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 72 章
劉徹初到壽州?時, 便聯(lián)合壽州本地親近黎家及幾個相近姻親家族的豪強勢力，將若干個小世家打掉，還順帶?除去了幾個勢力頗大的豪強, 抄沒其家產(chǎn)，土地一半充公, 一半用來喂飽親近自己的那些豪強。
殺了那么多豪強, 剩下的怕了嗎, 唇亡齒寒了嗎？
沒有。
老話說死道友不死貧道, 被抄家的又不是我, 我?什么好擔(dān)心的？
且刺史大人乃是黎家女婿，同我家沾親帶故, 因這關(guān)系, 還跟在后邊吃了個溝滿壕平呢。
這?什么好怕的。
劉徹見了他們也客氣, 臉上帶笑，一口一個叔父伯父的叫著, 不時的還在家中設(shè)宴款待, 節(jié)日里彼此往來, 親近的跟一家似的。
宴家此前同本地豪強沒什么交際, 但是黎家有，倒也說不上?多親近，只是嶺南黎家的名頭太大，姑表親戚們都想沾幾分光。
黎江月與黎江雪俱是黎家女，尤其黎江雪乃是當(dāng)代家主嫡長女, 在建康也是數(shù)得?的名門貴女，來到壽州這地方，簡直就成了天女下凡，抬著下巴睥睨所?人。
若是仍在建康, 別人礙于黎家聲名，雖也稱呼她一聲右夫人，但終究輕鄙，然而到了壽州，背靠黎家和韋家聲勢，她倒真?些同黎江月并駕齊驅(qū)的架勢了。
韋家在本地也?親戚，姓盧，是韋夫人娘家嫂子表哥的妻弟，八竿子勉強能打一打的那種親戚。
因為母親的緣故，黎江雪難免親近一些，沒成想剛?夏天，盧家就送了個極?姿色的庶女給劉徹做妾，巴掌大的小臉楚楚動人，聲音跟百靈鳥似的，又清脆又好聽。
劉徹看了一眼，心說“哇！大美人！愛了愛了！”，然后就欣然笑納，領(lǐng)回家叫黎江月給安排個住處，開臉做了侍妾。
黎江雪氣個半死，以后再見了盧夫人連個好臉都不肯給，看黎江月笑微微的拉?盧氏叫妹妹，又指點她以后在家中該當(dāng)如何如何，愈發(fā)覺得惱火，?心想罵一句庶出的果然都沒什么好東西，轉(zhuǎn)念一想自己這會兒也是侍妾，生了兒女也是庶出，劈竹子難免帶到筍，這才生生忍了下去。
黎江月也會出門交際，只是較?呼朋引伴、聲勢浩大的黎江雪不同，她更經(jīng)常請劉徹麾下出身不高的親信家小來家里坐坐，問問他們家中有什么困難、父母長輩身體是否康健，又或者是同刺史府里其余官吏的夫人們一道養(yǎng)蠶制衣，每月往廟里去拜佛，又或者是在城門口施粥。
劉徹聽人回稟這姐妹倆的行事風(fēng)格，也不?一笑了?，見了黎江月就囑咐勤勉家事，見了黎江雪就喊親親寶貝，兩人都覺各得其樂，也便是了。
關(guān)樸今年十二歲，關(guān)晟也八歲了，前者本就會騎馬，后者資歷也高，劉徹每日仍舊抽出功夫來指點他們軍事本領(lǐng)和習(xí)武，若是不在家中，便叫瞿光啟盯著他們讀書，等閑不叫懈怠。
去年三月，劉徹帶領(lǐng)家眷與一干心腹來到壽州，冬去春來，轉(zhuǎn)眼便是第二年了。
?去的一年里，瞿光啟聯(lián)合其余幕僚通?了租借農(nóng)具、耕牛等政策，鼓勵生產(chǎn)，勸課農(nóng)桑，抄沒掉的那些家產(chǎn)劉徹只留了幾分應(yīng)急，剩下的則用來修繕壽州廢弛的水利工程以及鼓勵生育。
自耕農(nóng)多了，每家固定擁有一定數(shù)量的田畝，官府又?租借農(nóng)具、耕牛的政策，加?水利、賦稅等幾方面的協(xié)調(diào)，若干個有利條件累積在一起，壽州這潭死水終于活了。
家里?了余錢，樸素的生育觀開始發(fā)揮作用，到第二年，孩童的啼哭聲也多了。
瞿光啟同一干幕僚四下里計量過，壽州本是下州，人口不超?兩萬戶，豪強大族暗中隱瞞的戶口家奴便得逾萬，此前劉徹大刀闊斧殺了個人頭滾滾，清理出人口不下四千，饒是以一家四口來算，也足足多了一千戶人。
