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0 血親移植供體
末末含住吸管,喝了一大口不明成分的渾濁液體,這才吐出一口氣:“醫(yī)療部門的手術(shù)記錄比較雜亂,幸虧還算完整。整理之后,互相參照,我才知道……”
“砰”地一聲,張塵連人帶椅子摔在了地上。他慌張地扶起椅子,干脆把身子轉(zhuǎn)了過來,趴在椅子背上專心聽講。
末末茫然地看了看,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他嘬了口飲料接著說:
“是器官移植。太空城教團的直屬醫(yī)院,做過不少器官移植手術(shù)。供體來源基本都是十歲多的男孩。也有小一點的。處方,藥劑,病歷,在醫(yī)院里隨手都是。和處方對應(yīng)的口服藥片沒有名字,只有醫(yī)院自己貼的編號。不過我撿回來化驗了。那個成分就是地球上的主流抗排異藥物。”
“你還能自己化驗?zāi)兀俊崩辖杏X意外,但也服氣。
“那是。”末末洋洋自得。
“物證,能存則存。”老姜提醒他。
“心里有數(shù)。”
“接受器官移植的受體都是什么人?太空城上的老年人不多吧?”老姜問道。
“不多,不過也有不少。因為二十年前搞事情那些人,還有十多年前自相殘殺的那些教派,能活到現(xiàn)在的人都已經(jīng)不算年輕了。但是,接受器官移植的,不只是年紀(jì)大的。也有不少三四十歲的高級牧犬。”
末末嘆氣:“移植的器官大部分是肝臟和腎臟。少部分還有胃、食道和十二指腸。這特娘的是教團內(nèi)部大規(guī)模使用精神類藥物造成的。”
張塵伸手,隔著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少掉的一個腎臟,一截小腸都已經(jīng)補回來了。
但肚皮上的幾道疤痕仍在。
老姜點頭,嚴肅地問:“有哪些精神類藥物,你知道嗎?”
“在神州非法的禁藥,在某些國家是合法的,你懂的。”末末挑了挑眉毛,“用來在苦難中創(chuàng)造精神愉悅,和邪教什么的真是再般配不過了。”
“說正事。”
“正事就是,教團內(nèi)部長期使用禁藥,藥物代謝造成了普遍存在的肝腎損傷。我找到的病歷里面,肝病和腎病的比例很高。有的損傷還沒有達到需要器官移植的程度。還有,消化道損傷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嘛?”
末末還想賣關(guān)子,不過老姜不理他。
末末喝了口飲料,接著說:
“除了藥物造成的慢性潰瘍病,還有外傷……不對!好像應(yīng)該叫內(nèi)傷。那幫人在儀式上面用藥物幫助營造氣氛,磕得嗨了,硫酸鐵釘液氮什么都敢入口,聽說過嗎?”
“叔叔,”張塵忽然出聲了。“請您說說那些……供體的事。”
“沒什么好說的。都是評級偏低的男孩。移植的配型契合程度大部分都很高。我就不明白,教團上哪弄這么多契合度高的半大孩子?只能合理懷疑他們都是受體的血緣親屬。大部分小孩,切完也就死了。”
“名字……有嗎?”
“有。”
“恭艾希,他的內(nèi)臟去了哪里?”
張塵在末末面前的半空中寫出了:
恭·Ash
他揮手給字翻了轉(zhuǎn)了個身。正對那個方向的視覺采集點。
“我做好的關(guān)系表,用的是扔著沒人管的舊檔案。不一定查得到你說的這個人。”末末放下杯子,從身旁拉過一片投影。“他是前塵交的朋友吧?你稍等……哎,還真有了。”
他放出一片鏡像。從左到右并排放置著恭·Ash的病歷記錄,和疊在一起的移植手術(shù)記錄。
“三年前,病歷上的恭·Ash十三歲。他切了四分之三的肝臟,移植給了一個女人。這邊這個星標(biāo),表示這女的是高級牧犬。配型契合程度極高,我覺得搞不好他們是生物學(xué)的母子。”
張塵面露疑惑,但沒出聲打斷。
“過了半年,移植了一個腎給同一個女人。”末末切換了病歷頁。
“又過了一年,這小孩顱骨碎裂,眼球爆掉住院了。搶救之后,又切了他三分之二的肝、包括十二指腸在內(nèi)一米三長度的小腸,都移植給了那個女人。我估計他們判斷小孩快死了,想廢物利用。但奇葩的是,小孩居然活著出院了。”
“……第二次切掉的肝臟很小了吧?”張塵終于問出了疑惑。
“肝臟可以再生。”老姜溫和地回答他。
“哦。”張塵又摸了摸自己肚子。
他抬起頭提了個要求:“叔叔,請給我看一下那個女人。”
“喏。”
末末嚓地打開了那個女人的病歷。自己卻緊皺著眉頭,閉上了雙眼。
老姜安靜地看著張塵。
“叔叔,你猜對了。這就是恭艾希的媽媽。”張塵平靜地說。
他又轉(zhuǎn)頭:“姜爺爺,我以前告訴過你的。好多長不大的小孩不見了。”
“你難過嗎?”老姜問他。
張塵搖頭。
“你爺爺猜測過,他們可能變成器官。但我實在是沒想到……”
老姜說不下去了。
陌生人之間的殘酷似乎尚可理解。
但血緣親人之間,如此對待,簡直不可思議。
“我覺得沒什么想不到的。這幫牲口沒有底線。”末末用手勢關(guān)閉了鏡像,重新睜開了眼。“太空城上不養(yǎng)閑人。農(nóng)場的豬本來是養(yǎng)來當(dāng)移植手術(shù)供體的,但豬的內(nèi)臟還可以吃,是很珍貴的美食。而人類呢?優(yōu)秀的男孩和女孩可以補充進教團。不夠優(yōu)秀的女孩子,養(yǎng)大了也可以充當(dāng)人體發(fā)育箱。那么,從小就被劃分為劣等的男孩,究竟對教團還有什么用呢?”
