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六章：勝負(fù)
電話掛斷的忙音從手機(jī)中傳出，直到手機(jī)屏幕自動恢復(fù)到桌面待機(jī)陷入漆黑，黑色的屏幕里倒影出林年熔紅的眼瞳，他拿過了手機(jī)，回?fù)芴柎a，里面只傳來甜美女聲所口述的：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jī)的提示。
“她的確還活著，活得很好，如果不出意外以后也還能健康地活下去�！鄙勰弦艟従徴f，“這一切都得看你的決定，林年�！�
林年放下了手機(jī)看向她。
“放我走，讓你身后的那些鬣狗不要在追著我的尾巴不放了，這是我的條件。”
回答邵南音的是沉默，長久的沉默，賭桌上葛小姐和維萊·維爾都沒有插話，因為他們知道這種時候沒有他們插話的份，胡亂宣誓主權(quán)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想想看林年�！鄙勰弦糨p聲說，“從你認(rèn)識‘邵南音’起，那么多年過去了，有起過什么亂子嗎？”
“暫時沒有，但不代表以后不會。”葛小姐低聲說，“生活在異種統(tǒng)治的世界里，想必對你們這種自恃驕傲的物種來說無時無刻都是一種折磨吧？現(xiàn)實社會已經(jīng)形成了階級的金字塔，龍類又怎么能忍受闊別已久歸來后的今天金字塔的頂端掌控權(quán)柄的是我們?nèi)祟悾窟t早有一點你們會忍不住的，遲早�！�
“憑什么你會這么武斷？”邵南音轉(zhuǎn)頭皺眉看向葛小姐。
在她的表情出現(xiàn)不悅時，維萊·維爾的手就已經(jīng)放到了賭桌下，葛小姐原本因為林年那熔火黃金瞳略微戰(zhàn)栗的手背也繃緊如金石，被一只純血龍類怒視？那種蓬勃欲發(fā)的臨戰(zhàn)感就像強(qiáng)行遏制的平靜下脹滿的一團(tuán)團(tuán)火熱的氣流，隨時都可能因為一個動作迸發(fā)傾瀉出來。
“我曾經(jīng)以為我了解你們�！绷帜暾f話了，他沒有再看邵南音的臉，只是側(cè)頭看向賭桌外那陰暗大廳深處連接著外面的那扇窗。
“我見過的純血龍類并不多，大半都已經(jīng)死了，真正說上話的沒有兩句，所以在我的世界里，你們并不像是‘人類’這個標(biāo)簽一樣的知性動物，反而更像是‘?dāng)橙恕拇~。”
‘?dāng)橙恕@種東西啊，從來都是不需要去理解和交流的，只需要抗?fàn)帲瑥P殺，最后目送他們的靈魂化作風(fēng)中的塵埃。
就像戰(zhàn)場上那些帶著怒火和發(fā)狂吼叫潑灑出的子彈，他們一顆顆的在視網(wǎng)膜中的人影上鉆出洞來，代表著一個又一個戰(zhàn)后胸前的勛章，那是榮譽和勝利，但卻從來沒有人會告訴你，那同樣也意味著世界另一個角落一個又一個崩潰瀕毀的家庭。
敵人這種東西，最好就是只是敵人，不是其他的什么，純粹一些，在刀子撕開傷口時流出的東西最好只有血，而不是那些滿溢碎瓶的藍(lán)色情緒。
“但事實告訴我，我以為的東西往往都是錯的�！彼f。
但事實總就是那么不如意啊，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情，林年又怎么能把他們當(dāng)做純粹的標(biāo)簽來看呢，眺望星空的孩子，沉眠長江的龍骸。
在白帝城中他問過那位白袍的龍王，如果可以，你真的愿意拋棄一切，拋棄你的族裔和那偉大的命運，和康斯坦丁藏起來，藏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知道你們死去嗎？
那位君王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他。
所以那一瞬間他才失態(tài)了，低吼著質(zhì)問。
那只是一顆種下的種子，而種子遲早是會發(fā)芽的，有人不想看到那一天，但那一天遲早會到來，路上遇見無數(shù)的人，他刀下葬的尸體做為的肥料越多，那顆種子就會發(fā)芽更快，直到茁壯成長成參天大樹。
是的，以前或許他可以忽略很多不那么重要的事情，變得純粹，安靜地成為那把眾望所歸的最鋒利的刀。
但在現(xiàn)在，現(xiàn)在的知道了很多事情的他，可能不能再那么簡單了。所以他追逐起了另外的答案，一個能讓自己聊以慰藉的答案。
“我聽說龍類在從‘繭’中蘇醒后有很長時間都是迷茫的，不知來路也不知去向，就像初生在這個世界的嬰兒，從頭開始摸索身邊的一切新事物�！�
“生物聚眾為伍的習(xí)性是天生的，所以就算是龍類，最開始他們也會無意識地與身邊的‘貓’‘狗’為伍，快樂又無知。但在某一刻他們終究會蘇醒過來，從那一刻起，他們似乎就會發(fā)瘋似的把身邊渺小的東西吃掉，殺死，暴戾而可怕�！�
“但我不理解，為什么？難道殘暴和無情真的就是龍族的教條嗎？你們生來就是與人類為敵的嗎？”
男孩的聲音有些低沉，灰色，就像吊掛蛛網(wǎng)的屋腳，駐足凝望又自知無人會去清掃的暗淡和空洞。
