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過這份痛苦，就是特訓的第一步。”

　　聽到對面的查理院長這么說的時候，安德魯不止身體顫抖，上下牙齒也開始控制不住地打起架來。情緒穩定和身體控制，都是水魔法領主的優勢項。安德魯會如此失態，只因為那痛苦實在來得太突然，太強烈了。

　　好在被查理院長的火神機甲“偷襲”之后，瞬間緊繃到極致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點。

　　不久前在暖火寺，和卡佩拉的力量的那次對決，看似只有情報方面的收獲，而暫時沒有實力上的提升，但實際上，它讓安德魯在抵達王庭之前，就提前進入到了一種完全的“戰時狀態”。

　　所以疼歸疼，實際上剛才安德魯手中，已經扣著一記“超距水刺”了！

　　剛才安德魯真以為暖火商會方面是不是出于什么原因，安排了查理院長來殺自己。而安德魯并不打算坐以待斃。

　　此時聽到查理院長的話，安德魯這才暫時收起“超距水刺”，稍微冷靜了點。

　　好消息是：對方并不是真想要殺了自己。

　　壞消息是……這和想要殺了自己，也沒什么區別了吧？

　　劇烈的灼燒和疼痛，只是一方面。

　　關鍵是查理院長這種事先不說清楚，而是直接造成既成事實的方式，讓安德魯心里瞬間就明白了：這特訓，不對勁！絕對比自己以為得更難，而且是難得多，可能出人命的那種！

　　這就是所謂“不能過、不可過”的特訓第一步？

　　那尊火神機甲在給安德魯注射了“龍醒藥劑”之后，便又無聲消失了。這種手段最是隱蔽，因為嚴格來說并不算是魔法，也就沒有魔法波動，不會引起任何預先的警惕和提防。

　　查理院長看著半跪在地咬牙忍痛卻甚至咬不住牙齒的安德魯，眼中也閃過一絲不忍。

　　但他很快再次硬起心腸，沉聲說：“第一步‘龍醒’的目的，是整合力量，將你的魔力、肉身力、精神力、意志力……所有至今為止你或有意、或無意中強化過的力量，凝聚成一個整體。

　　整合的方式，則是動用一切你所能動用的力量，在對抗現在你所承受的這份痛苦。

　　‘龍醒’是會長起的名字，這一步特訓的原型，實際上是魔法公會的那個試圖讓焰武士獲得八奇火的‘血煉’計劃。

　　‘血煉’的死亡率高達九成以上，就算活下來絕大部分也會精神失常。

　　‘龍醒’是會長改良過的‘血煉’，沒有那么危險，但依然只有三成左右的成功率。”

　　到現在，查理院長終于說出了特訓第一步的真正難度。

　　說話的同時，他抬起雙手，平托于身前。

　　左右掌心上，各自浮現出了一個赤紅色火焰凝聚而成的魔法人偶。

　　居然是魔法公會的地火魔法師們，才會主修的“傀火系列魔法”！

　　這世界上的很多火系魔法，都是暖火魔法師和地火魔法師，都能夠修煉的。大部分魔法只有“更適合暖火還是地火魔法師修行”一說。只有少數魔法系列，才完全專屬于兩類火系魔法師中的一種。

　　傀火系列魔法，是當初老魔法師霍伯特主修的一個魔法系列，核心是：以火焰凝聚傀儡，再以傀儡替死擋災。

　　霍伯特當初曾運用這一魔法系列，救回了被安德魯殺死一次的麗薩。霍伯特自身更是在受到地火反噬之后，精研傀火系列，用于自身，以求續命。

　　查理院長作為暖火魔法師，自然無法百分百發揮出傀火系列的效果。

　　但作為一名九階魔法師，他手中施展出來的傀火系列，也不會差。

　　之所以在此刻施展出這一魔法系列，只是因為：“這樣就算安德魯一會兒扛不住這‘龍醒藥劑’的藥力，我至少能利用這傀火魔法，保他不死。但是否會留下后遺癥，我就無法保證了。所以，可以的話，還是努力承受下來吧，安德魯！不要讓我有機會運用到這兩枚傀火符文……”

　　操縱火神機甲，突然襲擊，為安德魯注射“龍醒藥劑”——這是查理院長嚴格按照貝魯會長的命令行動的結果。

　　眼下的傀火魔法，卻是查理院長的個人因素使然了。并非貝魯會長的事先安排。

　　練功房里暫時安靜下來。

　　只剩下安德魯粗重紊亂的喘息聲音。

　　安德魯死死咬緊牙關，不讓牙齒繼續上下磕碰。

　　同時全力運轉魔力，催動眉心處的“水靈之術”，好讓自己不要疼暈過去。

　　雖然已經沒有余力再說話，再吭聲了。

　　但對于查理院長的話，安德魯還是清楚聽到了的。

　　“……‘龍醒’，實際上源于‘血煉’么？”

　　安德魯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同時在腦海里分析著查理院長的話：“芭芭拉倒是跟我聊過幾次，關于那‘血煉’計劃。沒記錯的話，有一種說法是：血煉實際上是一種以血液淬煉身體的過程。只是那用于煉體的不知名的存在的血液，太過霸道，以至于能承受下來的人少之又少。”

