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第 135 章
胡氏還沒反應過來, 臉上便重重挨了一掌。
何震魁??形魁梧,還未及冠的時候就能上山打虎,??時正當盛年, 他揮手一巴掌過去,又豈是胡氏這樣嬌養閨中的小姐所能承受的?
“啪”的一聲清響, 胡氏但覺頭重腳輕, 仿佛被迎面駛來的馬車撞到似的, 腦袋??經不是自己的了。
原地轉了半個圈兒, 她??體撞到桌子上, 猛地栽倒??地,半天之后緩應過來, 艱難的咳嗽幾聲, 吐?來的血水里邊倒著兩顆槽牙。
胡光碩同這胞妹還是很有感情的, 見狀又驚又痛,“啊呀”一聲, 沒等說???的什?話, 胡老????經“心肝兒肉”的哭叫著跑上前去, 小心翼翼的將女兒攙扶住, 叫她靠??自己懷里。
高祖激怒之下,渾??都??顫抖,隨手一指地上抽搐不止的胡氏,向胡光碩道:“光碩,你這是個什?妹妹?她說的那是人話嗎?!費家姑娘救的可是她生??母親的性命——這等滔天大恩, 叫她去費家做妾怎?了?難道她是覺得費家姑娘不該救老??,就該讓老????冷水里淹??!”
胡光碩呆若木雞:“這個……”
高祖痛心疾首:“連親生母親的救命恩人都不放??眼里,這等孽畜還養她做什??!你這兄長也真真是??性子,竟然也由得她如??撒潑, 若換了我,這等有辱家??的東西,早早打?了事!”
胡氏腦袋里呼呼的刮著風,直到這會兒都沒反應過來,胡老??摟著女兒一個勁兒的掉眼淚,充斥著淚水的眸光間隙??何震魁??上掃過,隱約怨恨,只是不敢表露?來,給自家招禍。
母親的哭聲還??耳邊,胞妹倒??地上,衣襟沾血,人事不?。
胡光碩艱難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低三下四道:“大哥,不是我和妹妹不孝,只是費家畢竟??第低微,費姑娘的哥哥又??經娶妻,叫我妹妹去做妾,????是……”
高祖嘆一口氣,通情達理道:“光碩,我這個人你也是?道的,就是脾氣急了點,沒什?壞心思。”
他說:“我?道這事委屈你妹妹了,但這不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嗎?說一千道一萬,費家對胡家有恩,到哪兒去都是咱們家欠他們啊!”
說著,高祖笑了笑,和顏悅色道:“至??叫令妹往費家去做妾,其??你也不必?過憂心。說是做妾,但她有這樣的娘家和哥哥,誰會真的把她當妾?再則,只看費家姑娘品行高潔,不顧危險下水救人,便可想象費家家風清正,這樣的人家里,必然不會有磋磨妾侍、將其打罵甚至提及提著腳發賣?去的事情的——你妹妹并非賤籍,饒是做妾,那也是貴妾,很有幾分體面的!”
哪能一樣嗎?!
貴妾不也是妾,天生就得低正妻一頭?!
費家那兒子早就娶了妻,房里還有幾個妾,嫡子庶子??幾個,自家名?????的妹妹嫁過去給他做妾——
真不怕折了那王八蛋的壽數!
胡光碩內心悲憤,怒火激蕩,有心撕破臉大罵面前妻兄幾句,擺?胡家家??的威風,奈何勢不如人,憋了??一會兒,到底也沒敢開口。
高祖說后邊那些話的時候,胡老??便暫時停了哭聲,皺著一張老臉,越聽越覺得他說的那些話熟悉。
??像都是自己和女兒勸何氏接納費氏為平妻時候說的。
胡老??想??白這一節,心中情緒又豈是翻江倒海四個字所能形容,又悔又恨,又惱又怒。
早?如??,她當初又何必拿捏何氏,以至??害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胡老??悔不當初!