葛小姐和維萊·維爾都一言不發(fā)，他們盡可能地不去記住這些叛逆的話語，任何一句話出自任何一個專員口中，只要被留證都足以被送上審判庭，這是對黨教的質(zhì)疑，對人類與龍族這血與火的歷史的不忠。
也許正因為如此，校董會和秘黨才那么關(guān)注這個男孩吧，這就是他們正害怕發(fā)生這一幕，年輕人的敵視和叛逆期？那些小問題不過只是花費一點金錢和人力就能平息的矛盾罷了。
真正讓秘黨忌憚的是他們的永遠(yuǎn)是可能踏錯的思想，一旦思想走錯了道路，那么所迎來的血肉堆砌的矯正之路才是讓無數(shù)人所恐懼和畏懼的未來。
邵南音怔怔地看著男孩，許久后她才嘴唇微動垂首說：“可能是那一段的記憶...太過渺小了吧？對比起曾經(jīng)磅礴的經(jīng)歷和過往，短短一段時間的人生也只是一瞬而已。”
“邵南琴對于你來說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么？”他分明是在質(zhì)問，但情緒卻那么的死寂，就像餿掉的飯菜和湯，不再流動的死水。
“或許是吧。”邵南音避開了林年的視線低聲說。
“我不知道你們龍族是什么樣子。”林年說，“但起碼我們?nèi)祟愡@種東西，就是為了某一個瞬間而活的。在那個瞬間里，誰對你好，誰對你說的一句話，做的一個動作...只是那一個瞬間就足以構(gòu)成你以后的整個人生�！�
“不會覺得太...執(zhí)著偏激了一些嗎？”
聽起來就像是狗，在你叫他的名字用力地抱住他的時候，那一瞬間他就永遠(yuǎn)會回應(yīng)你的呼喚，直到死亡...人不就是這樣的東西嗎，總會為了一些事，一個人而執(zhí)著，在偏執(zhí)的時候，他們往往比狗還倔強(qiáng)，簡直就是世界上最不講理的東西。
邵南音張了張嘴，在林年平和的凝望下什么都說不出來，她的表情有些松動，但很快又靜下來了，好一會兒后她低頭苦笑著說：“搞什么啊...弄得好像我才是加害者一樣，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好嗎？”
林年不語，片刻后她抬起頭看著林年呼了口氣說：“我承認(rèn)，你的這些肺腑之言好像有那么一點道理，我的確不應(yīng)該拿她作為要挾的人質(zhì)，真要談感情，我們龍族怎么會又輸給你們?nèi)祟�？那干脆我們打個賭如何？單純以一個勝負(fù)來決定這場鬧劇�！�
“以勝負(fù)論，你會死的�！绷帜暾f。
沒有任何的意外，林年拔刀的時候就是邵南音死亡的時刻，如果她提前做了‘繭’，那么她的靈魂就會回到又一次長眠當(dāng)中，但那時秘黨總會利用她的尸體堪輿出那‘繭’之所在，然后徹底地囚禁她，或者真正意義上地殺死她。
“我打不過你們，我承認(rèn)，血統(tǒng)中的‘力量’并不是我的優(yōu)勢，和祖輩相比我的確不如你們這些所謂的混血種，所以這次勝負(fù)不由生死的死斗來決定�！鄙勰弦粽f著頓了一下，看向了維萊·維爾。
維萊·維爾一愣，心說你要跟怪物決一雌雄，那你決啊，看我干什么？可片刻后他就理解了邵南音的意思，因為他發(fā)現(xiàn)邵南音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中的撲克堆。
“德州？這是不是有些太過...”葛小姐下意識小聲說。
“兒戲？”邵南音說，“這本來就是一場鬧劇，以兒戲收尾再好不過了吧？難道真要見血你們才滿意嗎？”
“倒也不是�！备鹦〗悴辉僬f話了。
以德州撲克來收尾這場異種的狩獵？這是UII小隊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的荒誕劇情，但現(xiàn)在就在他們面前呈現(xiàn)了，尤其是這還是由向來蠻不講理，殘暴不仁的龍類提出的，這讓她感覺莫名的詭異。
果然，意外性NO.1的‘S’級在的場合，就沒有一件事會按著劇本和計劃走。不過這一次好在是朝向安全和好的方向發(fā)展的，不會忽然就一方暴起飆言靈，飆血統(tǒng)殺個天昏地暗什么的。
“我們面前的這些籌碼，如果我先輸光了，我告訴你邵南琴的位置，同時我會跟你們走。如果你們先輸光了，我離開這里的時候你們也不要阻攔，在我離開后你們會得到一個完整無憂的邵南琴�！鄙勰弦粽f。
“你確定么�！绷帜陠枴�
“我確定�！鄙勰弦綦S手丟出了手里的牌。
林年安靜了好一會兒，然后點頭說：“謝謝�！�
邵南音頷首，看向維萊·維爾，桌上上一句的底池籌碼重分，撲克牌也重新洗切，原本中斷的德州游戲再度開始了，只是這一次賭上的東西不再是籌碼，而是更加沉重的東西。
賭桌之下，黑暗中默默看著一切的蘇曉檣不知何時輕微蹙起了眉頭，她沒有驚動邵南音和林年，只是轉(zhuǎn)身自己一個人離開了大廳，右手搭上了耳麥接入了公共頻道。
她想確認(rèn)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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