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門出了城，一切都靜悄悄的，連東南兩門的宋軍都沒有追趕。

        完顏銀術(shù)可卻覺得心慌，前方像有個怪獸，不知什么時候從黑影里跳出來。出了城之外，命令手下小心翼翼，向前急行。直到出城五里，才有個游騎來報，前方發(fā)現(xiàn)宋軍伏兵。

        聽到有伏兵，完顏銀術(shù)可竟然出了一口氣。明面上的敵人總比這樣提心吊膽地好。

        命令軍隊列好陣形，完顏銀術(shù)可親自到了前線。

        只見火把下，一員宋將手持長槍，站在陣前。身后陣容齊整，幾乎一眼望不到頭。

        完顏銀術(shù)上前，高聲道：“前方的將軍，不知是牛皋還是曹智嚴(yán)？”

        柳承義道：“在下曹都統(tǒng)手下前軍統(tǒng)制柳承義，今日在這里等候大王。倒是讓大王失望了。”

        完顏銀術(shù)可聽了，不由罵道：“我再是不濟(jì)，你們也不應(yīng)該派你這無名小卒來！何必多說廢話，殺就好了！”

        說完，抬起了右臂，他身后的帥旗緩緩舉了起來。

        柳承義微微一笑，道：“大王果然明白人。今日確實不是斗嘴的日子，殺便是了！”

        隨著完顏銀術(shù)可的帥旗前指，鼓聲響起，金兵踏著鼓點向前逼來。

        柳承義看了看天邊剛剛升起的太陽，紅彤彤的，好像一個鴨蛋黃一樣。手猛地一揮，道：“放炮！”

        只聽一聲號角，低沉而凄厲，劃破了清晨的天空。

        柳承義身后，不斷有火光閃過，黑煙冒起，炮彈呼嘯著向金軍而來。

        一炮過去，就有數(shù)人倒下。后邊的士卒踏著尸體前進(jìn)，眼睛都不眨一下。

        金軍倉皇出城，當(dāng)然不可能帶炮，實際上他們的炮也上不了戰(zhàn)場。他們的方法，就是遇到這種情況，寧可死人也要硬趟過去。火炮發(fā)不了幾炮，當(dāng)然不可能把敵人都打死，更大的威力是震懾。金軍不怕死，震懾的威力就不存在了。

        柳承義牢牢在陣前，看著金軍像螞蟻一樣，完全不顧死傷，向自己的方向壓過來。

        完顏銀術(shù)可在軍陣后面，看著士卒一批倒下，后面的士卒不斷沖上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曾幾何時，這樣不顧傷亡的勇猛沖擊，是金軍擊敗多少敵人的法寶。大多數(shù)軍隊，在遇到這種攻擊時，士卒都會崩潰，從而為金軍沖開一個缺口。

        而今天的宋軍，好像鐵打的一樣，牢牢守住陣地，看著金兵向自己沖來。

        這就是宋軍的組織能力。從統(tǒng)制一級一級向下，一直到隊正，牢牢控制自己的軍隊。軍隊作戰(zhàn)時，士卒除了看帥旗之外，更重要的是聽從本級隊正的命令。只要軍官沒有崩潰，軍隊基本不會崩潰。

        當(dāng)金軍沖過了火炮覆蓋區(qū)域，就要面對宋軍的弓弩。沖過了弓弩射擊區(qū)域，要面對迎面而來的手雷。這些全部都沖過了，士卒已經(jīng)損失大半。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宋軍的刀槍。

        隨著刺耳的哨聲，宋軍沖上前來。一個沖擊，就把金軍壓了回去。

        柳承義看了看天邊的太陽，身后帥旗一指，士卒潮水般向前壓了過去。

        完顏銀術(shù)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部隊被宋軍壓了回來，后方的士卒不斷撤退，不由大怒。手中馬鞭舉起，不斷抽打士卒，把他們向前趕。但沒有辦法，前鋒部隊并不能對抗宋軍。

        柳承義看著自己的士卒慢慢靠近火炮覆蓋區(qū)域，命令鳴金收兵。

        金兵看著宋軍慢慢退回軍陣，竟然不敢追趕。

        雙方陣前又恢復(fù)了平靜。只有兩個主帥，靜靜地立在陣前。

        看著完顏銀術(shù)可，柳承義高聲道：“好教大王知曉，在下是曹都統(tǒng)帳下前軍統(tǒng)制柳承義。今日大王兵多，且饒你一條性命。日后不要落在我的手里，如若不然，只怕壞了大王性命！”

        說完，帥旗右指，全軍慢慢向右退去。

        完顏銀術(shù)可看著宋軍，只覺得心里發(fā)涼。他看得出來，今天即使把兵拼光了，也未必能戰(zhàn)勝對面宋軍。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金軍習(xí)慣以少勝多，今天兵力占了上風(fēng)，戰(zhàn)果卻落了下風(fēng)。

        直到宋軍慢慢退到了西邊的子夏山，金軍都不敢移動。直到宋軍看不見影子了，完顏銀術(shù)可才松了一口氣，指揮部隊前進(jìn)。前方有什么？完顏銀術(shù)可不敢多想。

        身后，宋軍已經(jīng)攻進(jìn)了西河城，只是沒有追出城來。

        前方有什么？自己命好，前方什么都沒有。如果命不好，前方還會有更多的宋軍等著自己。

        完顏銀術(shù)可一咬牙，命令軍隊前進(jìn)。不管有什么，總要自己博一條生路出來。

        西河城頭，吳玠看著慢慢消失不見的金軍。嘆了一口氣：“可惜，這些金軍終不是被我們打出去的。曹都統(tǒng)的軍隊未來時，我們拿金軍一點辦法沒有。曹都統(tǒng)來了，金軍就只能乖乖退走了。”

        關(guān)師古道：“我圍西河多時，一直都沒有什么辦法。而且，我明顯感覺得出來，西河守軍不是弱于我軍，而是故意在等平遙的戰(zhàn)果。現(xiàn)在知道，他們妄想把我軍全部逼到這里來，好一鼓聚殲！”

        劉锜道：“王宣撫的軍隊與我們不同，金軍打這樣的主意只是害了自己！”

        吳玠點了點頭：“是啊，最終是害了他們自己。現(xiàn)在不要說守城，只怕逃也逃不了了。”

        幾十里外的郭柵鎮(zhèn)，有兩萬多曹智嚴(yán)的部隊在等著他們。最多到下午，他們就要碰面了。完顏銀術(shù)可憑一萬多士卒。天大的本事也繞不開曹智嚴(yán)的封堵。

        經(jīng)過這一場戰(zhàn)事，陜西的三名將領(lǐng)終于明白，自己的軍隊與王宵獵的軍隊有很大差距。這種差距是全方位的，不是換個將領(lǐng)整頓一下部隊就可以。只是具體差在哪里，他們還說不出來。

        因為差距太大，三人猜到了自己的太原之戰(zhàn)中的角色。上前對陣自己打不過金軍，退后防守又心有不甘，只怕王宵獵也為難。但有什么辦法呢？王宵獵想改編，也沒有那么多基層軍官。而足夠的基層軍官，又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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