畢竟是多年的狐貍成了精,胡老??心?何震魁如??是有意為何氏?氣,愛女的將來只??對方一念之間,當下什?尊嚴、體統都顧不上了。
她連滾帶爬的到了何震魁腳下,正待叩頭求饒,就被何震魁一只手提溜起來了。
饒是剛剛吩咐人榨光了胡家的家財,又反手將胡家女兒送?去做妾,這時候何震魁臉上的神色也仍舊是和藹的,笑微微的瞧著她,說:“老??,您這是干什??快快請起,您可是長輩,怎?能跪我?!”
說完他把胡老??往座椅上一丟,向坐??一邊冷汗涔涔的費卓道:“你能養的?那樣善良的女兒,兒子想必也極為?類拔萃,以??類推,料想兒媳婦必然賢淑懂事,并非刁蠻跋扈之人。”
大將軍說一,費卓怎?敢說二?
借他個膽子都不敢跟大將軍擰著來。
高祖話音落地,費卓便忙不迭站起??來,一個勁兒的點頭哈腰,謙卑說:“大將軍謬贊,小兒能納胡家姑娘為妾,是他的福氣,如何敢有所欺壓……”
胡光碩聽得眼前發黑,胡老??更是幾乎暈?過去。
????是自家女兒的婚事,卻被兩個外人三言兩語給敲定了,堂堂胡家的女兒、兗州都督之妻的堂妹,嫁去費家為妻都是珍珠掉進了臭泥坑,這會兒卻不得不去做妾?!
胡老??但覺心口血氣翻涌,劇烈的咳嗽幾聲,喉頭霎時間涌上一股腥甜。
胡光碩張皇失措,流著眼淚上前去幫母親順氣。
胡氏其??早就醒了,只是一口血痰堵??心口,想說話也說不?,目光都有些渙散,這時候聽何震魁直接定了自己終??,又氣又急,那口氣一順,血痰吐了?來,旋即虛弱道:“不,我不要……”
一直靜靜坐??旁邊的何氏站起??來,溫柔將小姑扶起,端起茶盞,喂她喝了口水:“慢點,??急。”
胡氏萬萬沒想到這等時候幫助自己的竟會是自己欺辱了多年的嫂嫂,心中又羞又愧,淚眼朦朧的看了過去,動容道:“嫂嫂。”
何氏親親熱熱的扶著她的手臂,悄聲道:“??擔心,??妹妹,日后你??費家若是受了委屈,只管來同我說。不管什?時候,我都是跟你站??一起的,畢竟咱們認識這?多年了啊!”
胡氏:“……”
胡氏臉上的感動一寸寸僵住,然后徹底破碎開來。
這分??是當日她和母親一唱一和、逼迫嫂嫂點頭應允納費氏為平妻之后她跟嫂嫂說的話,現下卻被嫂嫂盡數奉還!
????何氏說話的聲音那樣溫柔,神情那樣婉順,溫熱的手掌就扶??自己手臂上,但胡氏卻有種兜頭又被打了一記耳光,吐一口唾沫的屈辱感。
這是嫂嫂的報復嗎?
還真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
胡氏心頭滴血,目光含恨,??的瞪著面前的何氏,旋即便覺又一陣咳意傳來,松動了的后槽牙隱隱作痛。
何氏微微一笑,松開手,站起??來。
高祖欣慰的看著她,頷首道:“妹妹還是那?溫柔懂事。”
說完,就吩咐左右:“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個黃道吉日,反正只是納妾,而非娶妻,儀式上也沒必要那?講究——”
“對了,”他有些懊惱的拍了拍額頭,向費卓道:“之前兩家不是都把成婚用的東西都準備??了嗎?雖然顏色不?搭調,但湊活著用一下也是使得的。胡家姑娘是我妹妹的小姑子,那也就是我的妹妹,給個面子,就這?辦吧!”
費卓哪里敢有異聲?
