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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黎江雪臉上的笑容霎時間就僵住了。


  黎東山神情尷尬, 韋夫人目光窘然,郁夫人微微垂著眼,臉上神情難辨喜怒。


  黎江雪沒想到庶妹會這樣不?自己留臉, 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竟這么說出來了, 嘴唇動了幾下, 方才玩笑著道:“江月, 不過是一顆夜明珠罷了, 你總不會這么小氣, 姐姐??一下都不?吧?”


  “那自然不會。”黎江月笑微微道:“姐姐與我乃是骨肉至親,這夜明珠雖是陛下所賜, 珍貴異常, 卻也抵不過你我之間的姐妹情分, 距離成婚還有整整三日,姐姐若是喜歡, 只管拿去賞玩, 只在大婚之前還?我便是了。”


  黎江雪勉強(qiáng)擠出來的笑容斂起, 咬一下嘴唇, 不悅道:“江月,你這是什么意思,有意要跟姐姐一較高下嗎?爹娘可都說了,屆時你我姐妹平起平坐,不分彼此的。”


  黎江月??不氣惱, 仍舊笑著??她,說:“姐姐是要我差人去取合婚庚帖和陛下的賜婚圣旨來嗎?”


  黎江雪臉色霎時間變得鐵青,韋夫人面色也不太好??,責(zé)備般喚了聲:“江雪, 別鬧了,把夜明珠還?江月。”


  黎江雪抿了抿唇,悶悶不樂的將夜明珠擱?檀木盒里,猛地往黎江月面前一摔:“誰稀罕,?你!”


  盒子的蓋子沒有扣緊,她摔得時候又略用了些氣力,落在黎江月面前時彈了一彈,那顆夜明珠也咕嚕嚕滾到了地上。


  這下子,郁夫人的臉色也沒那么好看了。


  黎東山猛地拍案,厲聲道:“江雪,你這是做什么?甩臉子?誰???一點(diǎn)規(guī)矩都沒有!”


  韋夫人心中發(fā)急,拉著女兒坐下,又忙吩咐身邊仆婢:“還不幫江月把夜明珠撿起來?”


  仆婢們忙俯下身去找,卻被黎江月不輕不重的?攔住了:“夫人愛惜女兒,江月??能體諒,但是體諒是一回事,該不該這么做便是另一回事了。老話說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姐姐,夜明珠是你丟掉的,現(xiàn)下還是勞煩你親自來撿吧。”


  黎江雪深以為辱,變色道:“你!”


  韋夫人亦是目露慍色:“江月,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別太得寸進(jìn)尺了!”


  “是我得寸進(jìn)尺嗎?”黎江月淡淡道:“夫人聰明一世,怎么到自己女兒身上就看不明白了?這還沒出嫁呢,姐姐就昏了頭,連御賜之物都敢往地上摔,這是打量著皇家可辱,還是覺得有了左右夫人的虛?,就把妻妾之分忘了?”


  她對上韋夫人視線,微微一笑:“江月年幼,不敢言說天家如何,只是見家中向來尊卑分明,上下有序,夫人若是如此寬宏大量,可以與府中妾侍姨娘們并駕齊驅(qū),不分尊卑,那便當(dāng)江月沒說過這話好了。”


  誰不知道當(dāng)正妻比當(dāng)侍妾體面?


  誰不知道當(dāng)砧板比當(dāng)魚肉舒服?


  要說妻妾之分,那咱們就統(tǒng)一規(guī)則,沒道理你這些年對著我親娘擺正房夫人的架子,動輒讓她站規(guī)矩、侍奉飯食,輪到你女兒做妾了,又開始說左右夫人、并駕齊驅(qū)。


  天底下的好事還能全叫你占了?


  韋夫人眼底瞬間閃過一抹猙獰,黎江月恍若未見,轉(zhuǎn)過臉去吩咐身邊婢女:“姐姐尊貴,總記得自己是嶺南黎家的嫡女,想是沒過過仰人鼻息的日子,江月不敢勞動姐姐貴手,你去撿起來便是。”


  婢女應(yīng)聲低頭,韋夫人卻覺臉上如同當(dāng)眾挨了一記耳光,火辣辣的作痛。


  她還能怎么說?


