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的高鐵，到了臨市。

　　“老婆，是不是很累？咱們還得轉縣際班車去鄉下，要不然，咱們在城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坐班車去鄉下？”小兩口拖著兩只行李箱，跟著春運大軍出站。

　　許牧是考慮到老婆是金枝玉葉，沒吃過這種長途勞頓的苦頭。

　　不希望她太累，反正去鄉下陪爺爺過年時間也充裕。

　　娜娜手里捏著的手機拿起來看了看，“班車需要坐幾個小時？”

　　“估摸怎么著也得需要兩個鐘吧，你大概不知道，從城市去縣際的班車中間要在高速服務區停車上廁所、休息，所以……”

　　若是搭乘班車去鄉下，到爺爺所在的村里怎著也得是傍晚了。

　　“啊？路上這么折騰啊？那，咱們難道不能打個出租車么？”女孩小臉一顫，確實被嚇著。

　　“打個車也是可以的，不過打車費少不得要花三、五百。”許牧在心里粗略算了算。

　　“三、五百的事，你還搞這么復雜！趕緊的，打車。”

　　娜娜眸子瞪圓，一記粉拳捶在許牧肩窩。

　　一記粉拳砸的許牧連聲說“好”，他不過是想趁機在臨市來個一日游嘛。

　　居然，被聰明的老婆一錘打回鄉下。

　　好吧，早點讓鄉下的老頭兒見到孫媳婦也好。

　　兩人出了火車站，走進火車站美食廣場的KFC點了兩份新春牛堡套餐，吃飽喝足了才打了個出租車回鄉下。

　　出租車司機是個難過半百的老司機，看到坐在后車廂的小兩口一路上看到車窗外的風景，抱著手機膩歪在一起，以為這是某個村的男青年在外頭大城市討了個城里的女友回鄉過年。

　　快要到村里時，老司機聽到女孩嬌滴滴的害羞道：“待會兒我見了爺爺，是不是要給他行禮敬茶啊？”

　　老司機呵呵而笑：“小兄弟！你們還沒結婚吧？”

　　許牧一手搭在老婆肩上，十分爽朗道：“是啊，不過也快結婚了。”

　　“今年是頭一年帶女朋友回老家吧？”

　　“是啊！鄉下就住了我爺爺，雖然這山高路遠的，但是我每縫過年都會回去陪老頭兒。”

　　“這個年代，像小兄弟這般孝順的后生不多見了！對了，你父母呢？過年也還在外面忙著的，是吧？”

　　“哎，我們家父母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沒聽說過他們有假期，不提也罷。”許牧望著車窗外說。

　　娜娜捧著臉嬌笑連連，看到車窗外有老鄉在放牛，驚訝道：“老公你看！牛耶！”

　　許牧趕忙朝車窗外看出去，果然看到有個老鄉牽著一條水牛在進村的機耕道邊上放牛。

　　頓時在記憶里面搜尋了一番，過了幾秒，算是響起了穿著藍色中山裝的老農夫。

　　“害，那是老張家的伯伯，待會兒見了就叫張伯伯吧。”

　　“哦。”

　　“師傅，前邊岔路口右轉，看著前邊那棟灰色的兩層樓房子了嗎？就是那里。”

　　慶陽村的原住民是一年更比一年少，在外頭賺了點錢的都搬到鎮上、或是大城市買房置產。

　　年輕一代的村民，出了村，便在外頭扎根。

　　娶了外地媳婦，生了城里娃……

　　這片水稻基地，也才有了廣袤的試驗田可以墾種。

　　只是，老爺子年年歲歲待在這鄉里，寂寞了些。

　　在許牧一番思緒中，出租車已經徐徐開到了灰色小樓門口的平壩外邊。

　　“好，好，終于把你們平安送到了家，小兄弟，祝你們全家人春節快樂。”老司機略略回頭笑道。

　　出租車沿著村里的雙向道水泥路徐徐開向那棟灰色的兩層小樓，走近了，停下時還忍不住戲謔道：“這樓蓋得有點水平哦！”

　　許牧拿出手機，“那是，國家蓋得，水準必須得可以。”

　　老司機回頭，看著許牧，似笑非笑地說，“鎮上給你們家蓋得這么漂亮的房子？”

　　心說你們家看起來也不像是平困戶，吹牛了吧。

　　“師傅，我掃碼支付哈，一共是多少？……好家伙，這一路竟然跑了486塊！”許牧拿著手機一邊朝計價器看，對著老司機立起來的微信收款碼，掃了一下。

　　娜娜已經迫不及待的推開旁邊的車門，紅著臉小聲道：“我先下車……”

　　“別著急，爺爺不會跑的。”

　　許牧伸手揉了揉小妮子的腦袋，支付后說了句，“師傅，支付了哈，這一路上麻煩您咧。”

