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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章 長兄如父


  驟雨無歇,難得有公道可見。

  皇城徽溪之外,林陂岫難得施展一番排兵布陣的本愿,不出十息,就同兵卒一并被澆了個通透,但尚在興頭,因此亦是顧不得過多,攜兵馬再度進(jìn)逼十里,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停到遠(yuǎn)處,就近躲雨,而后就是等候皇城來信,其排兵布陣的本事,瞧得早在樹下避雨的賈賀,眉頭跳了又跳,到頭來索性將兩眼緊閉,圖個清凈,生怕接二連三動肝火,傷了道行。

  莊道對上吳霜,總覺得這位體態(tài)略微有兩分寬的劍客,不見得能使出什么高明劍招,更是未曾瞧見此人佩劍,因此心頭始終有些嘀咕,還當(dāng)是自己五感有差,但越是湊近青衣的吳霜,越是發(fā)覺懷中劍震顫不已,但并非是預(yù)見酣戰(zhàn)在前,心頭頗有幾分快哉激蕩,而是但凡湊近吳霜半步,就有畏縮怖懼的心思生出,如何都強壓不得。

  這其中來,還屬毒尊最是安穩(wěn),即便除卻吳霜顏賈清之外,大抵無人知曉,這位披黑袍遮擋面皮四體的古怪人,就是當(dāng)年時節(jié)先殺五絕頂其五絕之位,隨后又如棄之如敝履般,退出五絕的南漓毒尊,從始至終眉眼無甚波瀾,望向頤章皇城的時節(jié),竟也如觀瞧尋常村落城關(guān),不曾起半點波瀾。

  可并不是指,這位早早就已破入五境,南漓自古以來少有的絕艷大才,全然無甚心思。

  先前不久,吳霜便同毒尊提起,言說早年間曾經(jīng)在這座皇城里見過那兩位皇子,大皇子眉眼流轉(zhuǎn)之間,近乎是不曾將野心二字收束半分,年少而氣盛,鋒銳難擋,不過如若細(xì)說起來,心思謀算連同城府秉性,尚不在其弟之下,可惜偏偏就是操之過急,大抵是遭手腕心性向來霸道的權(quán)帝,好生強壓折騰過幾載,方能堪堪將野心略微藏匿下來,沉心定氣,安安穩(wěn)穩(wěn)做一位不曾被立儲的本分人。

  二皇子則向來是性情溫和仁厚,自打從幼年起,就憂心頤章天下,尚有勞苦奔忙者,尚有連餐飯食都難以得來的困苦之人,但可惜鋒銳不足,哪怕是在吳霜這等常年置身山間,不問皇城中事的閑散劍客看來,太平無憂年月,二皇子多半才是位明君,當(dāng)著能能將這座頤章看顧妥當(dāng),愛民如子,使得頤章天下國泰民安。

  到毒尊問起,吳霜猜誰人可繼權(quán)帝圣人位時,吳霜卻只是意味深長笑笑,不曾給出個答復(fù)來,而到今日塵埃落定,卻又是犯起混來,分明能知曉毒尊頻頻將兩眼挪到自個兒身上,亦是找尋處地勢甚高的洞窟,安安穩(wěn)穩(wěn)躺到洞窟石檐下,半點雨都不曾淋著。

  “怎就能篤定,天下盟約不能再續(xù)個百十載,雖五絕近來少于人間行走,但到底來那五絕之首,亦在鼎盛年月,倘如是再破一境,強過古來圣賢大能,這盟約可就又要牢固一分,未必狼煙烽火來得如此迅猛。”毒尊不輕不重看過吳霜一眼,后者很是不耐煩將雙腳縮起,替毒尊騰出個穩(wěn)坐的地,尚要嘀咕兩句,旁的地方多得是,偏要來擠作甚,然而毒尊卻只當(dāng)耳畔清風(fēng),坐穩(wěn)過后,重新將目光挪到吳霜那張很是散漫的臉上。

  “毒尊眼線,豈能遜色于我南公山,雖然是這些年來積攢良久家底,算得上是薄有底蘊,但全然葉不能同毒尊的山門相比,明暗眼線手段,也自當(dāng)不如毒尊,見識應(yīng)當(dāng)甚是高遠(yuǎn)才是,怎反而要來問我。”

  吳霜向來不曉得如何好生說話,似乎尤其是同這位毒尊,少有什么正經(jīng)時節(jié),相當(dāng)散漫將雙臂枕在后腦處,半閉雙眼朝外頭浩大雨勢看去,對于毒尊問話,反倒是閃爍言辭,許久不愿給個相當(dāng)認(rèn)真的答復(fù),約莫心底仍有些記恨當(dāng)初毒尊曾敲打過自個兒,只是礙于近來幾載,所欠下的人情債實在多得緊,因此不得不是硬起頭皮,同毒尊有一搭沒一搭扯閑。

  “凡天下亂戰(zhàn),大都要是出于些許零星緣由,故而古時所言,世上無義戰(zhàn)一話,不可言說全然是對,但往往萬變不離其宗,但凡是九國戰(zhàn)亂,皆要勞民傷財,可倘若是得勝,所得亦是豐厚得緊,不單單將其一國百姓盡數(shù)收歸己用,亦是能將諸如寸土寸金土地,或是動輒千頃良田,大多都可自行收歸己用,往后糧草田產(chǎn),連同世家大族或是日后能得來所用的大才,亦是不可小覷的重禮。”吳霜就這么翹起腳來,同毒尊閑談道,渾然不像是說正經(jīng)言語時的儀態(tài),可偏偏哪怕是憑毒尊那等相當(dāng)老練的心性,照舊區(qū)分不得,吳霜究竟是信口胡言亂語,還是當(dāng)真在同自己商議此事,可的的確確,難以辯駁。

