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師確實有所發現。”
　　清朗的男聲傳入耳，陸盡歡眨巴著眼睛看著自家師尊，隨即表示洗耳恭聽：
　　“嗯？”
　　少女一副“我有時間，詳情展開說說”的坦蕩表情。
　　弼星好整以暇看著她，輕輕挑著唇：“親親吾徒，想必你也應當有所猜測。”
　　陸盡歡：“……”
　　靠譜這兩個字您是一點邊都不沾呢。
　　少女額角跳了跳，深吸一口氣，臉上適當的露出“你要是再賣關子，我就送你與世長辭”的敬愛神情，微笑著：
　　“弟子雖是有所猜測，但還是想聽聽師尊您的想法。”
　　青年姿態隨意地攤開手，垂眸與自家徒兒對視著，在心里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
　　欸，可惜了。
　　——再逗下去的話，他家這徒弟可要跟自己翻臉了。
　　弼星彎了彎鳳眸，唇角含笑，修長手指虛點了點陸盡歡的眉心。
　　“親親吾徒，‘山下有水’這等地勢不必為師多說，你也是有所了解的。”
　　陸盡歡聞言點點頭。
　　她雖不怎么精通陣法一道，卻也是有粗略的涉獵到一點，畢竟他們宗門還有基礎文化課呢。
　　哼，時代變了。
　　他們劍修可不是文盲！
　　再說了，她師尊這個人間牲口平日里也沒少用符箓和陣法對她進行熏陶，還美名其曰“愛的教育”，在他身邊耳濡目染多了，對此自然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況且——
　　為了能回報她師尊這種《寫作教育，讀作下鍵》的“愛的教育”，她也沒少在藏經閣中查閱過這類相關的書籍，好——
　　亟待機會，以牙還牙。
　　故而對“山水蒙卦”之勢確有所了解。
　　這可是知識點啊！
　　get?
　　“這里除了地勢，不妥之處還有我們先前所見的紅綢掛鈴，以及那位城主曾多次詢問你我二人的關系。”弼星偏了偏頭，視線往那到底的老槐樹短暫地掠了一眼，隨即垂眸看向認真聆聽的少女。
　　聞言，陸盡歡稍微思索，很快便理解弼星的話中之意：“師尊是指夫妻？”
　　仔細回想，那什么城主與管家二人確實是很關心她和她家師尊兩人的關系。
　　在師尊說出她是他的未婚妻時，那個城主與管家呼吸有一瞬間的變化，這個變化極其的細微，但她本就一直沒放下過戒心，也暗中把注意力一直落到他們二人身上。
　　因而，即便那絲變化只是一閃而過，她卻還是有捕捉到。
　　夫妻？
　　未婚夫妻？
　　一男一******陽？
　　陰陽之氣？
　　不，不對。
　　除開純陽或純陰之體外，大多數修士體內皆為陰陽平衡，這一點與之性別并無太大關系，再者陰陽之氣對精怪的用處并不大。
　　他們所圖的應當不是這個。
　　莫非是……陰陽之合？
　　陸盡歡微睜了睜桃花目，一邊有些唾棄自己滿腦子的黃色廢料，一邊又對自己的所思所想有種直覺般的肯定。
　　隨即忍不住抬頭看向自家師尊，十分想想了解他的心路歷程。
　　弼星不期然與少女亮晶晶的視線撞上，稍稍一怔，隨即盯著她數秒，臉上浮現出了然的笑，頗有些好笑的點頭，聲音還是憊懶而倦怠繼續道：
　　“不錯，那位城主，或者說眼前的這個槐樹精怪好似對于這‘夫妻關系’十分看重。而這份看重必定是因為有所圖。”
　　即便是竭力的隱藏，可原先在城墻上那槐樹精怪見到他家徒兒時，那種帶著古怪垂涎的情緒總是不經意的流瀉出幾分。
　　他原本也想跟它繼續虛以委蛇，好看看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但他著實是不耐這個精怪宴席上的那桌忒不講究的不知道啥玩意兒的菜。