再說,幫兒子納個???尊貴的美妾回家,費家也不算虧。
他忙不迭點頭應了,又差人回家安排。
胡光碩聽得又急又慌,卻也無計可施,胡老????胡氏也漲紅了臉,有心反抗,奈何卻只是螳臂當車,根本無從抗衡。
高祖說干就干,毫不遲疑,當下令人去尋花轎,打妹妹院子里找了幾個婆子,簡單幫胡氏開了臉,馬上就要派人送到胡家去。
至??迎親、拜堂,納個妾而??,拜什?堂,迎什?親!
胡氏自然是不情愿的,胡老??也不舍得,然而一見高祖隨行扈從入內,鄣刀雪亮,隨時可能飲血,如何還敢抗議,哭著叫婆子幫忙開了臉,眼淚漣漣的坐上花轎,直接送去了費家。
高祖沒?府??去送,站??院子??口目視胡氏??著喜服,被兩個婆子攙扶著,伴著啜泣聲??胡老??的淚眼離開,神色唏噓,面帶感慨:“時間過得可真快,上一次見她還是個小姑娘,今日再見,竟是就要?嫁了!”
又吩咐何氏:“讓廚房準備幾個菜,我跟光碩多年不見,又碰上胡家姑娘?嫁這等喜事,必然得喝上幾杯才??!”
他熱情洋溢的挽留胡老??:“您也來,人多熱鬧!”
胡光碩拳頭緊握,不算長的指甲生生將掌心刺破,滿嘴牙齒咬得?緊,生怕一個抑制不住,罵?聲來。
胡老??也是恨不能將白眼翻到頭頂去,再用眼刀一寸一寸的把這個害了自己女兒的王八蛋給剮了。
然而局勢不如人,也只能低頭強笑,打落牙齒和血吞。
……
何氏?了院子,便見??哥哥同來的心腹扈從們等候??外,她??前雖未見過這些人,這時遇見卻也覺得親切,吩咐人去備下酒菜款待,勿要怠慢,卻見為首中年??士走上前來,恭敬道:“夫人,還請借一步說話。”
何氏聽得心下微動,卻不遲疑,吩咐??邊嬤嬤去安排今晚的菜肴酒水,自己則隨從中年??士往一側敘話。
那中年??士道:“大將軍公務繁忙,聽聞胞妹受困??興安胡家,心急如焚,拋下京城公務,匆忙往??處來為夫人??持公道,現下??間事情了結一半,大將軍只怕不會繼續????處停留,料想??日便會啟程還京。夫人??您的一雙兒女是打算繼續留??興安,還是隨從大將軍一道北上還京?”
何氏本就聰慧,又深?兄長性情,現下再聽??人言說,哪里還有不??白的?
??間事情了結一半,是指費氏嫁??丈夫做平妻的事情??經被抹平胡氏也受到了相應的懲罰,至??另一半……
怕就得著落到婆母和丈夫??上了。
這人表面上問的是自己日后??一雙兒女何去何從,??際上問的卻是自己??后究竟是要繼續??興安這?稀里糊涂的過下去,還是要離開胡家,帶著兩個孩子隨從兄長北上。
對??何氏來說,這是個無需考慮的問題。
這些年來,她無數次想過離開胡光碩、離開胡家,只是娘家??時是繼母管家,根本不可能接納她,而一雙孩兒都是胡家骨肉,上至老??,下至胡光碩,怕都不會答允叫自己將他們帶走。
她沒法走,走不掉,也無處可去,所以只能咬著牙??寒夜里堅持,留??胡家忍氣吞聲。
現??哥哥回來了,欺辱她多年的婆母和小姑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丈夫不敢有二話,她可以毫無顧慮的將一雙孩兒帶走,既然如??,還留??胡家干什??
舍不得刻薄尖酸的婆婆和小姑,還是放不下薄情的丈夫和一后院的小妾?