等到第二年春，劉徹故技重施，聯(lián)合與黎家、韋家關(guān)系關(guān)系密切、乃至于自己扶植起來的新晉門戶一道，勢如雷霆，一舉鏟除壽州本地老牌豪強十?dāng)?shù)家，得隱瞞戶籍家仆、佃戶逾萬，近兩千五百戶之多，抄沒其家產(chǎn)無數(shù)。
功成?后，劉徹設(shè)宴請參與分潤利益的幾家豪強過府做客，親自為上首二人斟酒：“還得多謝二位叔父襄助，方能有此成就啊！”
黎江雪衣飾鮮明，光彩照人，也笑吟吟的在一側(cè)作陪。
那二人撫須大笑，難掩得意，花花轎子眾人抬：“賢侄年輕?為，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哈哈哈哈！”
暮色漸起，夜雨瀟瀟，盧氏哭的一雙眼睛都紅腫起來，跪在地上求道：“夫人，妾身人微言輕，不敢同大人言說公事，只是盧家乃是妾身娘家，至親?人，實在不能眼睜睜瞧著他們落難……”
黎江月前不久才被診出了三個月的身孕，圍著狐裘坐在椅上，為難道：“??也說了這是公務(wù)，我內(nèi)宅婦人，如何能與夫君言說此事？”
盧氏??聲飲泣，良久?后，忽的給她磕頭，額頭碰在地上，隔?地毯，都聽見咚咚作響：“夫人，求求您了，妾身實在是沒法子了！”
黎江月神??不忍，嘆一口氣，道：“??且起來，我試?去問問看，不敢說寬恕盧家，只希望能給他們一條活路。”
盧氏哭道：“夫人大恩，妾身沒齒難忘！”
黎江月見她穿的單薄，尋了件披風(fēng)給她，又令人打傘送她回去。
身邊嬤嬤目送盧氏離去，方才低聲道：“夫人，您也說了這是公務(wù)，何必提了惹大人不快？大夫不也說了嗎，您月份還淺，叫少勞神，好生將養(yǎng)。”
“幾句話罷了，哪里說得上勞神不勞神？她既來求，我問一句也沒什么。”
黎江月目視?窗外瀟瀟夜雨，聲音低不可聞：“且今日之她，未必不是來日之我，結(jié)一份善緣總是好的。”
嬤嬤沒聽清楚：“您說什么？”
“沒什么，”黎江月莞爾一笑，掩飾?去：“江雪還在那兒陪著？”
嬤嬤不禁皺眉：“您懷?身孕，不便侍奉，她近來可是太得意了，全然將自己當(dāng)成家里的女主人，從前還說是右夫人，這會兒都讓人直接稱呼夫人了！”
黎江月笑了笑，不以為意道：“隨她去吧，只是稱呼而已，不必計較，??們聽見了也??需與那邊爭吵。”
嬤嬤饒是心?不忿，聽她如此吩咐，也悻悻點頭：“是，老奴知道了。”
黎江月起身到窗邊遠眺，臉上笑意如昔，卻沒達到眼底。
盧氏青春正好，曼妙不可方物，入府也不?半年多，還是很得丈夫?qū)檺鄣模吭驴倳�七八天，得了什么好玩的也記得與她一份。
而盧氏的娘家盧家，去年丈夫清繳豪強之時，也曾是宴家的座上賓，待?甚厚。
可即便如此，也沒能阻止丈夫?qū)ΡR家痛下殺手。
可見所謂的美色與交情，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前一瞬言笑晏晏，后一瞬便能眼睛都不眨的取人性命。
那么，黎家呢？
曾經(jīng)蒙受丈夫父親救命之恩，卻多年冷待于他的黎家又會如何？
直到今日，嫡姐仍對自己去年的橫刀奪愛懷恨不已，覺得是自己毀掉了她本該完美的婚姻，迫使她以侍妾身份嫁入宴家，可實??當(dāng)真如此嗎？
黎江月的確沒?搶奪嫡姐未婚夫婿的心思。
誰能想得到自己動輒提?鞭子出去打人的嫡姐會對那人心存好感？
誰能想到被打的那人竟會與打自己的人兩心相悅？
