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鼎和石榮并騎而行，漸漸離祁縣近了。

        主動和解，加入了司令部，王宵獵也就不主動為難趙鼎，一些露臉的工作甚至主動交給他。像今天進祁縣。

        這不是戰爭，金軍現在無力發起攻勢，而只是宋軍主動進入一座空城。進城的時候，也是露臉的時候。

        快到城前的時候，就見前面站一員將領，身材魁梧，面容嚴肅。見到趙鼎到來，上前半膝跪下，叉手道：“在下祁縣草民孫小乙，不忿女真人欺壓，帶人占了祁縣城。恭迎宣相！”

        趙鼎有些尷尬。自己自然是相公，但卻不是宣撫，這些人明顯把自己當作王宵獵了。

        咳嗽一聲，趙鼎道：“我是本朝都督，節制河東兵馬，姓趙，單名一個鼎字。宣撫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特讓我來接收祁縣城。你們忠心為國，立有大功。快快起來吧。”

        孫小乙滿腹狐疑，站起身來。從來都聽說宋軍的主帥是宣撫使王宵獵，什么時候多了個都督？都督是什么官位？

        路的兩邊，跪滿了祁縣滿城百姓。他們的前面擺著香案，身后放著兩三個酒壇，都眼巴巴地看著馬上的趙鼎。在孫小乙的身邊站了一個老者，穿著補丁衣服，倒還干凈。手中捧了一碗酒，顯得有些疑惑。

        石榮翻身下馬，對百姓道：“在下石榮，宣撫帳下第一師都統，今日奉命進城。宣撫要指揮戰爭，從介休到祁縣再到文水，何止幾百里。實在抽不出身，到祁縣城里來。今日就由我代替宣撫，飲這一碗酒。”

        說罷，走到孫小乙身邊，接過老者手里的酒。看了老者一眼，又回身看了一下跪在地上的祁縣百姓。祁縣本是晉中大縣，地方富庶，人口眾多。經過女真人數年占領，飽經摧殘后，縣城只剩下不到二百人了

        石榮仰頭，把酒一口喝進肚里。把空碗交給面前的老者，轉身舉起右臂，厲聲道：“進城！”

        聽見這兩個字，周圍的百姓一起山呼萬歲，聲震長空。

        趙鼎看著眼前的場景，有些尷尬。王宵獵本來讓自己來露臉的，沒想到成了這個樣子。

        進了司令部后，王宵獵給了趙鼎足夠的尊重，并不代表下面的將領也會如此。石榮在旁邊看了趙鼎的表現，心中便十分鄙夷。進城而已，給奪城的人和百姓以足夠的尊重，軍隊雄糾糾氣昂昂地進去就好了。

        進了城之后，趙鼎到縣衙坐定，接見孫小乙和本縣父老，撫慰一番。

        送走幾個，趙鼎起來伸了個懶腰。道：“今日行路，身子著實有些倦了。我進去歇息一番，晚上慶功。”

        石榮沒有說話。等趙鼎回到了后衙，對親兵道：“把孫小乙叫來。對了，那些跟他打下縣城的人，也盡量叫來。”

        孫小乙出了縣衙，心里有些郁悶。趙鼎雖然好言撫慰，可以后怎么辦，自己應該如何，卻只字不抻。給道此事就這么算了？孫小乙在祁縣無家無業，竟然有些茫然。

        家在數千里外的中原，要想回去，現在已經深秋，路上就是冬天了。可不回家，自己該做些什么呢？祁縣現在不足百戶人家，想吃飯都不容易。

        正郁悶地在街上走著，后面趕來一個親兵。對孫小乙拱手：“我家都統，在縣衙專請孫壯士！”

        一說都統，孫小乙便想起在進城的時候，石榮很是有些英雄氣概。問親兵：“找我何事？”

        親兵道：“壯士一介草民，能夠憑勇力奪取縣城，都統甚是欽佩。若是還有同伴，請一同前去。”

        孫小乙聽了，覺得這個都統才善解人意。對親兵道：“我的幾個同伴在前面茶館飲茶，我叫了他們同去。”

        說完，快步跑到茶館，叫了這幾天隨著自己的幾個屬下，隨著親兵進了縣衙。

        在后衙的空地，石榮坐在交椅上，正在交待屬下一些事情。進祁縣后，石榮要駐賈令村，忙的事情很多。等后邊董先到來，他就要全軍出發，不可懈怠了。

        見到孫小乙到來，石榮大喜。道：“帶一二十個鄉民，就趕走了金人，占了縣城，你真壯士也！”

        說完，上前緊緊握住孫小乙的手。道：“今日備了幾杯薄酒，為你們賀！”

        命令親兵在后衙擺了一張桌子，吩咐準備些酒菜來。

        親兵上了茶。石榮問孫小乙：“不知壯士哪里人氏？”

        孫小乙道：“我本是隨州棗陽人，被金人抓了替他們挑行李，輾轉來到祁縣。后來被金軍送入以前的主人家，在他的家里做個奴仆。前幾日，宋軍占領平遙，那個女真人還不知好歹，逼著我們干活。后來得人指點，我們便反了個直娘賊的。那個女真人竟叫了金兵來，肆意濫殺。小的不憤，拿起刀來，和一伙好漢奪了縣城。”

        石榮點頭：“原來如此。你們來縣城時，這里還有多少金兵？”

        孫小乙道：“把他們全殺了后，我清點過尸體，一共有五十八人。”

        石榮吸了一口氣，定睛打量孫小乙。只見他身材并不高大，但卻非常健壯。在女真人家里當奴仆，平時也不會吃什么好東西，但胳膊上的肉明顯一塊一塊鼓起來。

        不是非常好漢，辦不出來這種事。

        五十八個金軍，可不是一支弱小的力量。靖康年間，曾有十七個金軍強攻兩千宋軍，把兩千宋軍殺散。現在即使比那時的金軍弱，又能弱多少呢？

        孫小乙手下不過臨時聚集起來的一群人，戰斗力指望不上。幾十個人，把五十八個金軍全部殺了，只能說明孫小乙戰斗力驚人。這樣的人，應該招募進軍隊才是。

        過了一會，石榮問孫小乙：“以后要如何，你們想過沒有？”

        孫小乙道：“我問過跟我一起起事的人，他們大多在本地有家業，回家就是。我的家遠在數千里外，現在又是秋天了，想回家也不行。一年前，我與一個婦人相善，當時非你不娶非我不嫁的，想著去找她。”

        石榮道：“找一個人，談何容易？若是壯士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不如到軍中來吧。按照規定，現在的軍官全都要進軍校的。現在戰時，一切都先簡易些。你來我軍中做一個都頭，以后有時間了再去軍校，你看如何？”

        孫小乙眼睛一亮：“做都頭嗎？我只怕做不好！”

        石榮道：“這不用操心。日常事務有軍使，是積年老兵，什么都懂。你只要安心打仗，就一切都好。”

        孫小乙看著石榮，激動得臉通紅。如果能進軍隊當兵自然是好，自己也不需要思考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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