  真就默認(rèn)妻妾相平,府里姬妾與自己相差無幾?


  韋夫人心下怒的嘔血,卻也不好作色,狠狠剜了女兒一眼,沉聲吩咐:“去撿起來,?江月道歉!”


  底下姨娘們壓低了的議論聲飄了過來,隱約帶著幾分譏誚。


  黎江雪本就是因?yàn)槔幌聛砟槻艜䜩G夜明珠的,這時候如何肯再去彎腰低頭,只是見母親目光凌厲至極,倒??不敢推諉,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上前去將那顆夜明珠撿起,擦干凈放回到檀木盒里,悻悻道:“江月,對不起,方才是我一時糊涂,你別生氣……”


  說完,屈膝向妹妹?個禮。


  黎江月笑意盈盈,客氣道:“本就是骨肉至親,姐姐如此為之,倒叫妹妹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黎東山起初見長女亂來,心中不免惱怒,再見三女兒作色,??有些擔(dān)憂,這會兒事情解決,本該松一口氣的,只是心里邊卻也并不覺得十分輕松,反倒暗嘆口氣。


  他擺擺手,息事寧人:“好了,吃飯吃飯。”


  ……


  婚期很快到了。


  一方是新貴武將,一方是世家貴女,前有皇帝賜婚,后有黎家二女許一夫,這場婚事還沒開始,就注定惹人注目。


  劉徹現(xiàn)下居住的府邸乃是皇帝新賜,相較于黎家而言,自然不夠大,只是宴家現(xiàn)下人丁單薄,娶妻納妾只有??唯有三人,再加上兩個同母異父的弟弟,總共也?五個主子,這府邸仍舊顯得過于空蕩。


  宴家這邊早就準(zhǔn)備好了,處處張燈結(jié)彩,鑼鼓喧騰,劉徹特意請了昔日抗擊北朝聯(lián)軍時候的統(tǒng)帥何安主婚,這時候這位老將正在前堂同瞿光啟相對敘話。


  宴家這邊忙碌,黎家只會更忙,家主最為看重的兩位小姐同日出嫁,一位有當(dāng)今圣上賜婚,一位是正室嫡出、韋家的外孫女,這陣仗又豈會小?


  郁夫人母女倆昨晚睡在一處,天不亮便起身忙活,眼見著女兒穿戴整齊、梳妝結(jié)束,??不禁紅了眼眶。


  “好好過,”她說:“你打小便是個聰明孩子,什么都無需娘操心,娘這輩子過得就不算壞,你的起點(diǎn)比我更高,??該比我過得更好?是。”


  黎江月含淚應(yīng)聲。


  嫁女兒跟娶兒媳婦不一樣,一個是往外送,一個是往里迎,眼見著女兒從那么一丁點(diǎn)到現(xiàn)在的亭亭玉立,黎東山難免傷懷,近前去叮囑女兒幾句,??難過的掉了眼淚。


  他有心想提一提長女的事情,又覺得這關(guān)頭跟三女兒說這個太傷人心,再一想自己為著這樁婚事丟了這么大的臉,待長女??算是仁至義盡了,便將那些話都咽了回去,一句都沒有說。


  郁夫人處氣氛熱鬧,韋夫人處卻是截然不同,倒不是說那兒不夠隆重體面,只是較之前者而言,氛圍上終究難掩尷尬。


  韋老夫人鐵青著臉坐在椅上,幾個兒媳婦畢恭畢敬的侍立在側(cè),開口就把這糊涂女兒罵的狗血淋頭:“我打量著你??不是個蠢的,怎么把好好的孩子教成這樣??自己妹夫做妾……真虧你們干得出來!你爹臊得沒臉出門,今日死活不肯過來,??不許你哥哥來,我??是鼓了好幾鼓勁兒,?厚著臉皮過來的!”


  韋夫人被罵的不敢抬頭,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無奈,嘴唇剛一張開,淚珠子就掉出來了。


  “哭,你還有臉哭?!”


  韋老夫人愈發(fā)惱火:“我若是你,就該把她送到庵里去做姑子,免得敗壞了家里?聲!你鬧出這么一場事來,自己女兒是得償所愿了,黎家別的姑娘可怎么辦?你妯娌幾個怕都要恨死你了!就連我和你幾個嫂嫂,出門都覺得臉上沒光!”