　　安德魯記得自己當初聽到這種說法的時候，沒太當回事，畢竟這說法只是猜測，沒有得到任何驗證。

　　然而現在，感受著體內的狀況，感受著那份疼痛，安德魯反倒有些相信了：關于血煉實際上是以血淬煉身體、有點類似穿越前的世界里聽說過的屠龍騎士用龍血淬煉自身的故事的這種說法。

　　因為安德魯稍微適應那痛苦的程度之后，很快發現了：打入自己體內的“龍醒藥劑”，實際上化作了一頭頭微型的龍一般的生物。

　　無數微型的“龍”，在體內各處肆虐，這才造成了眼下自己所承受的這份痛苦。

　　讓安德魯尤為吃驚的是：那一頭頭微型的小龍，竟然十分眼熟。

　　從形態，到氣息，都讓安德魯不由自主地想到不久前才剛看到過的，魔法公會的圣女卡佩拉背后的那個虛影！

　　哪怕正處在劇烈的疼痛之中，安德魯依舊被這一發現，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心說自己之所以在這里接受特訓，正是為了對抗卡佩拉。

　　為了更專注于特訓，剛才自己還特意暫時放下了關于卡佩拉的所有想法。

　　結果現在在特訓中，居然又碰到了和卡佩拉相關的這種龍影！

　　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血煉計劃’用來淬煉身體的血液、包括這‘龍醒藥劑’的成分，正是源于那虛影所代表的存在的血？難道這火焰世界，魔法公會的內部，實際上有龍的存在？而血煉計劃也好，龍醒藥劑也好，包括那舊版和新版的龍化戰技，實際上都源自于……龍？”

　　當然不是穿越前的世界里的東方的龍。

　　而是那種形似巨蜥、同時背生雙翼的西方神話傳說中的惡龍！

　　和卡佩拉背后的那道威壓超強的似有靈性的虛影相比，此時在自己體內的那一頭頭微型小龍則是兇狠有余，靈性卻似乎喪失了大半。

　　這讓安德魯想到了穿越前的世界里的疫苗。

　　如果說“血煉計劃”，就是直接把病毒（龍血）拿來給人打，死不掉就能獲得抗體（八奇火），那么這龍醒藥劑，本質上不就是一劑部分滅活、但仍有相當一部分沒有滅活的疫苗么！

　　自己現在所要承受、所要對抗的疼痛和灼燒感的來源，便是藥劑之中，沒有被滅活的那一部分。

　　——安德魯終于逐漸看明白了，打入自己體內的龍醒藥劑，本質上到底是什么，是怎么一回事！

　　身體依然很痛。

　　奇異的是頭腦反而逐漸恢復了清醒，甚至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更加思路清晰，條理分明。

　　就好像身體的疼痛，暫時和頭腦的理性，區分開來了，各自存在，又互不影響。

　　這不僅僅是因為作為水魔法領主的種種顯性和隱性的職業優勢。

　　更是出于一種“本能”的驅使。

　　那就是來到這火焰世界，迄今為止一直堅持貫徹的，一種“看到惡火就想滅”的本能。

　　“之前我看到卡佩拉身后的那虛影的時候，更多感受到的是‘威壓’，而非‘力量屬性’。”安德魯心道，“現在卻是反過來，只感覺得到力量的屬性，而感受不到任何威壓。”

　　通過觀察、體會體內的那一條條微型小龍，很容易就能確認對方的力量屬性。

　　那是火的力量。

　　更準確地說，是專屬于魔法公會的、“地火”的力量。

　　“火么……”

　　安德魯心道。

　　可以感受得到，對面的查理院長正看著自己，看自己能否真的“承受”這份龍醒藥劑帶來的痛苦。

　　查理院長也好，授意查理院長這般對待自己的貝魯會長也好，想的大概都是自己能否“抗得住”這份痛苦吧？

　　安德魯如今在頂住第一波最劇烈的疼痛，并看清楚體內肆虐的藥力的本質屬性之后，受到滅火本能的驅使，想的卻根本不是什么“防守”，不是什么“承受”，也不是什么“抗住”。

　　相反，安德魯腦海里想的是“進攻”，眼神里寫的是“迎擊”。

　　全身上下的身體語言，則說的是：“無它，滅之而已。”

　　這一刻，安德魯倒是忽然就對自己作為滅火圣子的那個稱號“安德魯.希法.林”，有了一個更深刻的理解和認知。

　　這個稱號，實際上代表的是一份職業。

　　不是這火焰世界的“職業者”的職業。

　　而更像是穿越前的世界里的職業的概念，也就是一份“工作”。

　　滅火圣子，實際上是自己在這火焰世界的工作！

　　而當滅火的本能融入了骨血，安德魯才驟然發覺：不知不覺間，原來自己已經獲得了對于一名工作者而言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職業素養”。

　　能否在特訓之后成為一名足夠優秀的水魔法領主，安德魯不知道。甚至依然不確定自己能否完成特訓。

　　但安德魯現在很高興地確認：自己至少已經是一名合格的滅火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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