　　“不麻煩，記得把行李都搬下車哦。”老司機斜靠在駕駛座上，回頭笑道。

　　“那是必須的。”

　　小兩口下了車，從后備箱里面取出兩只行李箱，和一些年禮。

　　許牧把行李箱等禮物一起放在了院壩邊上，轉身，從電腦包里取出一只錢夾，從錢夾里面抽出三百塊走到副駕駛室。

　　“師傅！這趟多謝了哈，這是給你的回城補貼，但我還是希望你回城能裝幾個乘客。”

　　許牧趴在車窗邊上笑了下，將三張百元大鈔遞進去。

　　老司機頓時愣住，但是幾番推辭之后還是接了這個補貼。

　　然后將車開出了村子。

　　許牧站在院壩邊上，四處瞅了瞅，“這村子也太清靜了吧，看不到幾個村民不說，連老頭兒都還沒出來迎接咱們。”

　　“老公，咱們是不是要在外頭喊一聲？”娜娜第一次來鄉下過年，心里忐忑的緊。

　　“喊什么？你等著，我去找找老頭，搞不好在田間地頭干活呢。”

　　許牧將行李箱推進了堂屋，在大門口瞅了眼，確定老頭兒不可能在家，轉身出來走向宅子旁邊的農田。

　　漸漸的，就聽到了老頭兒熟悉的說話聲。

　　“我跟你說啊，咱種的這個胡蘿卜是整個村里最甜的！你小子還猶豫個啥？趕緊的挖胡蘿卜啊！”

　　許牧走到宅子南邊，只見屋后斜坡的菜園子邊上，整整齊齊規劃種植的冬季蔬菜，僅有僅有。

　　老頭兒蹲在田坎上，手里握著個老干部搪瓷杯，一邊指揮在胡蘿卜田里干活的小青年。

　　許牧認得小伙子，那是爺爺的徒子徒孫，中科院農學院的博士生。

　　一老一少守在鄉間，過著最平常的日子：挖胡蘿卜。

　　老頭兒渾然不覺寶貝孫子來到鄉下。

　　喝了幾口茶，又指揮道：“哎喲喂！你小子可出息了，這邊的胡蘿卜看著長勢就沒有你后邊的壯實，你不先挖大的，凈在這邊刨小的做什么？！”

　　“小的嫩啊！咱倆吃不了多少，當然是要吃最嫩的啦。”小伙子抗議，繼續揮著mini版小鋤頭蹲在綠油油的胡蘿卜田里吭哧吭哧泡著鮮嫩的胡蘿卜。

　　“對！多刨幾個嫩的胡蘿卜，給我老婆吃。”許牧靠在宅子墻邊上，搭腔道。

　　“誰？給誰老婆吃？！”老頭兒愣了一下，與菜地里的小徒孫不約而同扭頭朝這邊望過來……

　　小徒孫是人的許牧的，看到突然出現在村里的男生，還有旁邊依偎著的姑娘，兩人頓時驚呆。

　　“咦？！小牧，你咋來了？”

　　老爺子不知道是許久沒見著大孫子太過激動，還是咋地，吞了吞一口冷空氣，指著他身邊的姑娘道：“這是打哪兒拐來的姑娘？！”

　　“呵呵，自然是從城里拐到鄉下的啊！老頭兒，你孫媳婦來了，還不趕緊回家給孫媳婦弄點好吃的？”

　　“臭小子！你啥時候這么出息的？”

　　老頭子雖然年近九荀，但是此刻內心已經激動地一溜煙從斜坡上沖下來。

　　看一陣的打量著緊巴巴站在大孫子身邊的嬌滴滴的姑娘家，“這姑娘是……你女朋友？”

　　“拜托！難道你孫子我還能去把別人家媳婦拐到咱家么？”許牧沒好氣嘆氣，一手勾住老婆的肩膀，豪邁道：“老婆！快叫爺爺！”

　　“爺爺……我、我、我叫姜雪娜……”娜娜笑得天真燦爛，在陽光的照耀下頗有幾分天使少女的味道。

　　惹得老爺子好一陣夸耀。

　　“好，好，好！我大孫子出息了啊，去年來鄉下還跟悶葫蘆似的，見著姑娘都害臊，今年開了竅啊。”

　　老爺子一邊笑哈哈的說著，領著小兩口走進堂屋，“還沒吃午飯吧？我讓小孫給你們做瘦肉炒胡蘿卜絲絲。”

　　家里來了客人，還是個嬌氣的女孩子，小孫三下五除二地在田里刨了一小框胡蘿卜拎回宅子。

　　聽到老爺子吩咐他做飯，頓時萎靡不振。

　　“他們是從城里來的，這都快四點了，午飯早就吃了吧？”