何氏當即道:“我??胡光碩夫妻情分??盡,若哥哥不嫌棄我們母子三人累贅,我們必然是要??哥哥同行北上的!”
中年??士聽得微笑起來,語氣里帶著幾分欣慰:“大將軍若非牽掛夫人,又怎?會匆忙離京、日夜兼程來到??處?夫人且令人去收拾行囊,再著人看顧??小公子和小姐,??日隨我們一道離開。”
又贊道:“大將軍乃是世間英豪,胸吞萬流,夫人亦是剛烈果決,兄妹二人皆非凡俗。”
何氏被人說慣了柔順賢淑,陡然聽了這樣一句夸贊,不禁微怔,旋即失笑,福??謝過他,回房去收拾行裝。
這時候天色??晚,早就到了歇息的時候,胡康林跟妹妹胡皎皎趴??床上,卻沒有絲毫睡意,兄妹倆語氣興奮的議論:“舅舅的胳膊??粗,個子有小山那?高,可真是威猛!聽說舅舅年輕時候還曾經打?過老虎,也不?道是不是真的!”
“肯定是真的!”胡皎皎滿臉崇拜:“要不然爹和其余人怎?會那?怕舅舅?你看祖母和姑姑,聽說舅舅要來之后,再不敢給娘臉色看了!”
何氏聽得微笑,心緒少見的輕松起來,沒急著進屋,只站??外間聽兩個孩子說悄悄話。
“舅舅可真??!”胡康林興奮過后,又有些失落:“要是舅舅能早點來就??了,娘也不會吃那?多苦,之前娘被祖母罰跪,膝蓋都青了,站起來都打晃,還得每天去給祖母請安……”
胡皎皎也黯然起來:“娘怕我們擔心,從來都不說這些的,可是房里藥味那?重,怎?會聞不到?”
她有些孩子氣的怨恨,憤憤道:“爹從來不管這些,可張姨娘那天只是崴了腳,他就心疼的跟什?似的,我說了幾句,他還發那?大的脾氣!”
何氏臉上笑容慢慢收斂起來,聽著兩個孩子??床上低聲絮語,不覺濕了眼眶。
她以為自己瞞得很??,但是這兩個孩子卻遠比自己想象中聰??敏銳。
也是,胡家這?大,她一個人瞞著,又有什?用?
胡老??和胡氏對待自己這個母親的態度,他們都看??眼里,丈夫的冷待和薄情,他們也心?肚??,只是自己一直以來自欺欺人、裝作過得很??,兩個孩子不忍心拆穿,陪著自己演戲罷了。
何氏滿心苦澀,卻更加堅定了離開這里的想法。
處??胡家的地盤上,整日里活的小心翼翼,連帶著兩個孩子小小年紀就承受了那?多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壓力,要??母親面前強顏歡笑,還要??祖母長輩們面前表現的分外乖巧懂事,為母親爭奪幾分微博體面……
這固然是一片孝心,體貼入微,但對??何氏這個母親而言,又是怎樣的錐心之痛!
何氏故意加重腳步,走入內室,果然聽內里床上動靜瞬間消失,忍俊不禁走上前去,她抬手將床帳收起,向兩個??顯裝睡的孩子道:“睜開眼吧,娘有話要問你們。”
胡康林跟胡皎皎抬手捂住眼睛,五指張開兩條縫,從里邊偷偷摸摸的覷著母親神色。
何氏??笑道:“睡不著也??硬睡,正??咱們娘仨說幾句話。”
略頓了頓,又用方才那中年??士說的那席話來問一雙兒女。
胡皎皎是女兒,相較??胡康林這個長孫,??胡老??處并不很受重視,也更加能體諒到母親這些年的不易??辛酸,當即便道:“我要跟娘走,跟舅舅一起去京城!娘??這個家里活的這?辛苦,我跟哥哥也不開心,還不如去跟著舅舅過活呢,再差也不會比這兒更差了!”
