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野林燒烤
第二十章 野林燒烤
云子淵自董婆婆家出來后,想了想,覺得還是要去找包木匠一趟。他的木劍在此前的戰(zhàn)斗中曾斷裂過數(shù)次,現(xiàn)在手中這把已經算是第七代了。為了做好萬全準備,他想讓包木匠檢查看看木劍有沒有潛藏的裂紋等破綻。
心思把定,抬步便走。然而還沒步出一丈距離,云子淵便看見了大步流星走過來的小雪花。
乍一看見小雪花,云子淵微微愣了愣神,再細看過去,只見她滿臉怒容,柳眉倒豎,云子淵嚇得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
倏地一聲嬌叱,云子淵步伐一亂,一個踉蹌后悻悻然停住了腳步,低頭站在原地,不敢看向小雪花。每次這個時候,他最怕的、最不敢見的便是小雪花了。
這五年來當云子淵一次次地進深山密林獵殺野獸,一次次拖著那傷痕累累,皮開肉綻的身體回到村子,小雪花都會在一旁默默抹著眼淚,暗自神傷。
每次一看見云子淵身上那縱橫交錯的,翻著肉,露著骨,黏著皮,血淋淋的傷口疤痕,除了心疼落淚,小雪花更是愈加的憎惡天門,憎惡神主。
小雪花不忍心去阻止他,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就像她無法阻止淚水的滑落。
云子淵最是受不住小雪花泫然欲滴的眼淚,也最不愿意看見小雪花落淚,故而每次他進山、回村,都會刻意避開小雪花,不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但是不知為什么,他總是避不開小雪花,對他而言,小雪花就像是命運一樣難以逃避,無法抗拒。這五年里,除了入山練劍,云雪二人幾乎形影相依,鎮(zhèn)日不離。
小雪花一看見云子淵從董婆婆家里走出,便知道了云子淵想要去做什么,云子淵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慧眼。
“你是不是又打算背著我偷偷進山啦!”
“什么叫偷偷,哪次瞞得過你……”云子淵低聲細語,眼神逃離不敢與小雪花對視。
“你說什么!”蛾眉倒蹙,鳳眼圓睜,小雪花聲如泉響,如奏清商,但她卻故意拖長了音調,顯得是那么的嬌憨無邪。
無奈一聲嘆氣,云子淵拉著小雪花的手,帶著她來到了自己的小屋里。
猶記得五年前云子淵初到時,這間小屋徒留四壁,空無一物;現(xiàn)如今,放眼左右,小屋內瓶瓶罐罐散亂一地、藥氣撲鼻,紗布繃帶凌亂披散,猶自滴血。
環(huán)顧四周,小雪花神色如常,這里濃郁的藥氣血腥她早已習慣……她厭憎這種習慣,她本不該習慣。
“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拼命,也知道我想要做什么、應該做什么……”
是的,小雪花知道,這一切她都知道,一切都是因為那該死的天門、該死的神主。
“其實……我很害怕。我怕我趕不上,我怕我做不到,我甚至在怕我不敢。”
十指纖纖,捏拳微顫,小雪花的掌心生生忍受著刺痛,痛至心靈。
“但是,我答應你,明天是我最后一次進山了!
“嗯?”小雪花驟然抬頭,目光炯炯,恨不能把云子淵印在瞳孔里。
“之后我會留在村內安心等待先生回來,然后乖乖修行先生的玄法,默默修煉。”
“說話算話!你從來不騙我,我相信你,就這么說定了!”
拉著云子淵的手強行勾了勾尾指,小雪花這才安下心來,綻放笑顏。
“那明天你可要健康、安全、活蹦亂跳的回來,要像以前那樣半死不活的回來,我可不負責照顧你!”
“……”
片刻之后,后院里傳來了悠悠揚揚的簫聲與笛聲,一者高亢歡快,一者沉穩(wěn)抒情,二者難舍難分,靈機相觸,神韻相通,二人心靈上似也有了一種微妙感應。
這是小雪花自學自譜的曲子,名為“亂紅”,得自前賢詩作——山無數(shù),亂紅如雨,不記來時路。
此刻二人一齊吹奏,簫聲和著笛聲,悠然飄去,若有聞者細細聽之,便能有所感——似行山野之間,細看叢林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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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雄雞高唱,天下大白。
整理好行裝,云子淵提著木劍早早地就出了門。迎著初陽、踩著晨輝,云子淵向著村口行去,走得緩慢堅毅。
村口,一道人影形體高大,筆也似直,靜立入定,正是早已等候多時的陸獵戶。
云子淵慚愧,快步趕去,遙遙只見陸獵戶氣宇昂昂,神儀內瑩,除卻一頭鶴發(fā)高束,渾不似個古稀老人,尤其是其朱顏流輝,歲月似都難留痕其上,讓云子淵很是驚嘆、在意。
讓云子淵在意的還有陸獵戶那一身奇特的五色皮甲,樣式普通,但胸背手腿各部位色澤材質各異,似是由虎豹豺狼等野獸的皮縫合拼接而成,嚴絲合縫,上刺各種古怪奇異的紋路,一如其背上背著的彎弓利箭、硬木長槍,同樣刻著這種怪奇的紋路。