?盧氏的前車之鑒，再去想嫡姐口中所謂的青梅竹馬、兩心相許，黎江月站在窗前，聽見前廳傳來的絲竹之聲，不覺哂笑出聲：“可憐蟲。”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她也不?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只是宴家是她自己想要嫁進來的，這夫婿是她自己選中的，開弓沒有回頭箭，??論如何，都得好好的走下去。
美麗的容貌會伴隨著時間老去，溫存體貼也只是小道，丈夫動動手指就能輕易得到，他需要的是合格的主母與得力的助手，還?……
黎江月低下頭去，神??溫柔的撫了撫自己尚未凸起的肚腹，微微笑了。
……
劉徹往壽州任職不?一年有余，戶數(shù)便從最開始的不足兩萬攀升到現(xiàn)下的兩萬戶，府庫充盈，水利為?一新，心中如何躊躇滿志，可想而知。
昨晚送走一眾賓客，劉徹毫??睡意，同幕僚們議事到深夜方才散去，各自安歇。
黎江月聽人說他昨晚歇在書房，議事到很晚，就知道第二日不會起得很早，約莫?時辰叫人煮了醒神湯，帶著往書房去尋他。
劉徹笑了：“??怎么來了？坐。”
黎江月同他說了些家中瑣事，譬如兩個弟弟又長高了、去年的衣裳短了一截，又說他麾下哪個親信要成婚，哪家老人年紀(jì)大了、近來染病，得空須得去瞧瞧，如此絮語半晌，方才道：“昨日盧氏前去求我，為著她娘家的事，哭的倒是可憐，我想著夫君既已經(jīng)將一眾伏法豪強家中土地清點發(fā)放，家財盡收，饒他們一命倒也使得，于公示恩于眾，于私也可安盧氏?心……”
劉徹端起醒神湯來喝了幾口，頷首道：“卻也?些道理。”
頓了頓，又說：“只饒恕盧家一家，未免太過顯眼，我令人再挑幾家赦免死罪，方才是彰顯寬仁?道。”
黎江月笑道：“夫君心慈，我稍后便將這消息告知盧氏，料想她必定感激。”
劉徹欣然領(lǐng)受，絲毫不覺心慈二字與自己并不搭邊，順手撫了撫她還未凸起的肚腹，關(guān)切道：“大夫怎么說，身子可有不適？”
黎江月神??溫柔而恬靜：“都很好。”
劉徹滿意頷首。
一碗醒神湯喝完，黎江雪拿起空碗放在婢女手中托盤上，頓了頓，到底?些憂慮，又小心試探道：“夫君想要兒子，還是想要女兒？”
“這還用說嗎？”劉徹不假思索道：“當(dāng)然是兒子！”
黎江月：“……”
劉徹上輩子盼兒子盼的眼都綠了，接連生了幾個女兒之后，才?了長子劉據(jù)。
要知道在那之前，連他親舅舅田蚡都跟淮南王眉來眼去，說什么“方今上??太子，大王親高皇帝孫，行仁義，天下莫不聞。即宮車一日宴駕，非大王當(dāng)誰立者”。
劉徹：mmp!!!
前世這事兒直接給他留下了嚴(yán)重的心理陰影，這時候聽黎江月問，他答得毫不猶豫。
很直接，很利落，也很扎心。
“哇！”高祖咂舌道：“彘兒你真的沒有直男的命，還得了直男的病！但凡體貼點的不就該說男孩女孩都喜歡嗎？”
劉徹冷笑：“虛偽！”
高祖傲然道：“我當(dāng)初就是這么跟我的徐皇后說的！”
李世??傲然道：“我當(dāng)初也是這么跟我的觀音婢說的！”
朱元璋傲然道：“生兒生女都影響不了我對老馬的感??！”
嬴政無所謂道：“兒子太多，二十來個吧，很早就?兒子了，不太在乎這個。”
高祖恍然道：“說起來我也?二十多個兒子呢。”
朱元璋恍然道：“說起來我也?二十多個兒子呢。”
李世??不好意思的擺擺手：“十四五個吧，拖后腿了。”
“……”劉徹：“？？？？？”
“??們怎么肥四，每天早晨擠兌我一下，就能快樂一整天嗎？！”
劉徹憤怒不已：“我想要兒子怎么了，?錯嗎？老子家里邊就是有皇位要繼承啊！”
他兩手叉腰，理直氣壯：“把我要兒子打上公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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