末了,又快意道:“姑姑真的嫁去費家做妾了?還是哭著去的?活該!當初她來勸娘的時候有那?多話講,滿嘴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說什?費家姑娘是祖母的救命恩人,不能輕慢,這時候叫她替自己親娘去報恩,她怎?又哭了?怎?不說百善孝為先,國朝以孝治天下了?!”
“還是老話說得對,針不扎??自己??上不?道疼!”
她哼了一聲,道:“舅舅干得漂亮,那句話怎?說的來著,用她自己的法子來治她自己——”
胡康林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
“沒錯,”胡皎皎點頭道:“就是這句話!”
相較??胡皎皎打小就顯露?的爽利性格,胡康林便要溫和許多。
何氏低聲問兒子:“康林,你怎?想?”
胡康林道:“圣人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一報還一報罷了,沒什???說的。”
胡皎皎急道:“哥哥,誰讓你說這個了,娘是問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京城舅舅家!”
“我跟娘一起走。”
胡康林堅定道:“娘只有我們,我們也只有娘。兒子又不是傻子,這些年來胡家待我們母子三人如何心?肚??,??容易舅舅來了,娘終??有機會脫離樊籠,怎?可能繼續留??這兒?我們一起走!”
何氏聽一雙兒女說完,眼眶濕熱,險些落下淚來,伸臂將他們擁住,哽咽道:“有你們這席話,娘?也無恨!”
……
何氏母子三人??內院敘話,高祖??胡家娘倆??前堂寒暄,胡氏乘坐的小轎搖搖晃晃,行駛??前往費家的路上。
關??未來的夫婿人選,胡氏心里有過無數個期盼。
胡家的確是日薄西山,但破船也有三千釘呢,她的堂姐能嫁給兗州都督做填房,她沒道理不能嫁入豪強之家做??母啊!
可是現??一切都完了!
聘書沒有,合婚庚帖沒有,一頂簡陋的小轎,甚至連??上這件正紅色的喜服都是暫時偷來的,??早不見天日就要過期。
樁樁件件都??提醒她,你不是正妻,只是隨意被打發過去的一個妾侍而??。
胡氏早先挨了高祖一巴掌,臉頰高高腫起,雖然也化了妝,但是根本無從遮掩,現下雖是辦喜事,就???閣,但她臉上卻沒有半分喜色,上??的胭脂打??臉上,也仍舊遮掩不住來自肌理深處的慘白??絕望。
嫁去費家那等破落??第做妾,跟?了有什?區???
胡氏想拒絕,然而面對雪亮刀鋒的時候,話到嘴邊,又給咽下去了;她想逃走,??邊卻是防衛嚴密的扈從,根本插翅難逃。
她坐??喜轎里破口大罵,眼淚流的像河水一樣兇,哭花了臉上妝容,也叫她??時形容變得愈發狼狽。
絕望像是一波高過一波的浪頭,徑自將她淹沒。
胡氏罵完了,又開始痛哭,開始懊悔,開始回想自己堂堂胡家的嫡女、兗州都督繼妻的堂妹,怎?會落到今天這等地步。
何氏,歸根結底,都是因為何氏這個嫂嫂!
胡氏想起了自己這些年來對嫂嫂的欺辱,依仗母親索取嫂嫂嫁妝時的跋扈,還有數日之前,義正言辭的用救命之恩來綁架嫂嫂,迫使她不得不接納費氏這個平妻……
胡氏悔不當初。
“是我錯了,我對不起嫂嫂!!!”
她嚎哭著掀開轎簾,向隨行的扈從們哭求道:“我真的?道錯了,送我回去,我給嫂嫂磕頭賠罪,送我回去啊!我不要去給費家人做妾!送我回去!!!”
沒有人理睬她。
這頂小轎注定會??不久之后抵達費家。
己所不欲,勿施??人,道理就是這?簡單。
……
胡氏走了多久,就哭了多久,而胡老??這個胡氏生母,心里難道便會很舒服嗎?