　　摳門。
　　實在摳門。
　　釣魚的時候連一桌真正的菜都不愿意端上臺面，盡上蛇蟲鼠蟻，真摳。
　　給他家徒弟吃壞了肚子可咋整。
　　所以他的翻臉是師出有名啊！
　　辛虧陸盡歡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然必定會給他一個翻天白眼，還好意思說別人，好歹也是一代劍主，還得要跟只精怪虛以委蛇，瞬間就有種……
　　檔次狂掉的感覺啊喂！
　　不過陸盡歡不僅不知自家師尊的想法，更多的心思也是放在他的話里。
　　少女眨了下眼，仿佛興致缺缺的樣子，開口道，“凡事有異，必有所圖。”
　　言外之意，就是道理都懂，該說不說，廢話太多。
　　弼星自然也是聽出她的意思，微微停頓了下，神色一瞬由‘你個孽徒’過渡到了無可奈何，不過卻并未急于給自家徒弟解釋這槐樹精怪為何如此執著看重‘夫妻關系’，反倒問起，“親親吾徒，你可知什么叫做人畜？”
　　語氣平淡，可問題弗一開口，便是驚天大雷。
　　陸盡歡蹙了蹙眉，神色冒出些許愕然不解：“人畜？師尊是覺得這里跟人畜有關？”
　　人畜，自然不是什么好詞，更不是人畜無害的意思，其顧名思義——
　　就是將人當做畜牲給圈養起來，待需要之時就會將之‘宰殺’。
　　當然，這‘宰殺’只是一種形容。
　　也還有別的作用。
　　最終還是看那個圈養人畜的人。
　　不過養人畜的都不是什么好玩意，都是一些垃圾渣滓。
　　修界是明文禁止這種事情的，若是有誰被發現私自養人畜，是要被所有宗門給聯合追殺的，就連魔修都極少會去做這樣的事。
　　這在整個滄瀾界都是要被唾棄的。
　　她師尊怎會突然問起這個？
　　莫非……
　　那棵槐樹精將這座城當做是畜牧場，而城鎮的人是被蓄養的牲畜。
　　若再細致具體一點，那或許就是城里的一對對夫妻當做自己圈養的牲畜。
　　將夫妻當做人畜？
　　陰陽交合……
　　難道是需要……母體？
　　少女低頭思索著，眉心折痕愈深，眼眸也不由地露出幾分不可置信。
　　青年垂眼看她，將她的神色變化看在眼里，再開口時嗓音放低了許多：“為師確實是猜測與人畜有關。此地呈‘山下有水’之勢，因而陰氣極盛，向來是邪物喜聚之地，眼前這槐樹精怪的領域又甚是妖異。”
　　“再者……”弼星的視線掃向倒地的槐樹精怪，落到那一根根綁著鈴鐺的紅綢上，“它可是吞了不少生魂。”
　　大概城池的生魂都被它給吞了。
　　“又過分關注一男一女的關系，為師推測應當是想利用陰陽交合，使得母體受孕。不過……為師還沒能想到這個精怪要母體孕育的嬰體做什么。”
　　“此地就如一個畜牧場，將這些夫妻，又或者說僅是一男一女，將他們給圈養起來，喂藥讓其不斷交合，再用母體孕育他想要的東西，實際上就是把人當做那些不斷下蛋的母雞沒有任何區別。”
　　“人畜不容于天地，縱觀古今若是存有如此情況，皆不啻于人間地獄，還是早些拔除為妙。”
　　青年眉目見帶著游刃有余的散漫，薄唇一張一合的說出自己的推測。
　　此刻槐樹的領域搖搖欲墜，帶著寒意的霧氣瀠洄飄曳，砭骨寒風張牙舞爪地吹過周圍的戰斗殘垣，將青年的聲音都壓得破碎模糊。
　　陸盡歡聽罷，精致的眉眼微皺著，也不知心中作何想法。
　　放在劍柄上的手卻不由地動了動，她想著要不要再給這槐樹再補幾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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