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8 替死者
整個柜子中,大部分檔案,是關于各種各樣的人體實驗。
這些東西已經很久沒有被觸動,仿佛被人遺忘。
在無人走動的深夜中。末末增派設備,冷靜地錄制下吹動起的每一個頁面。
到了晚些時候,開始對影像中提取的內容做數據分析,他才發現,這些不是他要找的那種人體實驗。
整個柜子的人體實驗,針對的是張蘭約本人的后代。
基本上是些61年或者62年的發育箱嬰兒。在他們三五歲的年紀,做人體極限測試。
這些孩子怎么死的都有。燙死的,餓死的,凍死的,窒息死的,中毒死的……
但終歸,教團沒有找到張蘭約的突變是什么。
在幼小的孩子身上,想靠人體實驗找出長壽基因,這難度不是一般的大。至少,得先等孩子長大吧?
末末掃視著整理出的列表中,一個個孩子的死因。
心如寒冰。
他并沒有被殺死無數次。這些孩子和他之間最多只有一個細胞的關系。
但他自己,也不過是僥幸沒死而已。
當年,他之所以沒死,只是因為年紀已經不小,勉強可以生孩子了。
換句話說,這些陌生的孩童,替他承受了所謂“人體極限測試”的非人折磨,以及隨之而來的死亡。
他的心情莫名復雜,感覺很不是滋味。
這些人體實驗記錄,雖然不是爸爸提示他的那種,但也有用。
末末郁郁不樂地整理了匯報材料。然后接著干活。
蘭澤在自己住的套間里,和老姜同志在一起。看著新月太空城的人口統計數據,兩人都有點傻眼。
太空城的聯合體道標終于修好了。張荷留下的神州道標不知為啥,也隨之自動恢復了功能。
通過聯合體道標,依然可以訪問太空城上的人口數據。
以老姜同志的權限,能夠看到很多東西。
人口數據依然還是三十多萬不到四十萬。這些人都是活的。都有實時的體溫和脈搏。或健康,或生病,或老或幼。每個人也都有性別年齡。
總人數和末末的估計相差甚遠。
二者之間必有一個是扯淡。
老姜急的直撓頭。蘭澤把他的手薅住了,免得老家伙脫發了再抱怨。鄭四哥前車之鑒,夏天戴著假發。拼命出汗,更不方便下泳池,平白少了人生樂趣的四分之三。
“有圖像證據,我不認為末末判斷失誤了。”蘭澤堅定了信念。
“我的判斷是一樣的。”老姜同意。
雖然新月城每年都會主動跑來一些宗教移民,住下來就不走了。但太空中的移民,能對人口規模帶來多大影響,這還得兩說。
一艘空艦帶不來多少人,人口增長主要還得靠生孩子哎。
“先用來找幾個人吧。”蘭澤建議。
“先找誰?張蘭約?他好像是注銷狀態了?”
“找找我的孫子。哎,張塵,你原來叫什么?”
“恭艾希。”
“啥玩意?”
“恭敬的恭,好多人加這個前綴。A-s-h,灰燼,是我的名字。沒有姓。我媽不給用她的姓。”
“你們那,沒有姓的人,多嗎?”老姜多問了一句。
“多。好多小孩,就用前綴當姓了。”
張塵補了一句:“我還是叫張塵霸氣。”
他那些小伙伴,其中也有不少堅決認為自己是姓張的。跑出去和混混打架都有底氣。
恭·Ash順利地查到了。
因為不同前綴的使用,新月太空城的幾十萬人口中暫時沒有重名。
這是個高中生,剛滿十六歲,男。
在他的詳細信息里面,身高體重血型什么都有。配了一張憨態十足的頭像。甚至還有小學留級和初中手臂骨折的記錄。
蘭澤立刻回頭看了一眼張塵:“這是你?”
這孩子半年來長個有點猛,但絕對沒有太空城記錄里那么高。
“假的。”張塵斬釘截鐵。“那不是我。”
“嗯。血型不對。”老姜也看出來了。
“我應該是個發育箱嬰兒,不是在這間醫院出生的。這上面的父母名字也不對。都是編的。”張塵沉默了一會,“也不全是假的。我想,我的生日應該是對的。”
“可喜可賀,你終于知道自己生日了。”蘭澤拍拍孫子的肩膀。
張塵僵硬地笑了笑:“我……原來我都這么大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是我……”
“沒關系,我知道你會長大的。”蘭澤知道他在瞎擔心什么。“現在不是又長了這么多嗎?上衣都短了。一會帶你買新衣服。”
“啊……爺爺。”孫子臉紅了。“謝謝爺爺。”
自從相貌恢復正常,這孩子成了個唇紅齒白的秀氣少年。
就連表情也容易讓人讀懂了。
老姜把恭·Ash的一頁單獨彈到旁邊放著,又在同年齡的的孩子中亂看:“他的這所高中存在嗎?”
