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空城被撕裂的過程中，大量物質拋灑向了宇宙空間。


　　這是一場可怕的災難。


　　在損失了空氣和水之后，太空城中很有可能發(fā)生人道主義危機。


　　“宗教徒終于把系統(tǒng)搞壞了？”


　　蘭澤的第一反應是這個。


　　太好了，他們終于把自己作死了。


　　霄霄對照空艦部隊觀測到的影像，利用太空城的立體地圖模擬了整個撕裂過程。


　　隨后大家發(fā)現(xiàn)，這只能是一場人為事件。


　　外力沖擊精準地出現(xiàn)在了原本影響不大的板塊鎖扣集中位置。


　　某些特定位置的板塊鎖扣為了方便內(nèi)部空間的改建擴容，額外增加了傳動機構，可以通過電信號控制鎖死和松脫。


　　外力擊中的正是電磁沖擊能夠造成最大影響的位置之一。


　　所以，一切未免太巧合了。


　　機械鎖死本來對電磁影響無動于衷。但是電信號就完全不同了。


　　更巧的是，控制線路、交換節(jié)點、供能線路，直到用電的各種裝置，一路都包裹著嚴密的屏蔽層。因為這里是外太空，空間輻射內(nèi)容豐富，變化多端。電磁風暴什么的，是常有的。


　　普通的電磁沖擊不可能透過屏蔽層，從而影響到太空城系統(tǒng)的某些局部。


　　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板塊鎖扣電控裝置對應的屏蔽層被人破開了。


　　是有意破壞的？還是無意中損壞，尚未修復的？不得而知。


　　但是，一切巧合湊在一起，那就不再像是巧合了。


　　“我小哥真厲害呀！”香香看著撕開的太空城，眼睛發(fā)亮。


　　蘭澤使勁瞪了她一眼。二十多的大丫頭了，還不如小蘭紓沉穩(wěn)。


　　然而，不管是不是末末做的，他現(xiàn)在去哪了呢？


　　該不會是頭腦一熱，跟太空城同歸于盡了吧？


　　蘭澤和孩子們在家又等了幾天，沒有新的信息傳來。


　　他們不得不各自散去。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


　　蘭澤焦躁不安地回校上課。實驗暫時沒有心情做，全交給了研究生。


　　他自己每天都把太空城被撕裂的片段拿出來看看。想努力辨認裂口中拋灑出的物質中，有沒有末末的存在。


　　影像過于遙遠，光線過于微弱。因此就連有沒有人影都無法分辨。


　　雖然他找不到末末，但一次次看著太空城壞掉，還是挺解氣的。


　　正式發(fā)布的新聞，也出現(xiàn)在了國內(nèi)外的新聞平臺，經(jīng)過了剪輯和處理，看上去更加簡略和模糊。


　　后續(xù)的新聞中，出現(xiàn)了新月太空城的求援。


　　泄漏發(fā)生之后，太空城內(nèi)部的區(qū)塊之間自動關閉了通道。小的外部裂口很快自動封堵修復了。


　　系統(tǒng)的應急表現(xiàn)很優(yōu)秀，因此直接傷亡并沒有像蘭澤希望得那樣，全都死光。


　　只因缺氧而窒息死亡區(qū)區(qū)幾千人。這令他有點失望。


　　不過，各個裂口處斷開的管道中，逃逸出了大量的水。因為水壓的存在，凍結成虬曲枝狀的水冰，碰撞著高速飄離了太空城空域。


　　而緊鄰農(nóng)業(yè)區(qū)的循環(huán)艙也被破開了。


　　這導致處理人和動物排泄物的微生物在宇宙輻射下大量死亡。


　　同時，循環(huán)艙中的處理物以粘稠流體的形式大量涌出，立刻以凍結的固態(tài)，散逸向宇宙空間。


　　微生物的損失需要大量時間來彌補。


　　在那之前，養(yǎng)殖動物的排泄物無法及時處理為肥料，只能干縮儲放；農(nóng)作物缺少肥料，不能保持原有產(chǎn)量。二者都將受到嚴重影響。


　　而水的損失，除了機械手和作業(yè)艦及時撿回了一些漂浮速度慢的冰凍排泄物，大部分的損失是無法彌補的。


　　太空城不太怕漏氣。對于氣體泄露導致的缺氧，有事先準備充分的幾套預案處理。既可以加熱儲備的液態(tài)氧，也可以臨時制氧。


　　而水是生態(tài)循環(huán)中最重要的東西，本身就是凝聚在一起的液態(tài)，在有關生存的各個環(huán)節(jié)中不可缺少。太空城內(nèi)雖然存在巨量的水，卻每天都在循環(huán)使用中。可以說，沒有一滴水是多余的。


