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前方的三鴉鎮(zhèn)，葛定長出了一口氣：“可算是看見市集了！這一帶太平了幾年，怎么這條路上還是不見人煙？六十里魯山關(guān)，路上也沒個歇腳的地方。”
　　一邊的都監(jiān)曲風(fēng)行道：“使司說了多次，要整修三鴉路。奈何洛陽在偽齊手里，不通商旅，這幾年需要做的事情又多，就耽擱下來。以前西京繁盛的時候，這條路就少有人行，不就這樣子了。”
　　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兩邊的地形，緩緩向前行去。
　　與其他軍隊不同，王宵獵軍中有專門的工兵，逢山開路，遇水架橋。鄧州到汝州一路太平，工兵部隊便做了先鋒，沿途整修道路。
　　六十里魯山關(guān)，連接洛陽與南陽，是宛洛之間最重要的通道，自古繁華而且重要。到了宋朝，由于首都在開封府，鄧州北上道路東移，走方城、葉縣，這條道路就荒廢了。太平年月也商旅稀少。行人多是零星客商，還有私販、盜匪。官府在前面的三鴉鎮(zhèn)設(shè)有巡檢，專門緝拿走私的人。
　　這條路是沿著白河與瀼河的河谷北上，又稱三鴉路。對于勢力主要在南陽盆地的王宵獵來說非常重要，一直想整修。只是這兩年事情太多，一直抽不出人力物力。而且洛陽在偽齊手中，商旅不通，荒廢到現(xiàn)在。此次大軍北上，正好由工兵修一修路。
　　作為工兵統(tǒng)制，這一路上都穿行在峭壁之間，大多時候不見天日，葛定也憋得慘了。終于走出了山路，見到村鎮(zhèn)，葛定心情大喜。
　　到了三鴉鎮(zhèn)外，葛定吩咐軍隊找一處平坦的地方離著鎮(zhèn)子兩里路扎營。對管軍中伙食的掌書記卞輝道：“這幾日著實辛苦，我們到鎮(zhèn)里去，買兩只羊來吃。”
　　卞輝答應(yīng)，與葛定一起，帶著幾個親兵到鎮(zhèn)子里來。
　　三鴉鎮(zhèn)是巡檢鎮(zhèn)，又位于要道，是有圍墻的。只是金軍南侵，官員早已逃跑，王宵獵占領(lǐng)之后也沒有再設(shè)置，顯得甚是殘破。到了大門外，就見有幾個人在大門后面張望。
　　一個漢子見葛定等人直向鎮(zhèn)子里走來。高聲道：“你們是鄧州來的兵來嗎？聽說王節(jié)帥要北伐，算著日子也該到這里了。”
　　葛定道：“不錯。三鴉路著實不好走，我們乏了，來鎮(zhèn)里買兩只羊吃。”
　　里面的漢子聽了笑道：“官人，這里地方偏遠(yuǎn)，人戶又少，太平年月都沒有賣肉的，更何況是現(xiàn)在呢？養(yǎng)羊的人家，要到北邊的山里面才有，鎮(zhèn)里可是沒有。”
　　葛定道：“你們平時不吃肉么？鎮(zhèn)里賣的都有些什么？好歹拿來吃。”
　　漢子道：“這里臨鴉河，陂塘又多，若吃魚鱉就有，雞鴨肉著實是沒有的。”
　　一邊說著話，幾個漢子走出來，好奇地打量著葛定幾個人。
　　葛定對卞輝道：“有魚鱉也好。多用油煮了，味道也將就過得去。”
　　卞輝點頭：“統(tǒng)制說的是。我們軍中帶的油足夠，以前也做過這些東西，廚子手藝還信得過。”
　　說完，卞輝一拍腦袋：“是我忘了！這里是三鴉鎮(zhèn)，地方小，民戶少，哪里有賣肉的？以前有轉(zhuǎn)運(yùn)使行部從這里過，發(fā)現(xiàn)官吏早已逃走，鎮(zhèn)衙一空。壁上有一首監(jiān)鎮(zhèn)做的詩，道是二年憔悴在三鴉，無米無錢怎養(yǎng)家？每日兩餐唯是藕，看看口里出蓮花。此事流傳甚廣，多有人知道。”