“這有末末測繪的地圖。”蘭澤把太空城的立體地形圖放了出來。“沒找到。前塵收集的信息也在這里了。回頭可以再問問末末。”
高中這種奢侈的青少年營地,新舊城區中居然都有。蘭澤本以為,舊城區中就算有,也只能存在于還未確定功能的建筑中。
不過,舊城區中的高中,和新城區的完全高中有所不同,同時也掛著某某教義學校的頭銜。另外,舊城區還有為數不少的專科技術學校,在孩子們口中也稱為高中。在校生同樣都是十多歲的少年。正是恭·Ash這個年齡段。
“這個人已經死了。”張塵忽然指向老姜同志滑過的一個人名:慕·Ash。
十七歲,男。
“你們認識?”老姜打開了詳情頁。這個Ash,“也是”個高中生。
“我和他打過架,他砸掉了我的門牙。他是肚子疼疼死的。”
“你們一起長大的?”
“我不記得了。”張塵無奈搖頭。“他身材很高很大,已經長成大人了。他死的時候,我親眼看見了。”
“那他還上學嗎?真是高中生?”
“是啊。但是我們這邊街上,有個姐姐是他女人。所以經常能看見他回來。”
“……”兩個老家伙對視一眼。
蘭澤開口問:“是他女人指的是什么?”
“那個女的接了生孩子的活。有好吃的要分給他,不然挨揍。”
不會是謀殺吧。兩個老家伙又對視了一眼。
“后來呢。”老姜追問。
“那天,那個女的不知從哪弄來一袋子干湯粉。他們倆吃完了之后拼命喝水。兩個人肚子疼得從房子里滾到大街上。女人被片區管理員帶人撿起來送去搶救。她沒死。慕·Ash肚子一直疼,后來就疼死了。”
兩個老家伙面面相覷。這個名字也叫灰燼的半大孩子,怕不是……
“吃多撐死了吧?”蘭澤小聲問。
但在太空城的人口數據庫里,他還活得好好的呢……剛拿到校運會壁球項目的第三。
張塵搖頭:“我不知道。有誰能不吃湯粉呢?”
老姜往后一靠,讓出操作權:“你再看看,還有誰死了。”
張塵翻看了一會列表,搖頭說:“我身邊有很多人消失了,再也沒有回來。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去了哪里。我耳朵不好使,有的人我都不知道名字。我也并沒有親眼看到他們死掉。”
蘭澤想了想,多問了一句:“小孩子呢?有死去的嗎?”
“小孩子生病死掉,不是很正常的嗎?”張塵反問。
兩個老家伙的常識和張塵固有的認知,終于迎面撞在了一起。
老家伙的腦殼子撞得嗡嗡的。
“來,張塵,給你看點東西。”蘭澤決定給孫子看點刺激的。
他直接用自己手環放出投影。沒放別的,就是自己家四個大兒子以前上過學的童校。
現在神州正是夏天,這是大西北最適意的季節。攝像機飛在風中,俯瞰校園。
大白天的,老師們帶著一群群孩子在太陽底下踢腿。
蘭老爺子離職進城當調解員去了。但他設計的武術課,成為學校傳統,保留了下來。
“看見那些小孩了嗎?你看他們哪個像是快死的樣子?”
蘭澤指著影像中的小孩問張塵。
這些孩子黑是黑了點。但一個個臉頰紅潤,精神十足。
“這是……學校?”張塵有些驚訝。
這種開闊的景象,他只在游戲中看到過。雖然經過游戲的訓練,能夠立刻分辨出是遠景,卻同時有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你知道他們的死亡率嗎?”爺爺問。
“他們,也會死嗎?”
“喲,大家一樣是人。〇到二十歲的總和死亡率,不超過千分之五。你猜每年死多少人。”
“萬分之……二點五。”張塵算的很快。他認真地問,“爺爺,這是你創造的世界嗎?”
“不是。”蘭澤忽然覺得有些喪氣了。
神州和新月,本來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神州千分之五的未成年人死亡率,包括了早期孕育階段。大部分死亡發生在這個階段,主要是基因缺陷帶來的發育失敗。
與其跟這孫子解釋,白費口舌;還不如帶他回神州,親眼看看。
現在張塵沒個合適身份,還不方便回去。蘭澤看了看老姜。
老姜接了下去:“這是一處童校。入學的孩子是六到十一歲年齡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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