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項目的最大缺陷，就是培養(yǎng)出的下一代鯨魚對機器伙伴的依賴性極大。


　　這樣一來，與其說是讓逆戟鯨發(fā)展出文明，不如說是把逆戟鯨變成了強勢人類文明的一部分。


　　爺爺搖搖頭，給了兩個字的評價：“傻蛋。”


　　“你想得太簡單了。大部分努力肯定白費。”爺爺說。


　　蘭澤笑而不語，端起茶杯看著爺孫倆互杠。


　　蘭花手放在膝蓋上，雙眼不聚焦，不知是不是走神了。


　　小姜跨進門里，拍了拍LLL的肩頭，立刻打破了魅惑術的無限循環(huán)；LLL嘟著嘴瞪了他一眼，倒了杯冷水遞給他。


　　打破幻夢狀態(tài)，總是不開心的。


　　所以爺孫倆也急眼了。


　　老爺爺的觀點是：任何時代，任何群體，絕大多數都是平庸之輩。前進方向總是掌握在少數生物的軀體和大腦中。


　　鯨魚適應的是海里的生活，大孫子給它們帶文明，能教出幾只來就不錯了。


　　就算是到人類的村子里去教書，具體比如美洲島國，非洲村落，搜集一村子的熊孩子，能教出幾個醫(yī)生，幾個工程師？


　　人類的教育實踐早就證明了。一個村子三五十個孩子里面，教出三五個像樣的，已經很優(yōu)秀了。想要更高的成材率，必須配合分級考試，把不適合深入學習的人，篩選出去。


　　孫子的鯨魚，必然絕大多數適應不了與人共生的狀態(tài)。


　　在人類社會中，只是分級“篩選”，社會分工給了不同天賦不同素質的人一席之地。


　　而在自然界，直接就是生存競爭和死亡淘汰。這也是“自然選擇”的真義。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


　　但老爺爺和孫子根本不好好說話，冷嘲熱諷時不時還直接罵幾句，緊接著就拿輩份和資歷壓人。


　　和別的后輩，他從來沒用過這樣混蛋的套路。


　　衛(wèi)妖精也是從來沒碰見過這么混蛋的老人家。


　　衛(wèi)瀚揚本來是在小心翼翼地陪著爺爺，一直保持著心平氣和。


　　但多少年沒有人當面罵他了？


　　一直挨罵，他也有點沉不住氣了。唾面自干從來不是他的風格。


　　“逆戟鯨比人強！”他火了。


　　在他看來，逆戟鯨比人類記性更好，性格更理智。就算是雄鯨的行為，也沒有遠沒有人類雄性那么暴力。人類的原始部落有獵首，現(xiàn)代國家有軍隊，歷史書上記載了一場場的同類屠殺。


　　他拿出的重點證據是，他的研究所已經教會了經常來玩的幾頭鯨朋友做立體幾何題。


　　這個物種的普遍智力，比起同樣發(fā)育階段的人類普遍水平，可能還更高一些。


　　人類更新研究所和逆戟鯨所的所長，進行著親切友好的會談。


　　蘭澤起身給自己添水。


　　他很少看到衛(wèi)妖精急得滿臉通紅。


　　大孫子被老爺爺刺激得，拼命為自己的鯨魚辯護。


　　蘭澤從旁觀的角度看，老爺爺心平氣和，就是嘴巴帶毒。血壓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反而是孫子的血壓，很有可能出問題。


　　“滾滾滾，不想看到你。”老爺爺根本不想聽孫子擺事實，講道理。他對著蘭花擺擺手：“你們兩個丫頭，帶他看猴去。別在我眼前晃。”


　　蘭花待機狀態(tài)結束，身手敏捷地跳起來。拉過LLL，對著衛(wèi)瀚揚勾了勾手指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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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衛(wèi)瀚揚哀怨地喊了一聲。


　　“滾，快滾。”


　　衛(wèi)瀚揚一步三回頭，莫名其妙地離開爺爺去看猴子。


　　蘭澤吹了吹熱茶，喝了一小口，太燙。于是放下了，又為老所長續(xù)水。


　　“你個壞小子。”老所長看他倒水，反而氣呼呼的。“我那么老實個大孫子，平時肯定沒少挨你欺負。”


　　“這是從何說起呢？”


　　“你敢說沒欺負過他？”


　　“……”追著衛(wèi)妖精打的童年往事，其實挺有意思的。蘭澤只好換了個說法。“他長得那么帥，人生反正是簡單模式。”


　　“嗯。幸虧他長得好。誰又忍心真的傷害他呢？不過，你們結拜的事，怎么都沒告訴我？”


　　“啊？您孫子說了？還說了啥？”


　　蘭澤緊張起來。


　　他擔心的是，衛(wèi)妖精透出倆人結婚的事來。衛(wèi)妖精從來都不是老實。他只是面對親人，習慣性放棄抵抗。


　　“不都是你自己在高層課上說的嗎？我這孫子，欠你一條命。”老所長欣慰著笑著，“我也要感謝你，把他活著帶到我面前。”


　　“兄弟嘛。沒什么欠不欠的。他也為我做了很多……”


　　比如說，烤羊排，烤大鵝，火鍋，蝦餃，小章魚……


　　“嗯，那我們繼續(xù)。你說我講的對不對。適者生存這事。”


　　“啊……”


　　蘭澤一時沒反應過來，老所長話題拐得太快。


　　老所長說：“在任何一種自然選擇的標準面前，都只有少數人能過關。只要擴大突變庫，就能擴大物種適應性。”


　　“但也可以全死光。”蘭澤說。“高能激光掃過去，誰也沒有適應性。一個不剩。”


　　老所長想打他。


　　“您繼續(xù)……”蘭澤覺得茶涼了，端起來美美地喝了一口。


　　“我們思考一個問題：原始的游獵采集社會，進化到農業(yè)社會的時候，真的是所有人，都成為農民了嗎？”老所長嚴肅地問。“沒有能力適應種田生活的，哪怕暫時茍延殘喘，也注定斷子絕孫：男人沒有機會繁衍，女人有機會懷孕，但本身營養(yǎng)不良生不出健壯的后代。遠古大地，真的是一片空白，等著農民去征服嗎？空白的大地上有過多少消失的民族？你再看看現(xiàn)在的時代。


　　“我聽說了新月太空城上科學素養(yǎng)考試的事情。居民本來就是經過選拔的，而他們中間居然有40%的人科學素養(yǎng)不合格。你認為他們這些人有能力適應這個時代嗎？”


　　聽老所長說太空城，蘭澤不由得撂下杯子，也嚴肅了起來。


　　老人接著說：“別跟我扯現(xiàn)代社會就應該有福利制度養(yǎng)活所有人。那些外國的稅收和福利，都是專門懲罰勤快人，專門養(yǎng)懶漢的。這是制度缺陷。你看我們國家的稅收，只有生育稅對高收入人群不友好，但生了孩子也就沒有了。福利制度對未成年人和七十歲以上老人是高福利，成年人只能保證不至于凍死餓死。”


　　“您老啥意思啊？這跟太空城有關系嗎？”蘭澤揉了揉腦袋。


　　“搞太空城，不能什么垃圾人都往上放。你要知道，全人類共同發(fā)展是不可能的事。”


　　“不是重新拿考試篩選過了嗎？”


　　老所長搖搖頭：“我們面向宇宙，演化自身。注定有一些人，要被永遠拋棄在地球上。只有最適合太空時代的人，才能代表人類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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