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權(quán)衡什么?
見陳求道進(jìn)來,陳與義道:“參議坐。”
上了茶來。陳與義請了茶。才道:“今天休沐,請參議來,是因為襄陽府抓賭,牽扯到了參議。”
陳求道道:“我府中一個干辦鄭一仁,利欲熏心,與人合伙開賭船。今日姚簽判到我家中, 把鄭一仁等人抓走了。我問得清楚,此事確實,并無疑義。”
陳與義道:“剛剛不久,襄陽府送來了一封公文,說起此事。此案不復(fù)雜,抓到的人大多招了, 經(jīng)過已經(jīng)清楚。麻煩的是, 幾個官府的人牽涉其中。襄陽巡檢司有一個周明,襄陽縣三個吏人, 襄陽府中一個吏人,還有一個就是鄭一仁。依據(jù)條例,參與這種案子的官員要嚴(yán)懲,吏人重懲。現(xiàn)在麻煩的,是參議府中的鄭一仁該怎么處置。過一會,姚簽判和宮錄事會隨于通判一起來這里,我們商議一下。”
陳求道道:“我問得明白,我家中只有鄭一仁幾人參與,千幸我?guī)讉兒子沒有參與其中。襄陽府依律斷案即可,不必看我面子!”
陳與義道:“此事不那么簡單。依照節(jié)帥定的規(guī)矩,家中的人犯了法,官員要有連帶責(zé)任。鄭一仁是參議家中的干辦,同居共財,連累到了你。可依據(jù)各人口供,參議確實不知情。要怎么做,我們必須仔細(xì)權(quán)衡才好。此事不是我一個人能辦的, 要大家商議。”
陳求道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現(xiàn)在覺得,王宵獵定的規(guī)矩太嚴(yán)了些。只要家人犯法,官員必受牽連。當(dāng)然,只是牽連,受到的懲罰并不重。但對官員來說,一下子沒了權(quán)柄在手,許多事情就難說了。
過不多時,襄陽通判于成帶著簽判姚華和錄事參軍宮立到來。眾人見禮,各自坐了。
陳與義道:“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昨天晚上,一個叫徐奇的工場主被引誘到漢水賭船上,輸了三千貫錢。他只帶了一百貫現(xiàn)錢,寫下了借據(jù)。今天早上,賭船派了兩個人隨徐奇回家,想讓他拿出錢來。哪里想到,徐奇不拿錢,卻到了巡檢司里,首告有人在漢水上聚賭。案子很清楚,沒有疑議。姚簽判, 依律此案該怎么斷?”
姚華道:“我們襄陽的律法是經(jīng)過修正的,與朝廷略有不同。依律, 每注十文以下, 算娛樂,不算聚賭。每注十文以上的,以聚賭論處。每注一百文以上的,依法嚴(yán)懲。每注一貫以上的,則依法重懲。官員參與其中,嚴(yán)懲。吏人參與其中,重懲。此案數(shù)額特別巨大,每注在五貫以上。嚴(yán)懲了再重懲,這些人犯的罪到頭了。為首之人,依律問斬!”
于成道:“怎么斷案沒有難辦的地方,依律就是了。現(xiàn)在麻煩的,是鄭一仁是陳參議家干辦。如果我們處置得不好,牽涉到參議,事情可就麻煩了。”
陳與義點了點頭:“問來問去,陳參議確實與此事無關(guān)。但鄭一仁是陳參議家同居共財?shù)钠腿耍缆蓞⒆h要受牽連,我們要想個萬全的辦法。”
幾個人點頭,低頭沉思。
陳求道突然想起來,制置使司的官員之中,除了自己,陳與義、汪若海,甚至包括王宵獵,都沒有同居共財?shù)钠腿耍挥凶约河小R郧爸灰詾樗麄兌际切〖彝ィF(xiàn)在想來,只怕還有別的原因。
同居共財,是一種特殊關(guān)系。一般是親人,比如宋朝要求祖在不分家,幾兄弟就是同居共財。夫妻當(dāng)然也是同居共財。除此之外,一部分仆人也沒有自己的家庭,與主家是同居共財?shù)摹?
王宵獵所定的官員規(guī)范,不管是回避法,還是因為家庭成員犯法受牽連,標(biāo)準(zhǔn)都是同居共財,而不是親緣關(guān)系。陳求道以前對此不在意,沒想到這次撞到了槍口上。
見眾人不說話,宮立道:“此事要不要先稟報節(jié)帥?”
陳與義苦笑:“我們沒有想出萬全的辦法,如何稟報節(jié)帥?不是讓節(jié)帥為難?”
宮立聽了立即明白。不是這些人沒有想到此節(jié),而是他們想的比自己更加深遠(yuǎn)。規(guī)矩是王宵獵定的,但此次陳求道是無辜被牽連,怎么處理?作為制置使司參議,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去職,說出去未免太過可笑。可規(guī)矩定下了,王宵獵又怎么好置之不問?這個難題,要下面人解決。
正在幾人冥思苦想的時候,一個親兵進(jìn)來。道:“節(jié)帥鈞旨,請幾位官人到官廳議事。”
陳與義看看陳求道,站起身來,心中覺得有些不妙。
到了官廳,就見王宵獵正坐在案后。對幾人道:“今日難得聚到一起。你們坐吧。”
幾個人各自坐下,看著王宵獵。見他的面色從容,才放下心來。
王宵獵道:“已經(jīng)秋天。剛才我派人去襄陽府,要請于通判來,問一問收稻子的事情,才知道于通判帶著簽判和錄事到了制置使司來。再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昨天出了一件賭案。”
于成起身行禮。道:“回節(jié)帥,昨天有人在漢水畫舫上聚賭,案犯已經(jīng)捉拿歸案。”
王宵獵道:“聚賭的罪,我記得律法非常清楚。你們幾個聚到制置使司來,是有什么難處嗎?”
于成偷眼看了看一邊的陳求道。拱手道:“合伙辦賭船的人,里面有一個是陳參議家奴仆——”
“哦——”王宵獵看了看陳求道。“怎么,難道陳參議牽涉此案?”
于成急忙擺手:“沒有。此事我們問得清楚,陳參議確實不知情。只是一個干辦,借著陳家的名頭參與其中。陳參議知道此事,便把那干辦拿了,并沒有阻礙。”
王宵獵道:“人已經(jīng)拿了,陳參議沒有異議,此案還有什么難處?要你們一起商議!”
于成斟酌了一下措辭,才道:“這個干辦,隨在陳參議的身邊多年,陳家許多事情都是他經(jīng)手。拿了他之后,只怕陳家會出些亂子——”
王宵獵看著于成,又看了看眾人,臉色慢慢沉了下來。道:“到底什么事?直說!”
于成道:“回節(jié)帥,這個干辦住在陳參議家中,依律是同居共財,沒有另分家。拿了他,陳參議要受到牽連。案子我們查得清楚,陳參議確實沒有牽涉其中,是以難辦。我們聚在一起商議,正在權(quán)衡。”
“權(quán)衡什么!”王宵獵猛地站了起來。“權(quán)衡怎么不牽連到陳求道?我定下規(guī)矩,是讓你們私下權(quán)衡的?你們能夠權(quán)衡,還要規(guī)矩干什么!怎么辦我不會做,要你們權(quán)衡!”
見王宵獵聲色俱厲,陳求道、陳與義幾人急忙一起站起來,拱手道:“下官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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