何氏是兒媳婦,是??人的女兒,?活她都不??乎。
不,甚至說兒媳婦能早點?了才??呢,到時候她的嫁妝不就都成了胡家之物?
但是自己的女兒就不一樣了,那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親生骨肉,磕了碰了受了委屈,當娘的心里都跟著一抽一抽的疼!
這會兒自己金尊玉貴的女兒被迫離家,去給那個破落??戶家里做妾,對??胡老??而言,生生將心肝剜?來丟到地上踩,也不過如??了。
廚房很快送了酒菜前來,扈從們檢驗之后,呈了上去。
胡光碩面如土色坐??下手,費卓雖為兒子納了一個嬌妾,但臉色也不十分??看,胡老??僵硬如一尊木偶,呆坐??兒子??邊,盡力控制住自己情緒,不要當場發瘋,指著何震魁那王八蛋破口大罵。
酒桌上四個人各懷心思,只有高祖是真的高興,相隔老遠,都能聽見他豪邁粗獷的笑聲。
他親自起??幫胡老??斟酒,后者一個激靈,忙道不敢。
“哎喲,您可??這?說,”高祖道:“您是長輩,又是我妹妹的婆母,這些年來舍妹承蒙您關照,我這個當兄長的是感恩戴德,給您倒酒,您就受著,您當得起!”
他雖然辦的不是人事,但這張嘴里邊說?來的話卻是真真??聽,只是胡老??有前幾次的??訓??,又怎?敢放肆得意?
手持酒杯,戰戰兢兢半晌,到底也沒能扛住,手一哆嗦,酒杯落地,應聲而碎,酒水撒了一地。
高祖嘖嘖道:“老??,您這是怎?了?看著??體還挺硬朗的,怎?連個酒杯都拿不住?”
他示意婢女去收拾殘局,哈哈笑道:“總不會是被我嚇到了吧?不能啊,我這?體貼和善的小輩,有什?嚇人的?”
胡光碩笑的僵硬,費卓臉上諂媚笑容也帶著一股子塑料感,二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謙卑的低下頭,半個字都不敢說。
胡老??雖也見過些世面,但真正跟殺伐決斷、征戰疆場的當世之雄面對面坐??一起卻還是頭一遭,更??說她這些年來可勁兒作踐人家妹妹,心里邊打的??意就是趕緊把何氏弄?了自己??接管她的嫁妝。
這時候對上何震魁,她怎?能不心虛懼怕?
胡老??額頭上全都是汗,見證過親生女兒的下場之后,就?道何震魁有意用軟刀子割肉殺人,這時候既有了這個引子,便豁了?去,“撲通”一聲跪倒??地,連聲求饒:“大將軍饒命!我這些年是做了些錯事,待令妹也有些……是我不??,老糊涂了,我該?,我對不住令妹,您著人請她來,我當著您的面給她磕頭賠罪——”
她既跪了下去,胡光碩哪里還頂得住,一屁股沒坐穩跌到地上,旋即便屁滾尿流的爬上前去,極盡諂媚討??之態:“大哥,是我混蛋,我對不起夫人,您罵我幾句、打我幾下消消氣……只是兩個孩子還小,夫人也不能沒有丈夫,求大哥饒妹夫一命,用后半生來彌補夫人和兩個孩子啊!”
“欸,你們這是干什??不?道的見了,以為我是什?殺人如麻的惡人呢!”
高祖趕忙招呼左右:“還不快把老??和光碩攙扶起來!”
左右聞聲近前,可胡老??和胡光碩如何敢起?
母子二人對視一眼,只低三下四道:“我們二人有錯??先,向您賠罪也是應當,大將軍若不寬恕,我們是決計不敢起??的。”
高祖聽得笑了,捻起一顆花生米送進嘴里,慢慢咀嚼:“老??說的是心里話?”
胡老??見他終??不再拿腔作調了,就?道??事有??,喜的幾乎落下淚來:“是,是真心話!”
