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姜敏的游騎就到了大同城外，不斷在周圍巡視。城里一下子炸開了鍋，大戶們家家收拾細軟，準備逃路。雖然幾天前就得到了宋軍要來的消息，但大家都不信。今日真正見了宋軍，由不得他們不信了。

        李舜英托名去寺廟上香，早早出了門。不管誰叫，她只是不回。洪皓和趙伯璘則早早出門，到了華嚴寺附近一個相好的菜農之家，在菜園里喝茶奕棋。

        谷神的家人遍尋不見兩人，只好收拾細軟，出了大同東門。

        到中午的時候，城中的王公貴族，紛紛奪門而出。有的出北門，往豐州去。但絕大部分還是出了東門，往宣德州去。他們并不知道，在前方有宋軍等著他們。

        一過午時，宋軍大軍到了城外。李世輔的騎兵封鎖了東、北、西三個方向，南門外聚集了舒繼明。一時間大同城里人心惶惶，各大家族紛紛派人在城頭張望，看宋軍欲要如何。

        梁興舔舔嘴唇，問姜敏：“都統，我們該當如何。”

        姜敏抬頭看著面前的大同城，過了一會才道：“大同城雖大，但是城里無兵，按說很容易拿下的。不過，這次我們來不只是拿下城池，也要給城里人留個印象。命令炮團全部到城南，把南城墻轟塌。”

        梁興稱是。一邊的親兵得令，飛奔著下令去了。

        姜敏對遲玉平道：“攻城事宜，還是交給遲虞候吧。其他人，還是跟我看看城里有什么人物。”

        說完，下了馬，走進旁邊一間被征為司令部的民房里。

        桌子上擺了一張很大的圖，上面按官職高低，分門別類，列了大同府里住的女真高官。上到都元帥，下到云中和大同縣令，應有盡有。

        姜敏走桌前，對眾人道：“這里是云中城的女真官員，抓了之后如何處理，大家商量一下。”

        梁興道：“似這般國家大事，臨行前宣撫必有交待。都統按宣撫的意思處理即可，何必來問我們？”

        姜敏想了一下，道：“說的也有道理。”

        命令親兵把圖撤了下去，鋪上大同周圍的地圖。道：“這是云中周圍地圖。占領云中之后，我們必須分守各地，防金軍反撲，更要防西夏趁勢來襲。現在我布置一下戰后防守，你們聽清楚了。”

        說完，指著地圖道：“占領云中后，由副都統梁興帶領一個輜重團、一個工兵團，向東占領白登，防止金軍從東邊來。兩個團的兵力應該足夠了，金人暫時調不出更多的兵。南邊張鈐轄已經占領蔚州，各條路都堵死了。”

        然后，看著眾人道：“我帶領兩個騎兵團、一個炮兵團、一個工兵團，向西去占領東勝州。西夏如果敢來，就給予迎頭痛擊！只要占住了東勝州，西夏方向就不會出大的問題。”

        然后，掃視一眼眾人。道：“衛仁隨我去東勝州，云中城就先交由遲玉成和丘勝主持。”

        遲玉成和丘勝心中一驚，見姜敏看著自己，急忙叉手稱是。

        姜敏道：“你們都知道，云中不過是一座空城而已，占領并不難。宣撫準備了我們這么多人，當然不會是為了一座空城，而是整個云中周圍郡縣。估計太原戰役后，最多十幾天的時間宣撫就該到了。這十幾天，大家打起精神，千萬不能出了差錯！”

        眾人見姜敏神情嚴肅，急忙叉手稱是。

        看了眼城門附近吵吵鬧鬧的人群，粘罕冷哼一聲，登上了城樓。

        城門外面，宋軍的火炮已經一字排開，黑壓壓的洞口對準了城樓附近的城墻。已經知道城墻上沒有火炮，宋軍的火炮離城墻很近，城上都可以清楚地看見宋軍的活動。

        看了一會，粘罕心里暗暗搖頭。大同城里沒有了軍隊，心中有千計萬策也沒有用。就像現在，粘罕知道如果城上有火炮，開炮就可以把宋軍驅散。如果手里有軍隊，派兵出城幾個沖鋒也可以。但是沒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粘罕也是沒有辦法。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宋軍在那里任意施為。

        大同城能夠堅持幾天？粘罕也說不準。就看城墻能夠抵擋宋軍的火炮多少時間。

        城里的富戶還在那里爭吵，無非是讓誰開城門，自己好逃走之類的事情。這些人也不看看，城外已經遍布宋軍的游騎，哪里還有逃出去的可能呢？

        有時候，粘罕真想舉起屠刀，殺幾個讓這些清醒清醒。只是心中明白，這個時候，大同府不能再亂了。

        就在這個時候，城外的火炮冒起黑煙，接著是接二連三的悶響。粘罕覺得腳下站立不穩，猛地晃了幾晃。

        城下爭吵的百姓終于住了嘴，緊接著發出驚恐的聲音，四散奔逃。

        粘罕跺了跺腳，腳下的城墻依然結實，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還好自己的家人今天早晨已經出城，現在應該在幾十里外了吧。現在這種險境，能夠住家人就是萬幸了。

        洪皓剛喝了一口茶，突然聽見悶響，就覺得一下子天旋地轉。

        緊緊握住杯子，看著杯里的茶水。過了一會，才道：“剛才怎么回事？”

        趙伯璘道：“宋軍開始攻城了吧。現在軍中有火炮，原先大王試制的時候，我有幸見過，就是這個樣子。”

        洪皓道：“城里的富戶忙了大半天了吧，終于開始攻了。這個時候我真想到城頭看看，朝廷的兵馬什么樣子。他們攻到了這里，必然不是普通模樣。”

        趙伯璘笑道：“去看了又如何？軍隊自然是軍隊的樣子，打到這里也還是那個樣子。”

        說完，與洪皓一起大笑。

        宋軍已經開始攻城，洪皓兩人心中的疑慮盡消。依現在大同府城的情況，最多三四天，城池必破。兩人只管在這里靜靜等待就好，不必多做什么。

        從建炎三年使金，到現在已經四年了。洪皓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故國，終于得償所愿。

        趙伯璘又何償不是。從皇帝國戚到與人為奴，特別是洪皓沒來的那幾年，簡直吃夠了苦。王師終于打過來，又可以重回故國，怎么不讓人悲喜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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