  韋夫人哽咽道:“娘啊,女兒也是沒法子了,江雪執(zhí)意如此,豁出去命都不要,手腕上那道口子那么深,差點(diǎn)就救不過來了,我,我……”


  韋老夫人??是做母親的人,能體諒女兒那時候有多無奈痛苦,拐杖敲在地上,連聲說:“當(dāng)真是孽障啊!”


  事已至此,??已經(jīng)無從轉(zhuǎn)圜,她沒再繼續(xù)罵下去,而是道:“女婿呢?”


  韋夫人臉色發(fā)灰:“早晨來說了會兒話,就往那邊去了。”


  韋老夫人見她將手中帕子扯得緊緊的,就知她心里怕是惱怒的緊,嘆口氣,規(guī)勸道:“你別惱,女婿這事做的??不算錯。到底那邊是圣上賜婚,又是明媒正娶,不得怠慢,若真是留在這邊,叫外人瞧見又是怎么回事?”


  她揮揮手,讓人叫了穿著嫁衣的黎江雪過來,斥責(zé)的話什么都不說了,只掏心掏肺道:“孩子,外祖母跟你說幾句話,你用心記住。你那庶出妹妹打小就是個機(jī)靈人,又是圣上賜婚的嫡妻,你爭不過她的,過門之后少去見她,??別起什么小心思,只一門心思把你男人籠絡(luò)住,早點(diǎn)生個孩子。到時候院墻一隔,她住一邊你住一邊,井水不犯河水,這就再好不過了。”


  黎江雪有些懼怕外祖母,不敢不點(diǎn)頭應(yīng)聲,又還記得三天前那晚黎江月對自己的羞辱,當(dāng)下撅著嘴道:“她若是依仗身份,故意欺負(fù)我怎么辦?”


  “她能怎么欺負(fù)你?叫你站規(guī)矩,?她敬茶還是布菜?你都豁的出去?自己妹夫做妾,還怕吃這點(diǎn)苦?”


  韋老夫人沒好氣道:“放心吧,她親娘還在黎家呢,到底是有個忌諱,不會把你往死了折騰的,還有你——”


  她看向女兒,說:“你自個兒閨女在庶女手底下討生活,以后該怎么對待郁氏,你心里就得有個數(shù)。你這兒拼命使喚她娘,她能不作踐你女兒?分寸如何,你自己把控。”


  韋夫人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被親娘訓(xùn)了一通,臉上訕訕,趕忙應(yīng)聲。


  良辰吉時到了,韋老夫人不再多說,嘆一口氣,將喜娘手中的金柄玉扇遞到外孫女手里,溫聲說:“走吧。”


  ??是在這時候,黎江雪心中方才生出幾分別意,微微紅了眼眶,向母親和外祖母叩頭,最后告別:“娘,外祖母,你們不必為我擔(dān)心,我會過得很好的!”


  但愿吧。


  韋夫人跟韋老夫人什么都不想說了。


  黎江雪辭別長輩,黎江月??與父母道別,兩位新娘子手持團(tuán)扇、被喜娘引著上轎,黎江月在前,黎江雪居后,劉徹翻身上馬走在最前邊,向黎家眾人辭別,動身往宴家去。


  鞭炮聲適時的響了起來,初春乍暖還寒的時候,略涼的空氣中摻雜了細(xì)微的火/藥香,伴著宴家張燈結(jié)彩的裝扮,那喜氣仿佛??跟活了似的,絲絲縷縷的往人的鼻子里鉆。


  黎江雪跟在妹妹身后進(jìn)了門,一步,一步,逐漸踏進(jìn)了拜堂的前廳。


  “還真是娶兩個呀。”


  “黎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黎家大小姐居然真的肯?”


  眾人視線投來,她聽見了一陣低而嘈雜的議論聲,只是很快停歇下去,仿佛方才那陣小小混亂只是幻覺。


  黎江雪無聲的咬緊嘴唇,恍然間想起唇上仔細(xì)涂抹的唇脂,趕忙松了開來。


  何安白發(fā)蒼蒼,聲音卻是中氣十足,遠(yuǎn)處鞭炮聲不絕,他聲音蓋住了一切。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黎江雪站在劉徹右手邊,按部就班的拜了兩拜,結(jié)束之后卻不曾再繼續(xù)在原地停留,喜娘攙扶著她退后一步,詫異還未自心頭蔓延開口,便聽何安又一聲:


  “夫妻對拜!”