高祖又問胡光碩:“你呢?”
胡光碩點頭如搗蒜:“自然也是真心話!”
高祖聽得頷首,咀嚼的動作不停,口中道:“既然如??,咱們就得??生掰扯一二了——老???”
胡老??忙道:“是。”
高祖道:“你可還記得當年我母親帶病登??,同你都說了些什?,你又是怎?答應她的?”
胡老??思及舊事,霎時間變了臉色。
高祖卻笑了起來:“當年胡家牽涉到朝廷大案,禍及滿??,是我外祖父為之奔走,方才使得胡家免??禍事,我母親覺得娘家有恩??胡家,自己又久病纏??,即將不久??人世,這才將女兒托付??你,覺得兩家有這樣的淵源??,你一定會善待她的女兒,卻沒想到你恩將仇報,竟然盼著救命恩人的后嗣早赴西天,趁機謀取她的嫁妝!”
胡老??原本就慘淡的臉色徹底消去了最后一絲血色,卻也?道這事絕對不能承認,當下按捺住心虛,高聲辯解:“我沒有!我是對令妹不??,可是她是我的兒媳婦,又為胡家誕育了一雙兒女,我怎?可能盼著她??更??說她的外祖還對我們胡家有恩,我怎?可能——”
她還要繼續慷慨陳詞,卻聽外邊一陣“沙沙”聲傳來,兩名健壯扈從拖著一名周??鮮血淋漓的仆婦入內,直接將其丟到地上,濺起一片帶著血腥氣味的塵土。
“大將軍,胡老??陪房口供????!”說完,便將那??書雙手呈上。
高祖接過來看了眼,不禁失笑,隨手將那薄薄的幾張紙彈到胡老??面前去,笑問道:“老??,你方才想說什?,怎?不繼續了?”
胡老??仿佛忽然間被剪去了舌頭一樣,滿目驚慌,辯解聲戛然而止。
良久之后,她方才顫聲道:“必,必然是賤婢胡言亂語,構陷??我,大將軍,您一定要相信我!”
高祖又往嘴里丟了一顆花生米,笑吟吟道:“我當然是相信您的,當年畢竟是母親選中您做親家,將女兒托付過去,做兒子的怎?可能懷疑母親的眼光和遠見?”
胡老??心頭微松,勉強應對:“何夫人風姿高雅,識見非凡。”
高祖卻搖頭道:“只是??事疑點????不少,等閑怕也難以交代過去。”
胡老??心頭忽的涌現?幾分不祥之感:“大將軍,你——”
高祖低頭看一眼地上未曾干涸的酒痕,感慨道:“送行酒您??經替自己斟了,我也不必再多??一舉,母親作古多年,您還是下去跟她老人家慢慢解釋吧!”
胡老??猝然變色,“啊呀”一聲驚呼,便待從地上爬起來向外逃竄,就??這時候,卻見面前血光一閃,喉嚨傳來一陣細微疼痛,雙眼瞪大,重重跌到地上。
高祖歸刀入鞘,飲一口酒,大呼一聲痛快!
費卓??經傻??原地,驚呼聲即將溢?喉嚨時,將將反應過來,??將嘴捂住,一聲都不敢?。
胡光碩眼見胡老??殞命面前,又驚又駭,神情悲憤,面容猙獰想要近前拼命,卻被高祖一腳踹翻,摔??座椅之上,??半天沒爬起來。
高祖隨手將佩刀丟給侍從,手提酒壺,穩步近前,眸光湛湛,寒光懾人。
胡光碩看得膽寒,方才鼓起的勇氣瞬間消退,不自覺慌亂后退,聲音帶著哭意:“你??經殺了我娘,你還想如何?!”
高祖仰頭將壺中酒飲盡,隨手擲去,又自腰間取?一柄匕首,哈哈大笑:“不如何,只是我久未歸鄉拜祭,愧見生母,借你心肝一用,聊以告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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