　　也因此，水少了就是少了。變不出來。


　　微生物和水的共同損失，使得太空城中的生態(tài)容量急劇降低。


　　太空城向地球求援的同時，領導層中的聰明人，開始采取對策：立刻減少動物飼養(yǎng)量，對存量動物進行宰殺，脫水儲存，回收了一些水；同時居民的食物、飲水的配給量減少到了正常水平的三分之二。以此減少物質循環(huán)量，減輕太空城的生態(tài)壓力。


　　蘭澤不認為太空城上會死很多人。


　　就算上面是一群沒有理智的瘋子，犯下了滔天罪行，地球也不會看著他們死去。


　　只要城里的應對措施得當，四十萬人完全可以平安無事地支撐到地球救援物資到達。補充了水和微生物，修復了損壞區(qū)塊，立刻就會恢復元氣。


　　他很清楚，迷信某些東西的，不一定非得是蠢人。張艦長搭建的管理班子中，存活下來的那部分人，并沒有全部隨警衛(wèi)團撤離。在宗教徒中，什么人物都有。


　　殺死他家張?zhí)m綱的，還是個大學物理老師呢。


　　不但聰明睿智，而且手無縛雞之力。甚至還是警衛(wèi)團成員的母親。這樣的人竟然是狂信徒。


　　手環(huán)的震動，把蘭澤從午睡中喚醒了。


　　如果不是被震醒，他能躺到夕陽西下。


　　乍一看，是個陌生呼叫。仔細一看，權限有點大。官方標識，看不見臉，是誰還保密。


　　“蘭老師！”聲音是個女的。


　　蘭澤沒有放松警惕，謹慎地問道：“請問您哪位？”


　　“是我！爸爸聽不出來了？哈哈哈！”


　　這女的聽起來，不像正經(jīng)人。


　　“你特娘的誰啊！”


　　“好吧。我小穆。穆味哲。”


　　蘭澤沉默了一會。慢慢把名字和真人對上了號。


　　地火軍區(qū)穆司令員。跟他補習數(shù)學那會，還是個臉皮非常厚的漂亮姑娘。這都過去二十多年了。


　　臉皮厚到什么程度呢？不光追著他喊爸爸。臉上有道刀疤，都沒能破壞皮層阻止她上天。


　　正常挑航天員和飛行員，疤痕都不受歡迎。不過她那疤很淺，一般看不出來。


　　當年張荷非常看重她，把她從聯(lián)合體弄出來放到自己航校里，一心想把這個修理工培養(yǎng)成才。


　　張荷離世的時候，她們倆還算是平級。但現(xiàn)在，司令員同志，比張荷的軍銜高。


　　“穆司令員您好。我們好久不見了。”蘭澤斜靠在床上，對著一片空白的手環(huán)界面，一本正經(jīng)地問好。


　　“哎，蘭老師怎么這么見外呢？”


　　“您找我這是……”


　　“嗯。有大事。您老人家兒子在我這。”


　　蘭澤的手環(huán)上閃出了一個提示。


　　【對方即將打開面對面模式。倒計時……7】


　　這就是個互相露臉的申請。蘭澤立馬坐正了確認。


　　手環(huán)界面上出現(xiàn)了穆司令員。短發(fā)，中年，艙內(nèi)常制服。肩上將星閃耀。她微笑著把畫面一轉。


　　一張大男孩的臉傻傻地看著蘭澤。


　　“末末？”蘭澤呼喚。


　　“爸爸？是爸爸嗎？我還活著。”大男孩的眼中淚光閃爍，“爸爸，我好想你。”


　　這個大男孩依稀是末末的模樣。


　　在空艦內(nèi)部的暖光照明下，他的眉毛和披散的長發(fā)，寒光閃閃，是淺淡的銀白。看上去比霄霄的顏色還淺。


　　太空城的瘋子們，對一個孩子做了什么？


　　蘭澤胸中燃燒的憤怒，又續(xù)了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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