末末拿起了自己的吸管杯:
“剛才查的那個小孩,叫什么來著?就算他還活著,也是個殘廢。如果他還沒死,教團還賞他一口飯吃,只不過是因為,留他以后繼續(xù)當(dāng)器官供體。”
“謝謝,叔叔。他還活著。”
“要想活著少點痛苦,你還是讓前塵勸他自殺吧。或者讓前塵幫他解決。咔的一下。”末末眉一挑,手一掰。
“不,不用了。”張塵臉色有些僵。“那個艾希,他不在世界上了。他已經(jīng)……獲得了新生。”
末末點頭,表示理解:“另一個世界,是吧。”
“對!”張塵高興地點頭。
老姜算是服了這爺倆了。
張?zhí)m約不存在了,活著的是蘭陌。哪個什么艾希也不存在了,獲得新生的叫張塵。
老姜同志清清嗓子:“他的外貌是前塵的原型。”
“我說呢,少一只眼。”末末恍然大悟。
接著又問:“怎么弄來的?”
自己搖頭說:“算了,師父你神通廣大。”
老姜不解釋。
“哎,那小破孩!”末末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
張塵覺得不對。
“我可找到你了!”房間里的幾處視覺采集點,貌似不知何時自己轉(zhuǎn)了角度。末末站了起來,整個身體在空中飄。“剛才我就很不爽了。你小子竟敢坑我。”
“……”張塵眼看著這個高大的叔叔飄到自己眼前。
他不由自主地離開椅子背,坐直了身體。怕是沒什么好怕的,這只是投影。
末末伸手對準(zhǔn)小破孩的腦門子,狠狠來了一下。
“呀!”張塵抱頭就躲。
“原來你膽子這么小啊!”末末樂壞了。
“喝!哈哈!”
無數(shù)拳影在張塵眼前閃動,倒是不至于真打過來。但是張塵的身體反射決定了,閉眼是不由自主的。
張塵氣壞了,離開椅子,對準(zhǔn)人影,發(fā)動反擊。
他的面前實際上只有空氣,小拳頭在末末的影像中毫無阻隔地滑過。
末末穩(wěn)穩(wěn)地站著,勾了勾手指,對準(zhǔn)小破孩的后腦勺又來了一下子。
張塵根本不躲。
“咣!”
一聲巨響。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張塵嚇了一跳,就好像自己的腦袋真被砸中了。他又條件反射地抱住了頭。
“咣!咣!咣!”末末敲著張塵后腦勺的方向,發(fā)出鐵皮的聲音,樂得不行。“小破孩,嚇著了吧。這算扯平!”
“末末!”老姜看不下去了,“你幾歲了?”
“這小子膽太大,欠修理。”
咕咚!一個盒子穿過張塵掉在了地上。
末末彎腰把盒子撿了起來,打開蓋抽出一根風(fēng)干肉,叼進嘴里。
張塵咽了下口水,猛撲了上去。
末末下意識后退一步。手一歪,盒子里肉干撒了一地。
“我去!”他低頭撿。
但是小破孩身影亂晃,害得他踩到好幾根。
蘭澤叼著棒棒糖快樂地回來。一進門就看到這爺倆隔空對打,玩得似乎很融洽的樣子。
他舉起手里一大把棒棒糖揮了揮。
張塵使勁咽了下口水,驚喜地問:“爺爺,你去哪了?”
“又來這一套嘿!”末末獰笑。
“末末,我好像沒給你完整授權(quán)吧。”蘭澤把棒棒糖扔給了孫子。
張塵立刻放嘴里一個棒棒糖,眉飛色舞。
嘴里叼著東西,貌似很拽的樣子。
“我就試試,沒想到這條路可以哈。”末末扯動嘴角。四望也沒找準(zhǔn)爸爸的方向。尷尬一笑,身影遁了。
“以后跟你算賬!”蘭澤知道他聽得見。
竊取蘭澤工作站的權(quán)限,往大了說,這事得坐牢。
“爺爺,”張塵立刻湊過來,調(diào)取了末末剛才叼著風(fēng)干肉的影像給蘭澤看。“這個看上去很好吃。”
那是肉。能不好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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