心眼,臨行時候還不忘將自個兒那柄槍藏起,無需憂心,師兄給你另帶來柄鐵槍,雖說比不得云小子腰間劍來頭大,不過鐵定瓷實(shí)堅固,盡管用便是!
趙梓陽原本滿臉諂媚笑意,霎時間垮塌下來,愁眉苦臉看看云仲,沉沉嘆口氣道,“小師弟,待會下手輕些,我可還沒攢夠破二境的內(nèi)氣,頂多算是半個二境,扛不住你出體劍氣!
少年咧嘴一笑,“得了,師弟這點(diǎn)斤兩,二境也是白給。”
不多時,荷塘前頭便是長槍生風(fēng)。
雖說吃過許多苦頭,可到底是未曾白下功夫,趙梓陽如今的槍勢落到旁人眼力,縱使比不得在江湖上闖下潑天名頭的大家,卻已是初具雛形,槍路霸道無前不說,且崩挑之間圓潤許多,不復(fù)往日生澀。
江湖里有說法,十年劍成百年槍成。倒并非是說練槍難過練劍,而是相比于刀劍二者,槍法更需日日苦練;與劍意不同,槍勢如何,近乎全然在于招數(shù)章法熟練通順與否,一槍刺出,便可知此人究竟下過多少功夫,磨爛過幾回手掌。
趙梓陽此番的槍路,已然能不借助小生蓮步法,勉強(qiáng)跟上云仲快劍,即便如今仍舊有些吃力,但起碼可將長劍抵在面門外一寸,接連招架。
云仲近來多好修行流水劍譜,當(dāng)中一式喚為托鯉,乃是憑劍尖刺去,尤其變幻難測,極難接手,但殺招卻不在此,而是借敵手應(yīng)接不暇的時節(jié),運(yùn)左掌推起劍柄,將整方劍身推平,用以傷敵。
就好似探手入潭水,輕托一尾游鯉,意境極好,可殺意深隱,出手便是兇險十分。
趙梓陽此番接招時,便險些吃了虧,好在云仲及時撤回劍來,并未傷著自家三師兄,輕聲贊嘆,“師兄槍路一日千里,僅是這幾月功夫,槍術(shù)氣勢便已是難見,假以時日,恐怕跟不上走招的,便是師弟了。”
“要不是你小子這回言語平和,我還當(dāng)是故意奉承,”趙梓陽深深吐出一口濁氣,皺眉看向掌中槍,猶豫良久才開口,“近來我總覺得槍頭不穩(wěn),時時震顫,可今日換了槍,倒是全然無感,本該是好事,但總覺得缺了點(diǎn)什么。”
“輕重不同?”少年試探問道。
“那倒不是,”趙梓陽盤腿坐下,將槍扛到肩頭,“我原本那柄槍頭震顫,如若不施力氣,似乎槍頭便能走出龍蛇勢頭,比我如今出槍,高明了不知多少,仿佛本就該如此,但卻是始終握不住剎那明悟!
“我要能憑自己能耐,走出如此一趟槍招,又該是何等舒泰。”
云仲突然自行笑起,“像是置身山巔,一瀉千里?”
趙梓陽敞開衣襟,長笑不已,“對,就是他娘的一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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