  “倘若說是諸國混戰(zhàn),乃是圖謀疆域一事,那民力亦是舉足輕重,此家富貴之人有良田千萬頃,可并無人手,縱然是萬頃良田又能如何,尚需人手耕種,但凡一地興盛,則必憑兵鋒二字當(dāng)雄,而能供養(yǎng)起強盛雄壯兵馬,錢糧斷不可少,而技藝亦不可少,單說是先前所見的玄黃甲,如是身后沒萬千工匠耗盡心血,如何得以有那般軍勢,雖還未到戰(zhàn)事起的時節(jié),但定然是一支諸國之頂?shù)尿斾J,如此漸漸而起,才得以有問鼎天下之機。”

  “貪念,算計,抱負(fù),大義,重重疊疊,才是人心,可偏偏一統(tǒng)二字,最是能夠?qū)o數(shù)人心勾動,古往今來,似已是鐫刻得深入骨里,倘若假使一國常年太平,且無甚攻伐之心,但當(dāng)真到天下再度烽煙亂戰(zhàn)時節(jié),單單憑不愿兩字,就能逃過旁人威逼?因此也莫要說什么江湖中人身不由己,所謂江湖有那么兩座,一座是武夫來來往往,一座便是人世間,有時并非是樂意興兵起戰(zhàn),而是受旁人所逼。”

  “這道理,毒尊應(yīng)當(dāng)比我懂,倒也有生來為非作歹,不曾受人管教的惡人,可惜這世道,正漸漸將人逼得不得不為惡,倘若是有朝一日旁人皆在苦讀習(xí)武,那生來懶散之人就也不得不如此,倘若有朝一日人間處處為惡,不作惡便難以活命,那估計天下就再難出個圣人。”吳霜言語分明意有所指,且向毒尊意味深長看去一眼,但話里話外,依然是跳脫淡然,隨即就是站起身來,呵欠兩聲,伸腰舒背,緩緩走入雨中,酣暢淋雨。

  好像如此算下來,南公山的人,都相當(dāng)喜歡無遮無攔,暢快淋上一場大雨。

  毒尊兩眼當(dāng)中終是有一絲波瀾憑空浮現(xiàn),兩掌微顫,但到頭來還是不曾將什么話說出口來。畢竟在世間要叫醒位裝睡的人,不曉得要耗費多少周折。而要欲將人間的種種大小事說清道明,望前路無古來圣,望后路無后起秀,末了僅是能憑一人所見所聞,踉踉蹌蹌在這場亙古長存的滂沱雨中,探出這么條浸滿泥濘的羊腸小道,隨遇而安或是心有不甘走到頭去。

  皇城外二十里風(fēng)雨電霧,紛紛止在那位在雨里開懷大笑的青衣劍客心念一動間,旋即皇城外漫天滂沱銀絲,于瞬息之間消散一空,兩柄鎮(zhèn)住徽溪皇城,俯瞰蒼生的飛劍,剎那間回轉(zhuǎn)到吳霜肩頭,茫茫劍氣與劍嘯聲穿云裂地,于頃刻倒逼天威。

  “小子,劍要這么用,才算是酣暢淋漓。”

  吳霜攜兩劍從莊道身前經(jīng)過時,不知是有意提點,還是此話并不是對莊道所言,清清淡淡道來,并未曾停留,而是沖同樣呆若木雞,心神皆顫的林陂岫與賈賀擺了擺手,順帶踢了腳滿臉嫌棄的顏先生,自顧朝來時路走去,僅留毒尊仍是坐到洞窟處,身形未動。

  然而轉(zhuǎn)瞬之間,劍客踏劍而返,挑眉打量打量黑袍毒尊,如是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潑皮無賴那般調(diào)戲道。

  “還要小的前來相請?好大個毒尊,難不成要小的背到肩上?”

  一整座徽溪皇城中人,都聽到不遠(yuǎn)不近處的這聲劍鳴,連皇宮內(nèi)院都不例外,當(dāng)中有兩位著素白衣衫的男子,紛紛抬頭去看,隨后不約而同將兩眼挪回彼此面皮處。

  這其中一位是日后穩(wěn)坐皇城,君臨頤章天下的天子圣人,即使日后迎上兵荒馬亂戰(zhàn)事連天,亦需硬撐,其中一位則是驟然之間失勢,不久后就要去往茶棠郡內(nèi)做閑散西關(guān)王的二皇子,兩人本不應(yīng)當(dāng)如此親近才是,可現(xiàn)如今相隔不過一丈距離,身后既不曾有五鱗軍,也不曾有玄黃甲,只像是兩位尋常兄弟,默默立身在東政王府處。

  “從小大大皆是我這做兄長的搶你好處,如今卻是糊涂之間,連圣人位都搶了去,不過父皇所想的確不差,方才城外,我這兄長的確起過殺心。”

  面容俊朗儒雅的二皇子點頭又搖頭,苦笑道來,“說句實在的,兄長應(yīng)當(dāng)居此位,自幼時起,愚弟就不曾有高居此位的心思,此番去往茶棠郡可謂天各一方,兄長即安心就是。”

  “西關(guān)王這營生,不見得比我容易,往后多來書信。”大皇子上前兩步,憑肩頭觸了觸二皇子,“萬事小心。”

  并不曾有兄弟鬩墻,亦不曾有什么即位之后旋即動手除之后快,還未接過天子位的兄長,將一整座頤章的背后,讓給自己的幼弟。

  車帳緩緩使出皇城徽溪,但車帳內(nèi)的年輕男子,兩眼卻始終望著皇宮方向。

  長兄如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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