  黎江雪愕然間,劉徹與黎江月已經(jīng)拜了下去,她僵立在稍遠(yuǎn)幾步的位置,覺得心臟好像是被冬日里屋檐上垂下的冰凌刺穿了。


  又疼又冷,那兇器就停留在她心窩,被她身體的熱度逐漸化開,血水淅淅瀝瀝的流淌出來。


  她不是表哥的正室夫人,是沒有資格參與夫妻對拜的。


  黎江雪心頭發(fā)冷,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戰(zhàn),好像那根并不存在的冰凌此時就在她心窩上一般。


  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有資格站在表哥身邊的不是黎江月,而是她!


  “……禮成!”


  何安最后一聲喊出,叫她回過神來,周遭歡笑一片,黎江月被喜娘攙扶著往別處歇息,她也終于得以離開此處,暫時脫離眾人投在她身上的那種別有深意的眼神。


  側(cè)過身去交錯位置的時候,黎江雪瞥見了黎江月面容,她今日氣色真好,艷如桃花,眉眼含笑,占盡了三月春光。


  黎江雪心臟被刺痛了,那一眼所望到的畫面就像是毒蛇一樣,不斷的撕咬著她的五臟六腑。


  黎江雪迅速垂下眼去,叫喜娘攙扶著,默不作聲的跟了上去。


  黎江月作為天子賜婚的正室夫人,自然被安排去了正房,黎江雪既為側(cè)室,自然得往別處棲身,二人一前一后沒走出去多遠(yuǎn),便就此分別,各往自己該去的地方安置。


  劉徹作為新貴武將,今日大婚,娶得又是黎家女,武將世家之間的賓客諸多,雖有一眾親隨心腹幫忙頂酒,最后卻也喝的酩酊大醉,腳下?lián)u晃。


  等到傍晚時候,賓客們都走得差不多了,關(guān)家兄弟興奮了一整日,此時也去歇息,常隨便小心問:“將軍今晚往何處去歇息?”


  劉徹不假思索道:“當(dāng)然是去夫人那兒。”


  黎江月本就美貌,今日嫁衣加身、簪珥鮮明,更添三分光彩,燈影下人美如玉,難掩麗色,聽喜娘道是丈夫過來,一直提著的那口氣便松了。


  劉徹慣會做戲,新婚之夜,自然不會冷待于她,兼之黎江月溫柔殷勤,夫妻之間相處自然分外融洽。


  宴家總共就那么大,劉徹前腳去了黎江月處,后腳黎江雪便得了信,一把將手中玉扇丟掉,眸底遍是委屈惱怒。


  陪嫁嬤嬤見狀也是無奈,只柔聲勸她:“夫人還是早些歇息吧,料想將軍明日便過來了。”


  黎江雪不悅道:“不是東方壓倒西風(fēng),遍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頭一日就叫那邊壓倒了,以后我還能抬得起頭來?”


  她喚了婢女來,低聲耳語幾句。


  婢女面有遲疑:“夫人……”


  黎江雪猛的瞪一下眼:“還不快去?!”


  正房那兒熄了燈,劉徹溫香軟玉再懷,剛要準(zhǔn)備辦事,就聽外邊有人敲門,婢女壓低了聲音,無助道:“右夫人身體不適,說心口疼的厲害,想叫將軍過去瞧瞧……”


  劉徹支起身子,滿頭問號:“我既不是藥丸,??不會??病,過去瞧她干什么?身體不適就去找大夫啊!”


  黎江月抿著嘴笑,強(qiáng)忍著沒有出聲,那婢女滿臉悻悻,屈膝?了一禮,匆匆離去。


  “且慢!”劉徹忽然將她叫住了。


  那婢女滿心希望的停了下來:“將軍?”


  劉徹溫柔了語氣,深情款款道:“告訴江雪,喝點(diǎn)熱水會好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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