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衙門過契后，小春就往西街去了。他早早打聽過了，西街有一條巷子，巷子里住著的都是些匠人。在這些匠人門前附近，還有很多背著包袱的大漢，大多是出來找事做的農人。也有一些閑漢和乞兒，運氣好會被來巷尾的牙行買仆人的人看中，也有一個吃住的地方。

　　小春找人問了問，這才進了匠人巷。他如今已經改了志向，不在執著于做大管家，也不想當什么謀士了。自從跟了云起后，他發現他師傅先前教給他的都用不上。所以當云起問他要不要做作坊的大管事的時候，他滿口同意了。為了他這個未來大管事的體面，他咬咬牙花了幾兩銀子置辦了兩件夏衫，暮婉見了還賞了他一塊玉佩。這么一捯飭，他立馬跟換了個人一樣。所以他才一進巷子，面前就多了好幾個破碗。

　　往事一下子浮上心頭，小春回頭指了指巷口的包子鋪，乞兒們聞言呼啦一下子讓開了路，個個眼睛晶亮的看著他。小春也不管他們，自顧自的往包子鋪走去，乞兒們立馬自然跟在了他后面。

　　“老板，來十個包子。”小春楊聲道。

　　馬上快到晌午了，買包子的人早散了，才發生的事盡皆都在包子鋪主人的眼底，只聽他笑道：“小兄弟可真是個好人，這樣，我多給你兩個包子，全當做好事了。”

　　“謝老板。”小春說著從腰上解下錢袋子，數了幾十個大子給他。等著包子鋪老板將包子放進乞兒們的碗里后，乞兒們立即拿著包子跑了。

　　小春也沒管他們，向前一步問道：“對了，大伯，你可知道這匠人街上誰做人厚道、手藝活還好的？”

　　未等包子鋪老板回話，一個揣著包子沒走的半大乞兒大聲道：“這我知道，是巷頭的趙大叔，他活做的好不說，人還厚道。去年冬日，我從他家后門過去，他喊我吃了一碗噪子面呢，香的我現在都記得那味道。”說完，他還舔了舔嘴巴。

　　“他說的不錯，你要是找人蓋房子，找趙大不錯。他一家子都是做泥瓦匠的，在這有幾十年了，手藝沒得說。”包子鋪老板點頭道。

　　“你既認得他家的路，不如帶我去瞧瞧。”說完，小春掏出一個大子遞了過去，“這是帶路費。”

　　許是小春比他多不了多少，那乞兒也不怕他是拐子，接過銅板，就扭身在前面帶路。小春見他沒吃包子，心中一動，問他道：“你怎么不吃包子，才我看見你流口水了。”

　　“我才沒有。”乞兒說話的時候去用手去擦嘴。

　　小春又問他：“你叫什么名字？家也在匠人巷嗎？”

　　“我叫趙亮，我爹說我出生的那一晚，月亮特別的亮，所以就給我起了這么個名字。”趙亮自豪的說完，又指了指遠處的一個小院子，“那就是我家。”

　　“你爹娘呢？”

　　“我爹前些日子上梁掉了下來，摔壞了條腿，家里的銀子用光了都沒好，我娘急的病了。我也不想跟那些乞兒們搶東西，可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小孩低著頭小聲道。

　　“沒事的，我先前也做過乞兒，你瞧瞧現在不也過的挺好。”小春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小孩讓他想起了二郎。

　　小孩點點頭，悶聲“嗯”了一聲。剛開始時候，街坊鄰居們還能幫著點。可大家都不容易，漸漸的大家都遠了他們一家。先前跟他一起玩的小伙伴，現在也不找他了，嫌他臭嫌他穿的破爛。至于哪些乞兒們，更是不喜歡他。多一個人，就多一個搶飯碗的。好在他力氣大，別人都打不過他。趕不走他，也就只好讓他在后面跟著了。抹了把臉，他才指著前面的屋子道：“這就是趙大叔家，你去敲門吧，我就不進去了。”說完，他就走了。

　　小春看著他挺的筆直的背影，恍惚看到先前的自己，無助又帶著些倔強。他微嘆了口氣，扭頭敲響了面前的木門。

　　“誰啊？”趙大郎正在屋中跟他爹說活太少的時候，就聽到了敲門聲。眼睛一亮，立馬跑過去開門。見著小春，他有些失望的問：“這位小兄弟，你找我有事？”

　　小春像是沒瞧見他臉上的失望似的，笑著道：“是趙大叔吧，趙亮向我舉薦的你。我此行乃奉我家夫人之命，過來找人建作坊的。”

　　“建作坊？”趙大郎聽了連忙讓過身，“咱們進屋說。”

　　“大郎，誰來呢？”趙大麥站在樹下問。

　　“爹，是來找我們做活的，這次可多虧了亮娃子，他跟人推薦我的。”趙大郎開心的道。

　　“我就說他是個好小郎，偏你娘攔著四郎不讓跟人玩。”趙大麥高聲道。

　　“你這死老頭子，我什么時候不讓四郎不跟他玩了。啊！巷子里的孩子都不跟他玩，就四郎一個跟他玩，那還不被其它孩子嫌棄。”趙劉氏氣鼓鼓從屋里出來道。

　　四郎從窗戶里探出個頭來問：“阿婆，那你日后還讓我跟亮子玩嗎？”

　　趙劉氏有些為難的道：“你偷偷的跟他一起玩就行，別讓人瞧見了，省得其它孩子連你一道瞧不起。”

　　“娘，客人還在呢！”趙大郎有些尷尬的道。

　　“哎呦，都怪你爹，我這就去給你們沏茶去。”趙劉氏一拍腦袋道。

　　趙大麥聽了，立馬沖著預計趙劉氏喊道：“就拿清明前的雨前茶，那茶味道好。”說完他又對小春道：“小兄弟，屋里熱，你看我們要不要就坐在院子里說？”

　　“就聽阿公的。”小春說著就坐在了石凳上。

　　趙大郎跟著坐下后，有些急的問道：“小兄弟，你才說要建作坊，是要建多大的？又要建成什么樣的？”

　　“來時，夫人已請人畫了圖，這就是。”小春說著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紙展開。他原只是來看看，可瞧著趙大郎做派還行，就覺得還可以繼續往下聊下去。

　　趙大郎看了一陣，這才把圖紙遞給了趙大麥，“爹，你看，這圖紙奇怪的很，我還是第一次見。不過，我瞅著我該是看明白了。你也瞅瞅，我瞧著不小。這么大的作坊，便是人手請多些，也得大半個月，得先備料。”說著，他又問小春：“對了，小兄弟，你們這作坊什么時候開張？”

　　“這個倒是不急。若是你們能接下，這作坊可以承包給你們做，我們這邊定時派人去檢查就行。當然，在這之前，你們得給我一個大概的估價，我得先回去報給我家夫人，我家夫人同意了才行。”小春斟酌了下才道。

　　“應該的。對了，不知小郎君出自那個府上？”趙大郎想起來似的問道。

　　“我家東主姓云，正是才上任的新明府。”小春如實說道。

　　“啊？”趙大郎和趙大麥同時驚訝的張大了嘴，這位新明府可了不得，才上任就開始剿匪，那驚動皇上的土化肥也是他搗弄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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