云子淵曾經詢問過,陸獵戶只說是家傳皮甲,紋路也只是尋常紋飾,并無特異,讓云子淵很是撓頭。
與云子淵會和,陸獵戶并沒有多說些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地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然后兩人便出發(fā)了。
村內,小雪花立身陰影之下,默默看著二人、看著云子淵離去時的背影,看見了不屈與無畏。
她卻是不知,此刻她自己的背影卻是有些蕭索與落寞。
……
黎明初現(xiàn),朝陽漸升,高天無云,一望晴碧。
若是居高望遠,可見四圍亂山雜沓,遠山凝紫,近嶺含青,到處都是叢林密莽,蔽日參天,間有各種鳥獸出沒,猿啼虎嘯,怪聲時起,處處彰顯著神州南域千百群山的蠻荒風景。
初陽銜山,云、陸二人離了村子,一老一少兩道矯捷身影,在山林中逐漸行遠。
陸獵戶久在山林中捕獵,最是熟悉此間環(huán)境,猛獸形跡,往常便是他帶著云子淵探山訪野,找到了許多猛獸窟宅、珍奇異獸。
故而此次也是由陸獵戶尋跡領路,云子淵無聲跟隨,既是認真學習陸獵戶展現(xiàn)出來的叢林生存經驗,也是養(yǎng)精蓄銳,等待隨時可能到來的大戰(zhàn)。
二人在叢林中穿梭,向林深處進發(fā)。這片林子離村子不是很遠,二人都很熟悉,速度很快,直到數(shù)日之后,已經很是遠離了陸獵戶往常的打獵范圍,二人的速度才慢了下來,變得小心謹慎。
叢草沒脛,森林若幕,耳邊時聞鳥唱蟲鳴之聲,一片生機勃勃。陸獵戶甚至發(fā)現(xiàn)了一些人類模糊的蹤跡,應該有些年頭了。
又行了一段時日,午陽當空,陸獵戶遲遲沒有遇到合適的獵物,不由手癢兼嘴饞難耐,便順手打了幾只活蹦亂跳的可愛的兔子,就地宰殺扒皮。云子淵只見陸獵戶準備齊全,動作嫻熟,三下五除二便取出了兔子內臟,內外抹上香料,點起篝火就開始燒烤。
油光滴落,火光彈跳,柴草在火中噼啪作響,不時,一陣誘人肉香便飄揚開來,不僅讓人食指大動,便是鳥獸似都垂涎不止,一時禽鳴獸嘯不絕于耳,或是輕鳴巧叫,或是怒吼長吟。
云子淵忽然眉頭一皺,想起了些事情,問道:“陸爺爺,在這里燒烤,任由肉香飄去,難道不會引來一些饑腸轆轆的野獸嗎?”
“哈哈,不用擔心,我們是逆著風深入這片密林的,所以肉香只會飄向我們來時的路,而我們走過的地方,除了這些肉鮮味美的小兔子,便沒有什么值得在意的生物了。”
陸獵戶極為自信地打著包票,云子淵也相信陸獵戶的經驗,便放下心來,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兔子炙熱狂烈的身體上……
鮮嫩的兔肉在火上發(fā)出滋滋聲響,一滴熱油順著飽滿的肉的紋路慢慢滑下,肉上撒著的不知名香料末兒被熱油滾過,炙出一股令人心醉的異香。
這香料是陸獵戶家傳秘方,即便此前多次與陸獵戶進山,云子淵也很難得能嘗上一嘗。此刻異香濃郁撲鼻,云子淵細細的嗅,慢慢的聞,饞蟲迅速被勾起,終于是忍不住,顧不得燙,抓起兔肉就是一大口。
陸獵戶在燒烤上的手藝絲毫不輸呂廚子!
嫩滑,焦酥,鮮咸,麻辣……絕味入口,一瞬間,仿佛味蕾在口中翻騰起舞,美味在舌尖濃烈綻放!云子淵眼睛一亮,他不是第一次吃陸獵戶烤的野味了,但是每次都會吃得入迷、沉醉。
就如此刻,接連數(shù)口兔肉入肚,他心神沉浸,如癡如醉,仿佛天地都沉靜了下來……
“嗯?不對!”
這并不是心神上的幻覺,原本紛亂嘈雜的生機天地,此刻竟然是真的萬籟俱靜,再不聞先前的禽鳴獸嘯。
陸獵戶比云子淵更早發(fā)現(xiàn)了異狀,猛地一個翻身,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背后的彎弓便已滑落,緊握在了他的手中。
“有些不對勁!”
上箭,拉弓,一氣呵成,陸獵戶銳利的目光深深掃了一眼四周,卻是看不出任何異樣,依舊是這毫無特色的叢林密莽,危崖峻嶺。
看不出,便聽。閉上雙眼,凝神靜聽,陸獵戶的眉頭越皺越緊,越緊越皺。
從嘈雜,到寂靜,似乎只是一口兔肉的時間。
云子淵的身體緩緩崩緊,這突如其來的沉默絕不簡單,由不得他不謹慎以待。
“嗯……不對!快走!趕緊離開這里!”
突然,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陸獵戶面色大變,急汗如泉涌出,三步并作兩步,拉起云子淵轉身便跑。
大事不妙!
云子淵意識到處境似乎極為不妙,他還不曾見過陸獵戶會如此慌張無措,竟是連林中篝火也來不及掩埋,這可不是什么好行為。
“妖獸!這里有一只妖獸!該死的!這里只是外圍區(qū)域啊,妖獸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這怎么可能?”
妖獸!來自群山極深處的通靈妖獸!
云子淵聞言也是一驚,“妖獸!?要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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