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灼也見著云起，因著挾裹在人潮中，不好高聲喧語，故而只招了招手。

　　“他是誰？”張清和說著從石凳上站起來往院里探頭，就見著院子里，蘇大儒正跟庵里的老尼說話。

　　“我弟弟云灼。”

　　“你弟弟在朝云書院讀書，為何你卻……”

　　“我讀書沒他好。”

　　“這么說我去不成朝云書院呢？我讀書可比師兄你差多了。”

　　“誰說的，你還小，你這腦瓜子可比師兄好使多了。”云起摸摸他的頭道。

　　“我也覺得我頭腦好使，我爹時常夸我聰明呢。”張清和點了點頭，又小聲道：“他們出來了。”

　　云起聞言催他：“快下來。”

　　張清和倒是下來了，只才下來，他就跟個小炮彈似的沖到蘇大儒跟前。身子一彎就拱手大聲道：“張氏清和見過蘇大儒，蘇大儒好。清和仰慕大儒你已久，大儒若是不嫌棄，能收清和為弟子就好了。”說完，這家伙還鼓著包子臉朝蘇大儒眨了眨眼，師兄說他這個樣子最可愛了。

　　蘇大儒皺了皺眉頭，這才出聲問道：“哦？你可知道何為大儒？”

　　“我當然知道，夫子說學問淵博的人才配稱為大儒。”張清和昂著頭道。

　　“這么說你也是讀過書的。只你這樣突然跑出來拜師，卻不是個讀書人該做的，讀書人當謙和有禮才是。”蘇大儒緩了下神色道。

　　“哦，我也就試一試罷了，不收就不收唄。”張清和很是坦然的說完，說著就調頭往回走。才他在院外喝臘八粥，聽聞旁邊的一個讀書人說什么學子們都想拜在蘇大儒門下，他這才想著試上一試。

　　見他毫不猶豫的走了，蘇大儒再次皺了皺眉，卻是什么也沒說。

　　因著張清和只是個六歲童子，又在蘇大儒面前，大部分學子雖有心斥上兩句，卻也都忍住了。只有一道尖細的聲音從人群里傳出，“我道一個小毛孩那來的膽子，原來是受人挑唆。”

　　云起原本只靜立在一旁，聞言抬頭望了過去，就見賴強站在人群后面。與此同時，原本要往梅林走去的眾人也停了腳，齊齊往他這邊瞧來。

　　“原來想拜蘇大儒為師就是受人挑唆？那你們又是受了誰的挑唆呢？”張清和立馬回頭道。

　　“你一個毛孩子懂什么。對了，你既叫他師兄，怕是也是于樂山的學生。這也就對了，他一個跛子能教出什么好學生，怪道這么大喇喇的出來的拜師，鬼才收你。”賴強一臉你不配的道。

　　眾學子一聽到于樂山這個名字，一時都有些諱莫如深，站在蘇大儒跟前的學子還小聲為他解釋了兩句。

　　“不許你罵夫子！朝云書院的學子原來不過如此，不去也罷…”張清邊說邊掏出一把小彈弓來，就要給賴強一點厲害瞧瞧。只可惜石頭還未飛出去，他就被云起一把拉到了身后，嘴巴還被捂上了。

　　“童言無忌，讓各位見笑了。”云起朝眾人拱了拱手，算是賠禮。

　　“你你你…哼，豎子無禮，你也不差。”賴強原要多說兩句，只眾同窗都回頭看他，他這才想起這不是在村里，忍著氣才憋出這么兩句。

　　“你隨意辱人夫子，難道就有禮不成？清和有一句說的沒錯，吾輩羞于與你為伍。夫子雖未教導過你，到底是你之前輩，你這是為大不敬。”云起沉聲看著他道。

　　云起話一出，眾學子紛紛離他遠了些。

　　賴強見此，卻是急了，瞄了景程一眼，見他不說話。這才大聲道：“我難道說錯了，于樂山本就是個跛子，何來不敬。”

　　“咳咳咳……”蘇大儒在前面咳了兩聲。造成此事的那一位如今正是朝中新秀，想來是不希望人提起這事。

　　洛秋陽見此，忙出聲道：“如今正是賞梅的好時候，我們快些過去吧。”

　　他這話一出，眾學子紛紛附和，跟著蘇大儒一起往梅園走。只剩下賴強待在原地，鼓著兩只眼睛瞪著云起和張清和。

　　“蠢貨。”景程回頭看了一眼方道。他原是想找個同盟，這廝不知怎的卻以為自己想找個敵人，只他也懶得解釋就是了。

　　“你們，你們給我走著瞧。”賴強狠狠跺了下腳下的雪，這才急匆匆的跟了過去。

　　“有本事你現在就畫下道來，我師兄弟二人這就會會你。”張清和沖著他的背影道。

　　賴強聞言，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就滑倒了。站好后，一溜煙跑了。能干農活的力氣都大，那里是他這個白面書生打的過的，過后再找回廠子就是。

　　張清和笑了數聲，這才仰頭問云起：“師兄，我們要跟著過去嗎？”

　　“不了，回吧。”云起搖了搖頭。

　　“師兄，你在生氣？”張清和過去牽著云起的手道。

　　“嗯。”云起點點頭。

　　“師兄，對不起，連累了你。”張清和耷拉著腦袋道。

　　“不是因著你。”云起回頭認真道。

　　“那師兄你？”

　　“我只是生氣自己無能為力。”

　　“是因為他們罵夫子嗎？爹說過的，小不忍亂大謀，以后有的是機會。”張清和安慰他道。

　　“以后別這么沖動？”

　　“知道了。師兄，這事你能不能不要跟夫子說，他聽了肯定會難過。”張清和說完還左右瞄了瞄，就見著好幾個村人。還多是姓于的，一個個面色都不怎么好。這下好了，定是瞞不住了。

　　“沒事的，夫子許是早就看開了。”云起安慰他道。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師兄，夫子要是知道我耽誤了你向蘇大儒請教，定會罵我的。”張清和有些愧疚的道。

　　“不關你的事，賴強原就與我不對付。”云起搖頭。因著有陳舉人在前，他對于向蘇大儒請教并不沒有報什么期望。就他這年歲，若不是驚才絕艷之輩，怕是難得蘇大儒的另眼相看。

　　“原來他叫賴強，這下好了，我正準備去問問他的名字呢。”張清和搓搓手道。

　　“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是我爹，饒不了他，嘿嘿。”

　　“別太過了。”

　　“這你放心，頂多套他麻袋，讓他長長記性。”

　　“也好。”云起見左右無人，這才輕聲說道。

　　“師兄，你晚一日回去怎么樣？我們還沒賞梅花呢。”

　　“不了，馬上要過年，家里忙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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