　　“對！在高鐵站吃的肯德基！羨慕我們吧？！”許牧領著老婆在幾間屋子到處參觀。

　　“那是羨慕了，我們可是小半年都沒離開過鎮子。”小孫調侃道，拎著菜就走進了廚房。

　　娜娜把帶來的禮物送給老爺子，惹得老爺子好開心。

　　“爺爺，這是上等靈芝，人參，和蜂王漿……據說老人家吃這些東西滋補。”

　　“好！好！多謝姑娘啊。”

　　老爺子一面樂呵呵接住，禮物在眼前過了一趟便沒在看。

　　一雙眼睛倒是不住地打量眼前姑娘，心里面忍不住嘀咕，他家孫子啥樣人，他又不是不知道。

　　好家伙，今年回來過年還帶了個女朋友？！

　　有點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內味兒。

　　就是不知道是誰家的倒霉催姑娘，看上了他家這個悶葫蘆小倔驢。

　　老爺子心里一邊嘀咕，面上笑嘻嘻的吩咐小孫殺雞燉雞湯。

　　小孫原本可以悠哉樂哉的和許牧聊天，下棋的，接到這個命令，提著一柄菜刀，領著許牧，兩個男生便去屋后逮了一只大公雞宰了煲湯。

　　許牧全程沒插手，一旁圍觀小孫宰雞、再用開水燙雞，拔雞毛。

　　順便就把這個技術學會了。

　　晚飯時，老爺子已經跟孫媳婦混得很熟了，尤其是娜娜拿著手機教他完漢化版“奇葩超市”，老爺子一開始聽說是自己孫子開發的，還嗤之以鼻道，“姑娘，我是給你面子才玩這個游戲的，別以為我會看得上那小子倒騰的東西。”

　　“嘿嘿嘿……，我保證爺爺很快就會喜歡上的。”

　　爺孫兩坐在火爐邊，一邊烤火，一邊玩游戲。

　　起先，老爺子靠在太師椅上還對孫子開發的小游戲撇著嘴，但是，玩兒了一會，漸入佳境。

　　“哎呀！小牧你這臭小子，既然要把各種食品弄到游戲里面，為什么沒有爺爺的水稻？！”

　　晚飯時，老爺子略帶質問的語氣問道。

　　許牧揚了揚眉，刨了一口米飯，“想把你的產品弄到我的游戲里面？”

　　“你這小沒良心的！怎么可以少了爺爺的水稻？你知不知道，水稻有多可愛？！從發芽開始，爺爺每天都圍著他們轉悠……”

　　“可以、可以，吃了飯，我一會兒就給你在游戲里面種一片水稻，讓玩家天天去守護，行了吧？”

　　“那還差不多！我跟你說，我這里有很多水稻的小視頻，你先看看，看完一定要做出一模一樣的！”

　　“必須得做一樣，名字就叫‘爺爺的稻子’。”

　　“可以……，要不我再想一個好聽有趣的名字。”老爺子喃喃道。

　　飯罷，老爺子不時看著大孫子，再看看禮貌又可愛的姑娘，憂心忡忡的說，“小孫，你信這姑娘真是小牧的女朋友？”

　　“啊？咳咳……”

　　小孫被老師這話問的嗆咳不止。

　　“姑娘，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被他給騙了？”

　　娜娜笑瞇瞇的搖頭，“他沒有騙我。”

　　“真沒騙你說，咱們有錢這種話？”

　　“呃……他說，許家沒錢。”娜娜誠實道。

　　老爺子頓時眉間染上一片怒色，沖著大孫子斥道：“你怎么能說咱們許家沒錢呢？我這里不是還存了五千過年的錢嘛。”

　　許牧：“……”

　　小孫：“……”

　　那是過年的生活費好嗎？

　　娜娜靠在許牧的背上，經笑得前仰后翻。

　　當晚，許牧真的在火爐便支起了筆記本電腦，給爺爺上了一款專有產品：爺爺的稻子。

　　入夜之后，老爺子眉毛上愁起了虱子，四個人圍著火爐洗腳時，他板著臉，“小牧，你今晚就跟小孫一起睡堂屋隔壁那屋吧。”

　　“啊？為什么我也和男人一起睡覺？”許牧無語。

　　咱可是有老婆的先進分子。

　　“你們都是男的，睡一起腳暖和。對了，娜娜是吧？”老爺子笑瞇瞇的看著孫媳婦，“我孫媳婦就睡樓上干凈的大房間吧。”

　　“爺爺你這就過分了哈！”

　　許牧的抗議聲還沒結束，卻又聽到爺爺跟防賊似的叮囑天真無邪的孫媳婦。

　　“孫媳婦啊，雖說你以后是要嫁到我們許家的，但是保不齊這小子年輕不牢靠，晚上你進屋睡覺之前，可千萬要好好檢查門鎖，要從里面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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