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村學徹底停了。

　　云起依然住在村學的學舍里，因為這里離于樂山家近，他有什么問題都可以及時去討教。

　　他和孩子們的冬衣早就做好了，針腳細密不說，穿著也極合身。不過，因著內里僅蓄了些碎布頭和曬干的柳絮，所以并不是很保暖。這也是沒法子，如今棉花還叫白疊子，還在做觀賞花朵。好在被子里絮了稻草，雖重了些，但暖和。

　　這一日，他正湊在窗前看書。就聽兩個孩子在背后喊道：“下雪了。”

　　他忙抬頭看去，天上果然飄起了雪，怪道他半邊身子都凍僵了。如今雖也有琉璃，但是普通人用不起，所以窗子多是紙糊的。

　　冬日天陰，外面陰沉沉的，關上窗戶根本就看不見。打開窗戶又冷，所以他都是將窗戶開一個小口子，自己坐在窗下看書。等手凍僵了后，這才跑到角落的炭盆里烤一會。說是炭盆，里面燒的也不過是些劣質的毛炭。至于好炭，倒也有一些，只不過都被他存著更冷的時候用。

　　山上的炭倒是存了不少，但都是燒來賣的。因著想在大雪封山之前多燒一些，所以張樹林并著他找來的幾個人都住在了山上，并未往外拉過炭。

　　看著越下越大的雪，他忍不住有些擔憂，也不知山上怎么樣了。

　　卻說云起到底是個理工生，燒炭的原理還是知道的。早在天一日比一日冷的時候，他就琢磨著燒些炭來燒。不過他不怎么會搭炭窯，找了張樹林合計了好一陣，這才搭出個簡單的炭窯來。

　　剛開始的時候，燒的都是些脆炭，不成塊不說，還易脆，也燒不久。就這，也把張樹林開心的蹦了好幾圈。等著燒了好幾窯后，兩個人這才上手了，一窯也能收大半窯的好炭了。只燒炭危險的很，云起便想著早些收手算了。

　　張樹林卻是不同意，說是外面的炭賣的死怪，每年冬日里凍死的人不少窮人。他們若能燒些炭去賣，也是造福大家，只要小心些就好。

　　云起聽了有理，加上他也想改善下生活，所以就點頭同意了。只他要讀書，自然不能日日耗在山上，所以燒炭這事最終落在張樹林身上。因著法子是云起想的，所以他占了四成，張樹林占四成。剩下兩成用來請人，畢竟就張樹林一個也不能成事。為此，云起還回家了一趟，告訴他大哥二哥燒炭的事。若是他兩個也想在年前賺些錢，可以來下溪村學怎么燒炭。

　　云豐云聲聽了很是高興，以為云起是在書里學了賺錢的法子。他兩個卷了鋪蓋卷就到了下溪村，窩在山上四五天這才回去。回去前，云起將一些注意事項說了好幾遍，直到他們兩個有些不耐煩，這才讓他們回去了。

　　正想著，就見著張清和往村學里沖。見著他站在窗前，還朝他搖了搖手。

　　他忙讓兩個孩子回被窩里坐著，他自個卻是合上窗，只留下小兒手臂粗的縫隙。回頭囑咐了兩個孩子數句，這才出了屋去迎張清和。

　　雪越下越大，云起走到人跟前的時候，張清和頭上的瓜皮帽已經落滿了雪。他一把抱起他，邊往回走邊問：“怎么這時候來了，下雪多冷。”

　　張清和抱緊云起的脖子，吸了吸鼻子，這才笑著道：“不冷，我爹去年獵了只狐貍，給我做了個馬甲，暖和著呢。”說著，他還伸出一只手翻了翻衣領。

　　“看到了，快松手，別讓雪飛進去了。這天氣，著涼可就受罪了。”云起忙道。

　　“對了，我娘讓我跟你說一聲，她上山去找我爹了，你不用擔心。還有，今日我就歇在你這了。開不開心？有我這個小暖爐在，晚上都不用多燒炭。”張清和樂呵呵的道。

　　“你娘她？”云起有些擔憂的道。他原本準備將兩個孩子送到于樂山家去住兩日，他自己上山看看去。

　　“不用擔心，我娘比我爹更厲害。”張清和左右瞄了瞄，這才小小聲的對著云起的耳朵道。

　　“這就好。”云起看著滿地的白雪道。

　　“師兄，天這么暗，你又舍不得點油燈，應該不會讀書吧？”張清和抬頭瞧了瞧陰沉沉的天道。瞧著瞧著，一朵雪花落在他鼻孔上，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你小子又想做甚？”云起說著跺了跺腳，又給他拍了拍身上的雪，這才將人放下，小心推開門。

　　小山小海見著張清和，很是高興，立馬滾出被窩，大聲喊道：“清和哥哥。”

　　“不用下來迎我，我這就上去。你們快說，師兄最近有沒有給你們故事？我早就想來串門，可我娘不許我來打擾師兄讀書，我在家可無聊可想你們了。”張清和手一伸制止兩個孩子奔向他。緊接著，他就在地上蹦了蹦，確定身上再沒雪花后，這才小跑著沖到床邊。鞋子一甩，人就爬上了床。

　　“有的。昨晚，我們聽了《小紅帽與大灰狼》的故事？”小山一本正經的道。

　　“小紅帽是誰？”張清和立馬瞪大了眼看向云起。

　　小海舉起了手，“我知道，一個穿著紅披風紅兜帽的小女孩。”

　　“那有什么好聽的？莫不是個鬼不成。”張清和說著捂住了嘴巴。

　　“說了是小紅帽與大灰狼。”云起給炭盆添了兩塊炭，這才坐到了床邊道。

　　“天啊，大灰狼吃了小紅帽，這么殘忍的故事，大師兄你為什么跟我們講？”張清和再次張大了嘴巴。

　　“你這小子怎么長的，當真只有六歲？”云起好笑的看著他道。

　　“過了年我可就七歲了。”張清和說這話的時候，很是得意的扭頭看了看兩小。

　　“我五歲了。”小山跟著道。

　　“還沒過年了，你現在只有四歲。”張清和立馬糾正他道。說完，他又扭頭看著云起道：“師兄，我不聽小紅帽，你給我再講個跟《西游記》一樣精彩的故事。”

　　“那就講講《沉香救母》好了。”云起想了想道。

　　“沉香是誰？他厲害嗎？他跟孫悟空誰更厲害？”張清和立馬問道。

　　“等你聽了就知道。”云起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至于小山小海，向來乖著呢，他講什么他們聽什么。

　　“哦。”張清和閉了嘴。低頭從懷里掏出個大布包來，里面裝著些吵豆子。

　　三孩子咯嘣咯嘣的吃起豆子，云起這才緩緩道：“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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