　　“原來如此——”葛定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只能暗道倒霉。
　　幾個漢子引著葛定和卞輝進(jìn)了鎮(zhèn)子，到了賣菜的地方。一路上不斷打量葛定等人的穿著，又不好多問，只是不時竊竊私語。
　　漢子說的不錯，這里果然沒有賣肉的。又是冬天，賣菜的也少。只有兩家在賣蘿卜、菠菜，還有一個漢子推輛車，裝滿了蓮藕。旁邊一個漁夫，身前的筐里裝了四五條大青魚。
　　看了這樣的情景，卞輝不由苦笑：“我們許多人，怎么夠吃？”
　　葛定道：“不管了，我們?nèi)�部買回去，好歹改善一下軍中伙食，讓大家嘗嘗味道。”
　　卞輝上前，問了價錢，讓幾個賣菜的全部挑回營地去。
　　幾個人歡天喜地，把菜收拾了，跟隨葛定等人，一路挑著回去。
　　走到路上，賣魚的漢子道：“敢問官人，你們真是要北伐的？要打回中原去？”
　　葛定道：“這如何有假？大軍已經(jīng)北上，過些日子就到三鴉鎮(zhèn)了。我們是先鋒，逢山開路，遇水架橋，走在大軍的前面。只是沒有想到這里如此偏僻，想買些肉吃，卻沒有人賣。”
　　漢子點頭。想了一會，道：“官人，你們?nèi)羰潜狈ィ�這魚我如何收你們的錢？自靖康國難，金賊大舉南來，百姓們吃了多少苦楚？這幾年人人南望，都等著朝廷大軍打回來。你們真回來了，難道幾條魚還請不起你們？你們真北伐，今天的魚我白送給你們吃。若是不夠，我再去河里多撈些就是了。”
　　葛定笑道：“我們沒有那么艱苦，帶的錢足夠的。有魚吃就十分好了，錢我們會付給你。”
　　漢子連連搖頭：“真是北伐，哪個要你們的錢？我們山里人，也知道天下大義。”
　　其余幾個人聽到，一起道：“說的是。若你們真是北伐，我們?nèi)绾问斟X？今天的菜送給你們。若是不夠，我們再回去收些來就是。如果你們打跑了金賊，百姓都感恩情。”
　　葛定道：“你們的好意我們心領(lǐng)了。我們軍隊有規(guī)矩的，吃百姓的東西，必須要給錢。而且此次北伐，使司給的錢足夠，你們放心。”
　　一路說著話，不多時就到了葛定駐軍的地方。葛定帶的是先頭部隊，約有一指揮，占據(jù)了鴉河邊的一大片灘地。此時已是下午，到處在整理帳篷，非常忙碌。只是紀(jì)律嚴(yán)明，一切都井井有條。
　　這些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部隊。把東西放下后，在那里竊竊私語。
　　卞輝取了錢，對幾人道：“銅錢攜帶不便，我們帶的不多。若是你們要襄陽會子最好，我們帶的足夠。不要會子，我便拿金銀給你們。”
　　賣魚的漢子道：“官人，你們?nèi)粽媸潜狈ィ�錢我們?nèi)f萬不能收的。看這里人數(shù)不少，這幾條魚只怕不夠你們吃。若你們等得，我再去抓幾條。——這幾個賣菜的也說，他們的菜太少，只怕不夠你們這么多人吃。且等一等，他們到地里再摘些來。”
　　卞輝道：“使司嚴(yán)令，軍隊路上吃飯要給錢，不許白拿百姓一物。你們放心，我們帶的錢足夠，盡管收下就是。數(shù)量確實少了些，再拿些來，一樣算錢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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